第21章 玉京峰(下)
竹条纷飞。
灰尘弥漫中,黑衣男人岿然不动。
六尺长刀被他二指钳住,陈映雪的身体停在空中,进退不得。
他睁大双眼,无法理解,为何灌注炁的长刀伤不到男人丝毫。
“刀法不错,可惜未曾习得文纯真传,还不够格!”男人轻描淡写地说着,眉头一沉,四周看不见的水汽在他掌心凝聚,忽而喷涌,将陈映雪直接弹飞。
陈映雪胸膛受力,吐出一口血,在半空中不住翻滚,好不容易握紧刀,御炁立在半空中,又见林中水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男人头顶汇聚,眨眼之间便汇成五丈高的透明玉灵官。
露水凝成的神人燕额虎头,威风凛凛,一对眼珠子里发出骇人青光,威严不可直视。
这是以炁炼成的实体?
陈映雪在《苍云古灼》上看到过,突破钩锁连环,便能依据自身属象炼炁成形,眼前男人轻易结出如此高大的实体,修为应在钩锁连环之上,其属性自然是海之静谧。
他咬紧嘴唇,冲男人吼道,“装神弄鬼,我看你又有多大本事?”
男人不语,招呼刀疤男壮汉站在身后,看戏一般望向陈映雪。
玉灵官无声怒吼,张开的嘴里喷出成百上千把雨剑。
陈映雪释放体内的炁,在身体四周结出一道虚无屏障。
雨剑看似柔软无力,却比钢铁更为坚固,轻易破开屏障,扎在少年身上化作血水。
他忍住钻心剧痛,大喊着,高举长刀劈向玉灵官。
许是感受到少年的愤怒,风魂刀散发出刺眼的白光,带着呼呼风声,在半空里留下一道狭长的刀影。
原本清澈的夜空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随着风魂刀劈落,树枝状的闪电从穹顶降下,宛若神灵的手触摸玉灵官。
“不愧是陈归一锻造的妖刀啊!”男人见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闪电打在玉灵官身上,从头顶一直蔓延到地面,却不曾灼伤它分毫。
玉灵官抬起两只粗壮的手臂,比照男人的模样来一招空手借白刃,夹住风魂刀。
它手指触及风魂刀刃时,刀身所带的炁急速倒流,一股脑灌进陈映雪的身体。
“噗!”陈映雪又吐出一口血,但他意识尚存,果断松开手,一记重拳打向玉灵官额头。
这大力一拳足以将树干击碎,打在玉灵官头上,却是砸进水里,他眼睁睁看着荡出来的水珠从眼前滑过,而后被玉灵官一拳砸中脑袋,整个人在空中翻飞几圈,噗通一声,狼狈落地。
黑衣男人抚掌叫好,却是为陈映雪喝彩:“不错,在真正决定命运的那一刻,鲁莽永远比怯懦更接近勇敢。这才是归一的样子。”
陈映雪心不甘,却无力再搏。
他抬起头,看到玉灵官大手一挥,夹在它指间的风魂风驰电掣般射过来。
陈映雪慌忙后退,眼看就要被自己的刀杀死,电光火石间,一把油纸伞从山下飞来,及时将风魂刀击飞。
黑刀旋转几下,最终插在距陈映雪额头不过一指的石头上。
玉灵官大怒,张开大口再喷剑雨。
一个粉色身影闪现到陈映雪跟前,抓住空中油纸伞,将陈映雪盖在油纸伞上。
预想之中的伞破人亡并没有到来,呼啸而至的雨剑在粉衣人跟前化作水汽,全都不见。
陈映雪推开完整无缺的油纸伞,看到白羽站在自己身前。
没想到,竟是这丫头片子救了自己一命。
白羽背对他,因此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她望一眼高大的玉灵官,低头对黑衣男人说道,“古风月,听清楚了,是我【罗网】的人,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罗网】定会追杀你们,至死方休。”
这句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陈映雪没料到白羽会这么勇敢,敢对黑衣男人出言不逊。
被她叫做古风月的黑衣男人笑了笑,没有继续追杀,玉灵官也化作水雾,消散在空中。
陈映雪拄着黑刀站起来,看到了白羽的侧脸。
与先前模样不同,现在的白羽,一改往日傲娇,眉宇间透露不可抗拒的威严。
站在古风月身后的刀疤男向前两步,张开嘴,冲白羽喊了一声,“少主!”
“滚!”白羽怒眉一沉,吓得刀疤男又退回去。
古风月无奈地摇摇头,宠溺地看着白羽,“也罢,反正风魂刀迟早都是我的。不过,你可别忘了自己身份。”
他带上刀疤男,丢下遍地尸体跳进青云观。
白羽默默收了油纸伞,抖落伞纸上的水珠,朝陈映雪冷冷道:“回幻香阁。”
从这傲慢的语气里,陈映雪知道她又恢复本色。
先前带路的道士站在青云观门口,看了陈映雪一眼,目光移到白羽脸上,后退一步,跪地行拜礼。
白羽看也不看,无视道人,抱伞下山。
陈映雪挪着脚步跟在她身后,心虚不已,不敢主动开口。
白羽一脸沉思状,脸上既无愤怒,也不见感伤。
天已经亮了,朦胧晨光透过树林,笼罩山间小径。
下山路上到处都是晨练的道士,还有赶早烧香的平民。
出云城又迎来新的一天,在炊烟袅袅中恢复生机。
一直走进幻香阁后院,陈映雪才忍不住问道:“白姑娘,古风月是……”
“他是晋阳国师,天道首领,也是素文纯的师兄。”白羽打断陈映雪的话,一反常态的温和,“还是我的启蒙恩师,我与他,便是这层关系。”
若非有这层关系,仅凭【罗网】的名号不足以让他收手吧?
陈映雪心里想着,看到白羽神情复杂,知晓其中必有隐情,便不多问。
白羽走上二楼,忽然说道,“你衣服破了,我会让王婆请人给你做件新的。”
陈映雪心头一暖,“谢白姑娘。”
紧着他便听到白羽小声说,“要是来人见你一身破破烂烂的,还以为幻香阁是招待乞丐的呢!岂不丢了脸面?”
这一句话,浇灭了陈映雪心里的火苗。
现下尚早,幻香阁还没开门,陈映雪偷偷回到房间,脱了破布长袍,盘坐在陌生的床上运炁疗伤。
玉灵官的雨剑只造成皮外伤,现下血水止住,不过三个时辰便可治愈,可脑袋上着了一拳,直到现在他都晕乎乎的,痛得脑花要喷出来。
他想起徐老头说过,温水泡澡、按摩头皮有奇效,便下后房烧了两桶水,坐在水桶里自疗。
水雾缭绕,吞吐吸纳间,头痛果真消隐,再默念心法,运炁自观身体,可见伤口愈合,炁顺着经脉奔流。
水中打坐三个时辰后,已日上三竿。
陈映雪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精神有所恢复。
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发觉双目更加清明,浑身轻松自在。
玉灵官一拳,打通了某个堵点,现下运炁毫无阻碍。
他看着桌上的茶壶,学着素文纯的模样,隔空灌炁,紧张的不敢眨眼,亲眼看到茶壶轻飘飘地飞起来。
随着他手掌一握,茶壶便破成了碎片。
玄关一窍!
难道我突破了玄关一窍?
不等陈映雪欢呼,门外传来猛烈砸门声。
接着,白羽那饿虎咆哮般的声音震破耳膜,“懒鬼,起床干活,你们还想睡多久?白吃白喝不要钱呐!”
“干什么干什么?”张天门的声音随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