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朋友的友谊

清晨，天光大亮。

湛蓝的天空浮过几朵轻飘飘的雪白的云朵。

小无双一大早起来，就拖着凌漾往着巷口走去。

一路上，只要看到一个人，就扯着人衣摆，拉着凌漾，向人介绍自己家新添的姐姐。

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一本正经的向着巷子里的人家介绍自己家新添的人口。周叔周婶相视一笑，招呼着小团子过来。

周记馄饨是这附近最好吃的一家馄饨店。小团子是这么告诉凌漾的。

但，其实吧，小团子也没吃过其他地方的馄饨。

她年纪太小，又住在巷子最深处，走到巷口都要好久。宋如新也不让她去巷口以外的地方。

小团子倒腾着短腿，拉着凌漾爬上了椅子，等着周婶投喂。

“婶婶做的馄饨可好吃了～”

“……”

凌漾没接茬，只看了看小团子，又转头细细观察着小小的铺面。

小小的铺面有些年头了，木头桌椅上斑驳的划痕，顶上扯了一张篷布遮挡，沙石堆砌的灶台，陈旧富有年代感。

不止这一处复古陈旧，这一整个小镇古韵风华延续至今。

小镇坐落在山坳间，两山合抱，呈庇护状。常年自给自足，鲜少向外界发展，小镇节奏缓慢，居民生活富余悠闲，自得其乐。

“谢谢婶婶～”周婶弯眼笑笑。

软软甜甜的音调悠扬，凌漾回神又看向团子。

“快趁热吃吧！”无双抽了筷子递给凌漾，“妈妈说，‘小馄饨就要趁热吃才好吃。’快吃～”

鼓鼓囊囊的小馄饨，在碗里挤在一起。一口下去，满满当当的河虾鲜味十足。擀得薄薄的面皮儿，白白净净的包裹着鲜肉和虾仁。新鲜的猪肉和剥好的河虾仁，红白交错，好看极了。

用餐时，小无双总是能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白白净净的小脸，因为走了一里多路，太阳照射得红扑扑的，像极了刚添了红妆的苹果，白里透红。

凌漾用勺子分解着小小的馄饨，一口一口吃干净了。

吃完了馄饨，小无双又拉着凌漾前往秘密基地。

从屋子后院出去，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浅溪。小小的溪流边，无双的小伙伴王小胖带着他的小鱼竿和为小无双准备的小捞网以及无双的新姐姐的小鱼竿等在河边。

“无双妹妹，这里！(๑òᆺó๑)”白白的肉团子努力向着她们招手，“我在这里！”

“小胖哥哥～”小无双拉着凌漾向着小胖走去，边走边为凌漾介绍，“这是小胖哥哥，是我的好朋友～”

末了，又添了句，“我的好朋友就是姐姐的好朋友！（*/∇＼*）”

“小胖哥哥，这是我的姐姐，叫凌漾～”

王小胖仰头看看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冷冰冰的姐姐，磕磕绊绊问好，“凌漾姐姐……”

“……”凌漾静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铅灰色的瞳孔没有温度般，冷冷的视线一扫，小肉团子差点吓哭。

小孩对情绪的感知敏锐，尤其是小胖这样识时务的，家里有个女王母上，母上大人一生气，爸爸和自己都要立正站好。

“姐姐不爱说话，”小无双拉着小胖的手解释，又一边拉起凌漾的手，将她们交叠在一起，“好了，这样，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凌漾盯着被无双拉着的那只属于小胖的手，面无表情的脸一瞬阴沉了几分。

王小胖心一颤，只觉得背后一凉，胆颤心惊的向凌漾瞄了一眼。

呜呜……

这个姐姐比生气的妈妈还要可怕≥﹏≤

涓涓溪流向着远方奔逐，清澈见底的水底铺着层鹅卵石，溪边水草入秋已渐显衰败，游鱼静浮在水底，晶莹剔透的河虾躲藏在水草间。

小胖和凌漾在一边等着小鱼上钩，无双拿着小小的抄网捞着河虾。

入秋的河虾肥硕成群，小小的鱼桶一会儿就满了。

“哇～双双妹妹，你好厉害呀！”王小胖卖力的鼓着掌。

“哪有（*/∇＼*）”小无双谦虚的回他，“姐姐才厉害呢！”

