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土筑与灵魂
艾伦对巫师的认知，主要来自于那本游记性质的《独修者常识》，其中作者用自嘲的语气说过：
“大陆上的野巫师，无论是黑巫师还是白巫师，掌握的魔法都少的可怜，战斗时都有着明显的学派特点。”
因为大陆大部分是教会统治区，魔法知识稀缺，同时敝帚自珍难以流通。
曾经在霍尔顿庄园被杀死的黑巫师梅诺，来自血肉嫁接学派，他的手段浅薄单一，但是持有一个强大的遗物，“狼神的头颅”。
此时艾伦化身成为巨狼，狼的身躯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奔袭进了甬道。
“现在还没有防护魔法的手段，只能先使用这件遗物……因为狼躯受到的伤害，并不转移到使用者身上。”
“之前的梅诺，是在被砍下狼头解除变身后，一瞬间被安古斯队长捏碎了喉骨。”
“所以，就算打不过也能够顺利逃掉……只要不是遇到安古斯那种随机强度的挂逼！”
遗物“自由女神的许愿硬币”，艾伦猜测，抛出来的数字，就代表能够短暂维持的实力。
化身巨狼，顺着甬道瞬息就看到了密室里的画面，他们甚至没有关闭入口。
“老头尸体说的没错，两个人，左边，右边。”
但是，艾伦化身的巨狼瞳孔也跟着收缩，因为他看见了，刚才植物聆听咒听到的还在哭喊的孩子……
此时安静地随意堆放在角落里。
瞳孔涣散，再无声息。
一瞬间，艾伦的心脏仿佛被击穿，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一种不知所措从而产生的无感，所以他一心只想着：
“搞死这两只畜生！”
老巫师在巨狼奔袭进来之前，就感受到不正常的微风，冲他的学徒大叫：
“封闭甬道！墙上的符文！”
冷漠地看着跑向墙壁的学徒，艾伦的狼眸里满是冷漠，利爪带着破空的风声，就要落在学徒的身上。
“砰！”
艾伦的狼爪却忽然之间像是撞上什么坚硬的墙壁，看着面前忽然出现一面厚实的土墙，爪子拍打上去，只震得土墙上泥土簌簌落下。
在忽然筑起的土墙后方，没有脸皮的学徒一手攥着铜链，一边连接起提前刻画在墙壁上的魔法符文，最终念动咒语：
“属于大地的积淀，请筑成高墙，筑成堡垒，筑成地窖……”
脚步不断后退，眼前的土墙不断增厚。
老巫师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脸上那张脸皮有些不贴合地泛着褶皱：
“仪式魔法，土筑，可是提前早就布置好的……还消耗了不少材料，不可能被快速破坏掉的！”
“那就让我先把这个材料处理好吧……你！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待会就走！”
“老师，那好像只是只狼啊？”学徒从身后靠近老巫师，疑惑地问道。
老巫师脸色阴沉下来，“狼？呵呵，我可是很熟悉这个的，血肉嫁接学派……梅诺！”
但是转头疑惑地喃喃自语，“不对啊……他为什么现在要来杀我？难道他知道他妻子的灵魂是被我收走了？”
“不可能，我做得那么隐蔽……呵呵，就算发现又怎样，我手上还有你妻子的灵魂，你敢杀我吗？”
老巫师忽然自信起来，开始慢条斯理地处理手上的材料，羊角辫女孩嘴唇颤抖着，脸上满是血污。
原本倔强的眼神，现在眼眶里只剩下两个黑窟窿。
学徒收拾着东西，密室旁边还有另外几条出口，足够他们逃出去了。
此时，筑起的厚墙后面，艾伦操控着巨狼的身躯，变得最大，几乎占满整个甬道，体型虽然不影响巨狼的力量，但是影响对建筑的破坏力。
艾伦并不熟悉作为狼的动作习惯，但是现在操控这幅巨狼的身躯，更多是念头一动，然后身躯就自然地以最习惯的动作奔跑起来。
“砰！”巨狼的脑袋狠狠地撞在土墙上，强大的力量让厚实的土墙瞬间凹陷下去。
在密室内部的老巫师吓一跳，催促学徒加快速度。
艾伦助跑一段，整个身躯的重量全部冲上去，巨大的头颅狠狠地冲破了土墙，巨狼也摔倒在一片碎石中，他在碎裂的土块之中迅速起身，扭转方向。
旁边就是一张没有脸皮的面容，上面刚刚浮现出惊恐，手中攥着铜链似乎想要施放魔法。
艾伦化身的巨狼，此时四肢正在撑起身躯，他心一急，因为就在狼头旁边，下意识就张开了嘴，死死地咬住了那位学徒。
