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封(上):母女的斗争

这一周赶工程，母亲每天被留下来加班在工地刷墙刷到晚上10点。回家的路上一伙工友终于暂时放松下来聊聊天吐吐苦水，这几天每当想稍微舒缓一下头颈和被涂漆熏疼的眼睛，抬头望望四周，总能看到监工站在视野开阔的高处配合着监控监督他们是否保持着紧张高效的干活姿势。好在他只是盯着，并没发话催促或批评他们偷懒耍滑。

回家前大家例行排队在监工办公室登记一天的工时，轮到母亲了，她跟同班工友一样报了12小时，可对方严肃地纠正她只有10小时，问其缘故，他说，今天你干活动作比平时慢了好多，去厕所的次数也多了三四次。母亲虽气愤，但怕被穿小鞋失去活计，只得努力地把火气强压下去，好声好气地解释，老板呀，你都说过了赶工期时间紧张，我哪敢拖后腿啊，今天干活慢，是因为最近休息少再加上受冷就有点拉肚子，又怕耽误工程没敢请假，我也憋了好几回可有那么几次实在憋不住，我也是没办法，相信老板您也能体谅。

监工面无表情只回了一句，经理再三叮嘱最近要严格处理耽误工时的种种行为。工友们安慰她，还好，以前加班都算了咱们钱，只是最近上头很着急工程的事情，才这样严厉。虽然他理解你的难处，但他怕放过了你，其他一些偷惯了懒的人会肆无忌惮地找各种借口。过了这阵就好了。现在经济不好，咱暂时也找不到别的活计了，只能先做着去，多做一天就是多挣一天。咱这种穷家庭，少干一天就少一天的口粮，多停几天，孩子们下周的伙食费都掏不出来。

晚上10点半，母亲郁闷地回到了家，看到门前晾的衣服还没收，又在下雨，顿时火气上来，“吴夏，你给我出来，你看看自己懒到了什么地步!”，楼上传来女儿被综艺逗乐的哈哈大笑声。母亲怒气冲冲跑上楼拔了电视插头，指着吴夏骂道，看电视，你就知道看电视，学习差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15岁的人了，那么晚连衣服都不知道收，现在被雨一淋全白洗了!还跟木头一样啊，没一点自觉性，去收进桶里，明天假日，都你自己去洗。”

“又不是我的原因，是吴佛金只顾着玩手机忘了收衣服。”吴夏下楼时反驳道。

“你少赖你弟弟，难道你就没责任吗？你不会提醒他，叫不动他你自己收一下就会累死吗？”被顶嘴的母亲敌意更盛。

“他也14岁了，凭什么我要干这干那，他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做，他学习比我更差还天天抱着手机，你怎么不说他。”吴夏心里很不平衡。

“你是姐姐，你是女的，就得这样干。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当时你外婆家里更穷，我五岁开始被叫着上山捡柴火，还要照顾弟弟妹妹，有苦活累活都自己干，有什么好的都先让着他们。上学的时候，家里家外的活计也给我安排得满满当当，可我认真勤奋，成绩一直保持在前三名。但我没你们命好，只能读到小学毕业。你外婆说，女儿，家里供不起你了，没办法，初中就不能读了喔……谁像你大小姐一样，平日里在学校管读书就行，成绩还那么丢人显眼，只是干点轻轻的家务，有那么难……”母亲被勾起了回忆，骂骂咧咧不停声。

旁边的堂兄弟姐妹肯定听得一清二楚，收着衣服的吴夏再也待不下去，撑着伞气冲冲地往外曾祖家里走，越想越气，越想越疑惑——每次有活总是先找她和姐姐们，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给弟弟，还老觉得弟弟比她们懂事体贴会安慰人，难道只有弟弟是亲生的，她们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