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斯坦索姆的净化（五）

尽管在那个梦里，是阿尔萨斯自己亲手摧毁了这座城市，但当他真正的看到这满目疮痍的景象之时，仍是万分的震惊和悲伤。

斯坦索姆，这座洛丹伦王国东北部最为繁华的城市，在这场灾难过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昔日喧闹的街道上，如今弥漫着的只有死亡和毁灭的气息。城市中心，巨大的火葬仪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人类和亡灵的尸体一视同仁的烧成了飞灰。而在城市的断壁残垣中，仍随处可见无数具来不及处理的尸体。

阿尔萨斯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决定重新返回这里，但对于自己到底还能够做些什么却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灵魂深处涌起，然后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迷茫，梦中的那些景象与现实逐渐融合在了一起，恍惚之间他开始感觉正是自己制造了眼前的一切，胸腹间那股原本被一个突如其来梦境所压制的暴虐气息重新缓缓升起。

就在阿尔萨斯宝蓝色的眼睛逐渐开始变得猩红之际，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殿下...殿下...我们找到吉安娜女士了，但是...”

爱人的名字成功唤醒了阿尔萨斯，他原本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在了身前的小个子身上沉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不知该如何解释的小个子努力的张了两下嘴，却没有能够成功的吐出一个字，急得满头大汗。好在他的脑子还算机灵，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把将一名穿着白银之手骑士团盔甲的小胖子圣骑士给拉到自己的身前大声命令道：“你说。”

在所有的人类王国中，圣骑士都有着较为特殊的地位，尤其是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圣骑士，在光明使者乌瑟尔的领导下，周身更是环绕着无比尊贵的光环。如果不是情况已经十分的糟糕，即便小个子身为王储亲卫队的一员，也绝对不敢做出如此无礼和粗暴的举动。

阿尔萨斯见状，脑中瞬间已经闪过了最坏的答案，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看着跟前的小胖子，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沉稳的问道：“吉安娜...她怎么了？”

小胖子圣骑士显然也知道吉安娜与眼前这位王储的私人关系，连忙先拣着最关键的信息回答道：“殿下，吉安娜女士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她受伤了？”阿尔萨斯稍微有些心安的继续追问道。

小胖子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又点了点头。

阿尔萨斯当然没有跟他在这里打哑谜的心情，直接命令道：“立刻带我去见她。”

小胖子闻言立刻回头带着一行人向着城中更深处疾步行去。

在斯坦索姆破败的图书馆深处，阿尔萨斯终于再次见到了吉安娜。可惜的是，此时的吉安娜已经被封印在了一个巨大的冰块之中，无法再与他有任何的交流。

已经重新缕清思路的小胖子在旁边轻声的解释道：“吉安娜女士一直在城中追杀那个名叫玛尔加尼斯的恐惧魔王。那个恐惧魔王并非是吉安娜女士的对手，只是四处逃窜并不断的将无辜的市民转化成为亡灵天灾来阻挡她。两人一追一逃来到这里之时，正好撞上一群在这里避难的孩子。”

小胖子稍微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欣佩之色才继续说道：“玛尔加尼斯拿那群孩子作为要挟，想让吉安娜女士废掉自己的魔法能力。吉安娜女士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竟然真的准备接受恶魔的要求以换取孩子们的安全。”

“不要！恐惧魔王都是骗人的。”小个子忍不住激动的插嘴喊道，随即才发现自己这行为太过于莽撞，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作声。

小胖子闻言虽然点了点头却是说道：“但在那种情况下，吉安娜女士伟大的奉献之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就在她准备献祭自己的魔法能量之时，乌瑟尔大人及时赶到拆穿了魔王的阴谋。玛尔加尼斯见退路被堵死便直接对那群孩子施放了最强的瘟疫，在最关键的时刻，吉安娜女士挡在了孩子们的面前。虽然她用魔法抵御了绝大部分的瘟疫，但...但...但还是有一些瘟疫侵入了她的体内。”

轰的一声巨响，众人左侧不远处那座仍不停燃烧着的建筑物在阿尔萨斯愤怒的一锤下土崩瓦解。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景象以及阿尔萨斯身上散发出来的森然气息吓了一跳。一时间，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极度压抑的呼吸声。

阿尔萨斯用力的攥紧了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有些嘶哑的声音吩咐道：“继续。”

小胖子仍在震惊的看着坍塌的废墟，不明白一直以来以圣骑士的身份示人的王储殿下为何会有如此强悍的武技，直到旁边的小个子偷偷的用肩膀碰了他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慌忙接着说道：“吉安娜女士试图用魔法强行驱离自己体内的瘟疫，却全部失败了，只好动用禁忌魔法将自己给冰封了起来。”

听到目前的状态是吉安娜自己的选择，阿尔萨斯的心神稍定，随即冷冷的问道：“乌瑟尔呢？他...为什么不帮忙？”

听出阿尔萨斯语气中对乌瑟尔的敌意，身为白银之手骑士团一员的小胖子瞬间便要反驳，但想到自己对乌瑟尔大人方才的选择也不能理解，只能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乌瑟尔大人...选择了先去追杀玛尔加尼斯。”

阿尔萨斯闻言一愣，接着心中便涌起一阵深深的寒意。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自己在梦中亲眼见证的那一切，那些失去的亲人和朋友，那些被战火摧毁的家园，以及自己在复仇之路上所犯下的种种罪行。

然后，他很快便有些恐惧的意识到，自己的导师乌瑟尔那颗一直以来被圣光照耀的内心，很可能因为那个迫不得已的“净化”命令而被仇恨所蒙蔽，已经陷入了那个自己也没能够逃脱的深渊。

阿尔萨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摆手遣退了身后的众人，沉默的看着如同躺在水晶棺中的爱人，深深的内疚和痛苦充斥了他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黑色的渡鸦从昏暗的天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