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但，艾伦现在是狼啊……在上下颚的强大咬合之下，被咬住身躯的学徒，血液喷溅而出，内脏器官都快要流出来了。
剧烈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老师！！！！”
艾伦上下颚一合，确定将学徒的整个身躯已经咬断，然后吐了出去，惨叫声却在继续。
艾伦感受着满嘴黏糊糊的血液，冲鼻的血腥味，伴着惨叫声，心里吐槽着：
“玛德，差点生吃个人。不过……惨叫吧，继续惨叫吧，就像刚才我听见的孩子的声音一样……”
然后毫不犹豫，扭转身躯就要朝老巫师的方向奔过去，在他们选择升起土墙防御的时候，艾伦就已经基本确定：
炼制灵性药剂的黑巫师和他的学徒，大概不擅长战斗，甚至未必掌握了几个大威力的魔法！
视线转移，矮桌旁边长着如同人的头发一般的植物，刚才植物聆听咒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来自于它们了……
而高桌子上，一个满脸血污的羊角辫女孩还在痛苦地喘息着。
老巫师的身影消失不见，艾伦此时狼躯的尾巴甩动，转头看到老巫师抱着一个装满灰色液体的罐子，出现在了角落的孩子尸体旁边。
原来，趁着自己学徒被艾伦杀死的空隙，他根本没有试图前去援救，而是抓紧时间拉开距离。
老巫师看着就要奔袭而来的巨狼，尖声大叫：“梅诺！我们没有仇怨吧！”
“我的学徒已经被你弄死了！我们谈一……”话音未落，艾伦根本没有停顿，一狼爪扑上来，而且随时准备张咬死他。
老巫师看着不死不休的巨狼，心中惶恐，该死！看来自己吸走梅诺妻子灵魂的事情，确实是暴露了……
不然梅诺怎么会找到这个据点，然后一心想要弄死自己？！
老巫师伸手抓住旁边一具孩子的尸体，朝着艾伦扔了过去，同时念动咒语，给自己的右手覆盖上一层灰色的魔法气息。
艾伦不想破坏这些可怜的孩子的尸体，但是必须抓紧时间杀死面前这个黑巫师。
所以，孩子的尸体砸在巨狼身上，被撞开，狠狠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艾伦的心也好像被沉重地撞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啊……可能之前在父母身边鲜活而天真，但是现在，却被老巫师像是杂物一般，扔出来，只为干扰巨狼那么一瞬间。
艾伦从战斗开始就只专注于杀人，不愿分心，但是无意识地，怒火越发激烈，此刻只感觉神经紧绷着偏执地一定要弄死面前这个老巫师。
老巫师此时右手从罐子中捞出来一团在挣扎扭曲的灰色东西，然后露出冷笑，手上一捏。
“吱——！”
一道不存在现实的声音，忽然在整个地下密室中弥漫起来，如同狂风过境，艾伦也被这刺耳的声音影响到了。
原本，艾伦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体，是在巨狼身躯的某一部分，还是整个身躯变化成了巨狼。
但是当那仿佛震慑灵魂的尖叫声响起时，艾伦感觉那声音，和自己的耳朵，隔着厚厚的一层障壁。
而此时的狼躯，明明艾伦没有操控，却不由自主地张开狼口，痛苦地嘶吼起来。
艾伦看见了老巫师手中从灰色液体中捞上来的，是什么了，是一个渺小的如同人的身躯一般，此时被巫师狠狠地捏住，然后尖叫着，从它口中发出一道道波动。
然后它就像是没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老巫师得意地看着面前嘶吼的巨狼，刚要继续出手。
艾伦本身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嘶吼似乎是巨狼自己的痛苦，完全不顾巨狼的痛苦，强制操控起身躯。
在老巫师错愕的眼神中，巨大的狼爪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艾伦看到老巫师那张年轻得格格不入的脸，但是此时狼爪之下，他的身躯就像跟干木柴一般，瞬间就被折断了。
老巫师双目瞪圆，疼痛几乎让他想要满地打滚，这幅身躯确实是非常腐朽了，但是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急忙尖叫：
