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赖青之死
叶七回答:“光屁股娃娃放风筝,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王顺乃也许在故作神秘,骗骗他的女人罢了。”
叶八反问道:“老大,您该不会认为王顺乃的死跟手帕有关吧?如果真这样,见过手帕的人都有危险,为何只杀掉王顺乃?”
“咱们在明,对方在暗,杀掉王顺乃的动机还不明确,是否与手帕相关更说不清,我也充满了好奇......这次你们都有功,快回去休息吧,哦,对了,每人去账房领些赏银,我已经安排好,再有其他事,我另行通知。”
铁勇发自内心感到莫名其妙,赖青并不想替王顺乃打抱不平,得了手帕态度又很暧昧,半句没提招安之事,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此行唯一好处就是让红帮兄弟明白,杀王顺乃的凶手另有其人,变相为赵大哥洗脱了嫌疑,不算全无收获。
叶七和叶八本想借这次出来办事拿到更大权利,但见赖青的注意力都在手帕上,决口不提帮内的排位和座次问题,也不好强行开口,这感受好比拿到一幅好牌,最后只赢了个屁胡,即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铁勇回到古董店,此时铁强早已到店里,恰逢香儿来送货,听说了王顺乃被杀后一些列发生的事,非常担心铁勇,正缠着纪云峰和铁强问这问那,看到铁勇回来,小燕子般飞奔过来,前前后后扫视铁勇全身,确认没事,才说道:“你再能打也是一个人,赖青手下没一个省油的灯,再这么无所畏惧,我可真要生气了。”
铁勇被香儿可爱撒娇的表情所打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开心道:“担心我了?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那些人不是我对手,没事、没事。”
“你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到底把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说着香儿举起小拳头,轻轻砸在铁勇胳膊上,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沈玉茹在旁边笑着说道:“公然打情骂俏,你俩甜得我牙疼,全身起鸡皮疙瘩。香儿过来,女孩子家要矜持,否则日后夫家不会重视......铁勇快说说,赖青那里怎么说?”
香儿羞红了脸,低着头磨磨蹭蹭走到沈玉茹身后,挽着她的胳膊,老老实实不再说话。铁勇表情变得严肃,对大家说了见到赖青后发生的事,也说了自己心里的诸多疑惑。
铁强无奈道:“我无缘见到那块手帕,但在孩子口中,得知王顺乃是个好爸爸,无法想象王顺乃可以将好爸爸和恶煞两个角色都扮演好,我甚至怀疑,到底有几个王顺乃?”
铁勇此刻才讲出王顺乃和戏子的故事讲,大家听后不禁唏嘘,纪云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人在愤怒和叫骂时其实最脆弱,面对不随心愿的人和事,失去了掌控力,只能用激烈的方式去对抗内心的挣扎。王顺乃在孩子身上看了未来的希望,他想尽最大努力留住美好,那份安稳和恬静令他内心无比强大,所以激发了他身上的慈父情节。虽然表面看有些人格分裂,但其实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也如此。”
沈玉茹就是被纪云峰身上处乱不惊的气质所吸引,不论在怎样危机的时刻,纪云峰总是淡定自若,面带微笑,让人无法探知此人内心到底有多深。沈玉茹甚至偏执的想让他为自己生气一次,借此来证明纪云峰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是爱自己的。
香儿很赞赏戏子的性格,也为她感到惋惜,说道:“王顺乃会不会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留下块手帕作为纪念,只是不方便明说。”
纪云峰回答:“不会,王顺乃明确表示有笔大生意,可以让帮里兄弟不愁吃喝,如果我料想不错,赖青看上的也是这笔大生意。也许还有其他势力也参与其中,眼下明显狼多肉少,只能靠抢,王顺乃的手帕上面一定有相关的信息。画画的人很聪明,用了十分隐晦的方式,普通人恐怕很难破解,除非遇到真正的有缘人。”
铁强挠了挠头,问道:“大、大哥,你不会也想捞一笔吧?真正的有缘人,真、真正,你说的是谁?我们吗?”
