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巫母九婶借蝙蝠重生,重新捡回被遗弃的费理
当费理反复哭了多次后,食物并没有被送到嘴边。他努力睁开狭细的眼,天又黑了,他看到了黑色。他闭上了眼,他的世界是黑色。
出于生存的本能,费理费力地在襁褓中蠕动,包裹他的薄布被挣脱,他的身体开始第一次感受世界。夜晚是冷的,整个身体像是在一个冰冷的容器里。草丛是柔软的,但也是危险的,手若斜着放,会感受到微小的刺痛,但那痛比起饥饿带来的焦灼,是不及万分之一。费理努力搜寻着那个曾经温暖的怀抱,怀抱里有着淡淡的奶腥味,还有小声的哼唱,那是他听过最踏实的、最有安全感的声音......
费理已然感受到自己遭受到了抛弃,心中泛起不满与愤怒,他细长的四肢朝向天空乱舞,若在白天,很有可能成为被捕食的猎物。可这一切有能怎么办呢?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饥饿感过后,小费理放弃了任何一种浪费体力的行为,静静等待,像是在保存着活下去的机会。
风,从山谷而来,起初是猛烈的,爬了个坡,费了些力气,气势有些减弱,它可以触摸天,抚弄抚弄云朵,云朵生气扎了堆,像是一会儿就要哭泣;风,小步子溜达着,来到了满是草的平原,穿过平原上几座废弃的空洞大楼,又绕过绵延几百公里的铁丝围墙,带来了残余且呛人的火药味、铁锈味,费理打了个喷嚏,全身颤栗了一会儿。
费理警觉地竖起耳朵,尽管耳朵没有耳廓,只有两个小小的黑洞,这黑洞像极了宇宙的黑洞,它们是费理触达世界最敏锐的身体器官。
收纳了风声,费理开始捕捉各式各样的怪叫,怪叫的动物大多在夜晚出没,大概它们也认同黑夜的包容与安全感。有夜鹰,这夜鹰几代下来,身型显得小巧,锋利的勾爪退化的没有了尖锐,能勉强抓住枯树细弱的树枝,而它们的食物原鼠却一代一代变得更为硕大,速度越来越快,反而也成为当地人们的食物。
有红燕,在那次漫天红光的爆炸后,燕子先是死了一批一批,它们落在地上,场景极为凄凉,而剩下的小燕及小燕的后代坚强地活了下来,它们承袭了那次光的颜色,一身火红的羽毛及似血的眼睛都显示出强大的生存欲望,滚烫的土地烫死过一小批红燕,再到后来,土地恢复常温,红燕这个种类的飞鸟再也没有在土地停留过,永远飞翔、永不停歇。
......
随着红燕在风中扑棱翅膀“沙沙”的声音,费理断定有个小生物在他身边盘旋,费理随着声音抬头、侧头,不断变换着角度,他暗暗规划好这次声音路线,他的耳朵像是坐在了红燕翅膀上,随着红燕来到一户又一户的人家。
***
“阿素,为了你,我可是杀了两个人,可别辜负我。”阿仁颤微微地说道。
“不会的,阿仁,你知道我也是想要个孩子的。在这个土地上,没有孩子吵闹的声音,真的是太寂寞了。我比不上阿娅的美。”阿素边说边看着孩子:“她多漂亮啊。长大了会不会像她一样美。”
“阿娅虽美,但是呆的没有情趣。在这样的村镇上,美也是丑的。”
“你看她多完美。”阿素看着手中的宝宝,宝宝来回与她回应着。“她怕是这个原上最完美的宝宝了。”
“是吗?”阿仁瘸着腿脚拿了根烧的通红的木棍,往婴孩的脸上烫去。
“你要做什么!”阿素不忍,推开阿仁:“她现在是我的宝宝。也许长大,她也是个傻子呢。”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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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角落里,阿沁在为阿桑哭泣,这个为他生了五个孩子的女人死于难产,到死也没有如愿生出一个正常的婴孩。
阿沁痛恨自己的儿子,那个怪物,夺走了自己妻子的生命。
在更大程度上,阿沁恐惧一个人孤独度日,恐惧在他怂恿下杀死的九婶,一连几夜噩梦缠身,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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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在我们的这片土地之外,还有着另一番景象。”
“噢?谁告诉你的?”
“传言。”
“从哪儿传来的?”
“不知道,人们私底下都在讨论,人人都知道,但好像人人都在装糊涂。谁都不想第一个死。”
“也许不是死呢?”
“也许那个诅咒只是个谎言呢?”
“九婶,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可惜,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吗?据说,火烧的现场,连骨头都没有。那种火,能烧了骨头吗?”
“我是见过,那次爆炸的大火,人瞬间可以汽化,会留下黑色的影子在水泥墙上。很诡异。到了晚上,影子会浮上来,变成鬼。”
“九婶也许没死呢。就像那只人面蝙蝠,飞走了呢。”
“唉,你说,那个阿仁,瘸子老头,怎么就那么大胆呢?直接把人烧了。”
“心虚呗。他可不是好东西。”
“怎么说呢?”
“还看不出来吗?他已经和另一只瘸腿的阿素住一起了呀!”
“咦~还是睡吧。”
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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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燕继续向着远处飞去,费理对声音的捕捉显得有些吃力......
饥饿再次将费理从声音的旅程中拉了回来,他张开嘴,大口地吮吸着空气。
露水一滴一滴地滴入费理的嘴里,他的两个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布固的脸变成了九婶的模样,它停留在费理身旁的衣服上,翅膀朝着月亮的方向无限伸展,变成了两只细长的胳膊;布固双手环抱着头,低头朝着蝙蝠状的腿施念着咒语,布固长出了细长的双腿;布固整个人伸了伸懒腰,九婶又活了。
九婶弯腰抱起费理,向着人居住的相反方向走去。
此时费理感到安心极了,他快乐地吮吸着手指,眼睛微微张开,能看到微亮的天空,还有一张细长的妇人脸,从仰视的角度看去,妇人的鼻子显得尤其大,费理腾空双手摸着大鼻子,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为重逢打招呼。
走着,走着,九婶的面孔又变为布固的人面,费理又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像是第二次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