“你看！姐姐钓到好多鱼～”凌漾跟前的桶里，欢快的游着不少小鱼儿，银白色的青鳞子，背部青灰，巴掌大的鱼儿，去掉内脏，刮去鳞片，放进油锅里面，炸至金黄酥脆，撒上一层薄盐，鲜香爽口。

“哇～姐姐好厉害！”小孩的友谊说来就来，眼瞅着有好吃的，王小胖也忘了之前对这个姐姐的恐惧，真诚的赞美着。

“小胖哥哥，今天晚上有好吃的了～”

“好耶！”王小胖蹦起来。

无双兴奋的抓着一条鱼儿，对凌漾道，“炸小鱼儿可好吃了！”

王小胖附和她，“对啊对啊，张奶奶炸得虾饼也好吃！！”

傍晚时分，三小只拎着满满当当的收获，踏着红日余晖来到张奶奶家。

“奶奶，奶奶！”张奶奶在王小胖咋咋呼呼的呼唤声中颤颤巍巍的开了门，“诶呦，幺儿。”

“又去小河边玩了，快进来，你看你们衣服都湿了。”换上了张奶奶给自己做的衣服，张奶奶把衣服拿去烘干。

张奶奶将河虾处理好，倒了面粉，摊了虾饼。多余的河虾剁碎混了姜汁葱水，洒了白糖提鲜，包成虾饺，上锅蒸熟。青鳞子炸得金黄酥脆，脆脆香香。脆爽的小白菜切块，倒入搅混的鸡蛋液，在呛了辣椒的油锅里煎炒至变色，白醋的酸中和蛋腥，酸酸辣辣的。

用完餐后，路灯一盏一盏亮起。

王小胖的爸爸已经下班回家了，路过张奶奶家，与张奶奶寒暄几句，顺道将三小只拎回家。

两位妈妈加班到很晚，彻夜通宵是常态。

宋如新几天前请了假安排凌漾的出院的各类事宜，正在赶着工作进度，陈悦容划着转椅过来，将丈夫拍的三小只跑到张奶奶家蹭吃蹭喝的视频发给了她。

看了一眼，有个眼生的女孩，陈悦容悄声问：“这就是你捡到的那个孩子？”

“嗯。”宋如新手下工作不停，瞄了一眼放大的视频截图，坦然承认。

陈悦容收到确认，点点头，若有所思。划着转椅回去继续工作。

视频中的女孩浅淡的眸子呈浅浅的灰色，薄唇轻抿，眉目间透着几分不悦，细细看去，又消失不见。

总觉得，这个孩子，在哪里见过。

凌漾揉了揉被王小胖咋咋呼呼的噪音污染的耳朵，帮着无双喂了圈养的小鸡崽，给院里的花草浇了水。

洗漱后，无双帮凌漾上了药，一块上了床。

在无双又一次讲述睡前故事哄睡了自己，凌漾睁开眼，复盘着半个月以来收集到的讯息。

借着昏黄的夜灯，凌漾细细瞧了无双那张和父亲相像的缩小版的脸，伸手关闭了夜灯。

梦里，一幢屋子着了火，漫天的火蛇，飞舞着冲向天际，凌漾在不停的奔跑，不断流出的鲜血，遮挡住了视线，脚下的大地崩塌，羸弱的身体不断下坠……

凌漾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呼吸着。

一束暖阳斜斜刺入房里，鸟啼声声声入耳，晨起的行人匆匆而过，奔徙忙碌……

从一片火海中惊醒，无双闭着眼摸了摸床边，一席冰凉。

姐姐呢？

无双猛地睁开眼，窗外的日头高高挂在天上，房间里没有凌漾的身影。

梦里姐姐满身鲜血，火红与鲜红的碰撞刺激着幼小的大脑。无双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下床翻找着姐姐。