纪云峰微笑着说:“混混盯上的多不是什么正道生意,所获都是不义之财,如果阻止不了,到不如将财富还给百姓,能出一份力也不错。”
铁勇惊讶道:“大哥,咱们已经帮赵大哥解除了嫌疑,后面的事青帮自会打点,这趟浑水不好蹚,我建议还是别......”
纪云峰伸出右手打断了铁勇的话,说道:“我和父亲曾经推演过,马上要进入几十年的无序时期,杀戮与血腥无处不在,生在这个当口想安稳讨生活几乎不可能,被动挨打只有死路一条,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也不想参与,但前日算出咱们四兄弟在两个月内会有离奇遭遇,先抑后扬,缘来缘去,咱们可以视而不见,不应命盘,但人生无非经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我想不出放弃的理由。”
香儿好奇的问道:“大哥,如果你说的遭遇就是指这笔巨额财富,都留为己用会怎样?”
“轻则有性命之忧,重则殃及子孙。”
“啊?这么凶险,大哥,缘来缘去不是折腾人吗?没任何好处咱还是别参与吧。”
纪云峰走到香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平静的说:“首先,咱们应该接纳生命里的各种缘分,不论是坏还是好,如同王顺乃,即可恨又可怜,他给咱们带来了什么?......物质上没有,精神上有,只要在咱们心里留下一丝丝波澜,他的出现就有意义。万事万物皆成住坏空、缘来缘去,差别只是带给我们的感受不同,因此过程才比结果重要。香儿,如果你还是想不通,就当咱们要为百姓做些善事,帮助那些吃不起饭、看不起病的穷人,可以吗?”
香儿被大哥的耐心和温柔所征服,乖乖点点头,靠在沈玉茹肩头满意的微笑着。
铁勇和铁强从不会质疑纪云峰,即使意见相左,也固执的认为大哥绝不会错,所以很少听大哥讲这些心里话,他们受益匪浅,感恩自己没跟错人。
又过了几天,赵文佩见王顺乃的手下人没动静,遂派人去打听,才得知对方已经放弃了抵抗,准备大办丧事,还迎回一个嫂子。为暂避锋芒,赵文佩不打算去参加葬礼,终于躲过一劫。他派人来请纪云峰,要庆祝一番,感谢这些天大家为他辛苦奔走,想为整件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纪云峰等三兄弟准备去赴约,沈玉茹拒绝道:“我就不去了,每次赴约都不消停,总是节外生枝,跟着混混混,越混越浑,麻烦不断。”
铁强笑嘻嘻的说:“呦呵,沈姐姐说上绕口令了,哈哈哈,有大哥在,咱不怕事儿。”
“他竟逞能,你们跟着他,一个个都胆大包天。”
这次轮到铁勇哈哈哈笑,说道:“我怎么听着像小两口闹别扭,玉茹姐,你说我大哥,可别把我俩带上,哈哈哈。”
纪云峰满脸堆笑道:“我的大小姐,好好好,赵大哥好心来邀请,我们能不去吗?你放心,我们不喝酒,速去速回,绝不耽误生意。你不愿意去就留下吧,提前打烊也行,别苦着脸就行。”
很少有人能抵得过纪云峰的讨好攻势,反倒弄得沈玉茹有些局促,不知该如何回答。铁强在沈玉茹耳边小声说:“沈姐姐,你不是我大哥对手,别挣扎了,哈哈哈。”沈玉茹伸出拳头想锤铁强,可是一下、两下都没打着,铁强像泥鳅一样躲来躲去,一溜烟跨出店铺大门,不见了踪影。
纪云峰等三兄弟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卖报的大喊:“爆炸新闻,大混混赖青在家中被杀,凶手不明,正在调查。大混混赖青在家中被杀......”
纪云峰买了一张报纸,看到头版头条上刊登着赖青被杀的相关细节,念道:“租界警方初步判定,凶手在午夜潜入赖青家中,打晕几十个守卫,将赖青和他的小妾杀死在床上,因无室内打斗痕迹,推测凶手提前迷晕了受害者,具体情况仍在调查中......”