“梅诺！别杀我！”
“你妻子的灵魂，在我这，是我收走她的灵魂，是我错了！但是她还在我手上，你敢杀我，我就湮灭她！”
老巫师虽然身体都被狼爪踩住，但是他依旧抱住那个罐子，左手在里面捞动。
艾伦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老巫师的脸上刚要绽放出笑容，然后……
“啪叽！”
艾伦狼爪狠狠挥下，让他最后那抹刚要劫后逢生的表情扼杀在摇篮中，最后还忍住恶心，上嘴咬成几段。
满地的血肉，但是血液没有喷溅太多，他太老了，很快血液就凝固了，像他的生存下来的希望一样。
艾伦谨慎地转动狼躯，观察着这个密室，没有急着解除巨狼的形态。
刚才他停顿了一下，是因为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巫师一直将他当做“自己人”梅诺，而梅诺和他之间，似乎还有什么恩怨。
狼爪一动，打翻那罐灰色液体，看到流出来的液体中，一张张人脸翻腾，然后逐渐消失。
“梅诺妻子的灵魂……？”
“关我艾伦什么事？！”
艾伦俯身观察着死去的老巫师，他脸上还残存着生前的表情，不过那张年轻的脸皮，似乎并不容易呈现出表情。
松了一口气，两个黑巫师，全都干脆利落地搞死了。
艾伦视线扫过这处角落里的尸体，然后转动狼身，奔去了长桌上的羊角辫女孩，刚才还看到她的痛苦地喘息。
女孩眼眶中已经没有了眼珠，她像是呓语一般：
“狼……狼……大狼，乖……”
艾伦狼头凑到她身边，嗅了嗅，似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心中控制着解除巨狼身躯，然后身上的皮肉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狼头。
伸手摘下狼头，艾伦终于恢复了人的身躯，他身上大汗淋漓，晃了晃神，才用肉眼看清楚了女孩的状况。
双眼被挖走，就在旁边血淋淋的两颗，而且最诡异的是，她的眉心被开了一道小伤口，里面缓缓地流出来，灰色的液体，带着亮起的星星点点。
艾伦冲回上面的旅馆，他的银匕首和木箱还在那里，等回来的时候，女孩顽强地还活着，但是口里说出的话，已经完全不成语言了。
从木箱里掏出带来的魔药“独角兽的青睐”，很重的肉身伤势都能够愈合的。
平时艾伦锻炼时那么痛苦，但是他也只精心控制着，只喝下去十分之一，但是面对此时密室中唯一幸存的孩子，艾伦毫不怜惜地给她灌下去一整瓶。
然将她缓缓平整地放在高桌上，解下斗篷给她垫住后脑勺。
“接下来，就只能看命运了……”
艾伦看着女孩眉心那道伤口，里面灰色的液体不断地流出来，用手都捂不住。
艾伦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被剜去双眼的羊角辫女孩，还有墙角那里堆起来的孩子的尸体，两位被他杀掉的黑巫师。
为什么，自己之前那么不安的预感，却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结果，刻意忽略掉的不安，却偏偏成真了？
赛维伦家族的船只上下来的酒桶，路过他时的拍打声……
但是看着这处密室，被刚才艾伦化身巨狼的战斗弄得一团糟，艾伦忍不住阖了一下眼睛，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并不是他的疏忽和犯错，但残酷的结果就这么摆在他面前。
陡然睁开眼睛，那里面藏着完全无法平息下来的怒火……黑巫师，红手党，赛维伦家族，都杀了吧。
再去看那个羊角辫女孩，她的眼眶伤口愈合起来，其他地方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她脸上似乎挂着轻松的笑容。
艾伦伸手，她眉心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灰色的液体此时还流淌出最后一点。
握住她的手腕。
体温尚热，但是，她死了。
艾伦刚才的猜测是对的，那流出来的灰色液体，里面的光点是灵性，但他一点也不开心。
密室的光线暗下来，艾伦觉得好冷，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