掀开床罩，没有。拉开衣柜，没有。打开抽屉，也没有……越找越心慌，火海里奄奄一息的姐姐浮荡在脑海中，恐惧、悲伤弥漫在心头，奶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得更大声了。

听见哭声赶来的凌漾，看着满屋子如遭了贼偷般杂乱……

“……”

“别哭了。”

奶团子竖起的耳朵，接收了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话。抬起头，姐姐好好的，干干净净，没有血，活的……

活的姐姐……

“呜……呜呜……”凌漾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奶团子，任由那双小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无双摸摸凌漾的脸，又捏捏手，最后一把紧紧抱住凌漾：是热的，姐姐还活着，呜థ౪థ

“吃饭。”莫得感情的指令机器人指挥着无双洗漱用餐。

凌漾将家务揽了下来。

既然留下来，就不能白吃白住。凌漾暗自思忖着，整理好无双翻找姐姐时弄乱的房间，打扫干净逃跑出来的小鸡崽弄脏的院子，给院子里的花草蔬菜浇水……

今天周二，宋如新不会回来。前天晚上接凌漾回家就告诉过她，自己的工作冗杂，加班是常态，所以，隔天一大早，宋如新在赶去上班的路上，就将无双托给她照看。

“我一定看好她，不会让她有事的！”凌漾向宋如新许诺。

会照顾好她，会保护她。

宋如新想着那个十岁不到的女孩，一本正经向她保证，笑笑便掠过了。

不说无双向来听话，从不调皮捣蛋，两个半大的孩子，不出巷口，能有什么危险。

但是，那孩子认真保证的脸，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从心间掠过。再仔细去想，又没有了丝毫头绪，最后，宋如新便将这件事忘于脑后了。

抽了个空，向张奶奶询问两小只在家中的状态，听得两个娃娃乖巧，没惹事，无双也没带着凌漾跑出巷子，宋如新也稍稍安心，接着工作了。

凌漾打扫完家务，陪着无双在庭院里看书。

宋如新的书房里，各类书本齐全，涵盖范围很广，一本本书籍整齐分类陈列在书架上。

凌漾随手抽出一本，书页间夹着的一张照片飘落在地上。

一直守在凌漾身边的无双立马蹲下捡起来，献宝似的递还给凌漾。

凌漾伸手接过，看了眼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傻兮兮的小姑娘，“谢谢。”

眼见着小姑娘笑得越欢实，凌漾出言打断了她，“这是谁？”

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凑了过来，脑袋上的旋映在眼底，细软的毛发耷拉在被当扶手扶着的小臂上，痒痒的。

“是爸爸和姑姑啊～(๑•.•๑)”

无双指着照片上的人给凌漾介绍着，“这是爸爸，他很忙很忙，妈妈说，等无双长大了，爸爸才能回来……”

“唉(╥ω╥`)”小姑娘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懂，爸爸已经去天国了……”

“不然，妈妈也不会每次提到爸爸都会难过……”

声音低沉下去，蚊讷般的声音听得凌漾心里钝钝的，生疼。

没有，没有去天国，他还活着。

父亲，一定，还活着。

张了张口，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迟疑着，在心里搜刮着安慰的词，却听得那边欢快的童音，“这是姑姑，姑姑可漂亮了，每年回家都给我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和漂亮的小裙子，我可喜欢姑姑了！”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

凌漾低下头看着照片，没有说话。

无双看看突然不开心的姐姐，聪明的小脑袋灵活动起来。

她一把抱住凌漾的腰，小孩子无所顾忌大方的展示自己的喜爱。

“我也很喜欢姐姐！”

明媚开朗的笑脸，像雪山升起的暖阳，融化了一层坚冰。

凌漾收起那张照片，放回原处，重新换了一本书。

照片上笑意盈盈的女人，在书本合上的一瞬光影交错间，眉目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