铁强说道:“大哥,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凶手到底有多强大,在码头杀人可以解释为误杀,至少是个偏僻的地方,潜入赖青家里杀人,这要猖狂到什么程度?”
纪云峰折上报纸,塞在裤兜里,问道:“你认为这几起案子都是同一拨凶手吗?铁勇,你怎么看?”
铁勇一直在思索,回答:“之所以给人同一拨凶手的印象,是因为时间上太巧合,我们每发现一个线索,相关人员就会遇险,好像在咱们身上长了眼睛。赖青刚得到租界的地盘,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他被杀也许只是巧合。”
纪云峰点头道:“有道理,既然分不清是不是巧合,咱们可以做个实验,让结果一目了然......我回去找个伙计,让他通知赵大哥,说咱们临时有事,改天再聚。”
铁勇继续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赖青家,先去凑个热闹。”
三人赶到赖青宅邸,调查已经结束,到处都是警卫,显然已经戒严。房子附近站着一个滔滔不绝的老人,吸引了很多百姓围观。老人是赖家新聘的仆人,因为前一晚家里有事离开,等今天早上回来时就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吓得报了警。
“亏得我家中有事,否则也要命丧赖府。可怜我这老头子,魂被吓走一半,从今天起告老还乡,再也不进城了。赖老爷死的真惨,衣不蔽体,最后连点尊严都没留下。”不论旁人怎么提问,老头就只重复这几句,不愿意过多透露。边说边往租界外走,很快甩开了人群。
纪云峰三兄弟尾随老头,铁强从他身后经过,偷去他腰间挂着的钱袋子,然后传给铁勇,铁勇装着刚捡到东西的样子,大声说道:“大哥,三弟,我捡到一个钱袋子,里面有不少钱,会是谁的呢?”
老头突然回头,越看钱袋子越眼熟,一摸自己的腰间,立即说道:“是我的荷包,快还给我。”他说着几步走到铁勇面前,伸手就要抢。
铁勇麻利的将双手背在身后,问道:“怎么证明是你的,我必须对失主负责。”
老头急得团团转,哀求道:“乡下人的荷包,又脏又臭,别脏了各位贵人的手,我这趟来城里,一个铜板没赚到,还摊上各种倒霉事,全家就这点盘缠,你们行行好,还给我吧。”
纪云峰解围道:“铁勇,还给老人家吧,别为难人家......不瞒您说,这位是赖青老爷的手下兄弟,与赖老爷感情深厚,今天闻得赖家遇难,心情十分悲痛,刚才听说您目击了凶案现场,能否借一步说话,跟我们到酒馆里坐坐,先填饱肚子,再帮我们拆解拆解。”见老头仍在犹豫,纪云峰用手肘怼了怼铁勇,他马上接话道:“我们既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租界的人,全部出于个人与赖爷的感情,您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见老人还在犹豫,铁勇又怼了怼铁强,铁强说道:“啊、啊!旁边餐馆里的桂花鱼特别好吃,上次吃完我惦记很久,还有酱牛肉,那肉筋软烂的,别......”
“我去,说好了,不难为我,问完话走放我走。”
纪云峰笑道:“一定、一定,晚餐我们全包,如果您想次日清晨再赶路,我给您付住店钱,老爷子,请这边走。”
三人来到街边的餐馆坐定,老头点名要吃桂花鱼,他在赖青的晚宴里见过这道菜,当时就馋得不行,心想如果在回乡前能尝上一口,回去吹嘘吹嘘,也算抵消了一日来的晦气。
纪云峰叫来店小二,除了桂花鱼,还要了店里最有名的几道菜,另加一壶烧酒。起初老头略显拘谨,不愿意提起白天看到的画面,可是喝上两口酒,胆子逐渐大起来,开始对赖府里不顺眼的事品头论足:“我认为赖老爷是遭了天谴,他家一顿晚饭要吃三十多道菜,啧啧啧,那些太太小妾尝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吃剩的菜饭不允许下人再吃,都直接扔掉,看得我心惊肉跳,在老家农村,这样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纪云峰给老头夹了块鱼腹,问道:“老爷子,您在赖府当了几天班,还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