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动手脚
从前，贺映南不是没有看过血流成河的战争片。
除此之外，他还是各国恐怖片的资深爱好者。
但是，在望见满身遍野的可怖傀儡，在发觉惊天动地的超凡力量，随时都可以杀死自己的时候，在看见坠落的山石、冲撞的气机快要毁灭半个村落的时候，他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这不是特效，不是科技，甚至不是大自然的威力，而是由两个超凡强者打斗所造成的余波冲击。
不用凭借任何外物，就足以撼动山河的伟力是真实存在的。
并且也是贺映南未来有望掌握在手中的。
唯有浓烈的不甘，还有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强迫他从这气势震慑中振作起来。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依然汗流浃背，浮现了一身的冷汗，情绪紧张心跳声密集，每一声都像战场上的擂鼓。
他只庆幸，自己还活着，还保留了独立的意识。
雨势渐小，可村落之中只余一片哀嚎，存活的村民们像发疯一样地营救亲朋好友。
那时，天命之女霍映葭为贺映南撑着伞，贺映南则是在帮助樵夫王六叔搬动那砸断了他一条腿的木制房梁。
王六叔本身就在砍柴的时候受了伤，贺映南前天还送了他们加一条鲈鱼。
也是在这个时候，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的顾庆宁抱着躯体已然趋近于四分五裂的苍老女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看起来就很像是所谓的邪道妖人。
村民们远远看到这一男一女，根本认不出来那老迈的男子，就是素日和善的顾大夫了。
陈里正看到那妖人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竟一个踉跄跌倒，坐在了泥地里。
顾庆宁则是站定在了叶轻舟的面前，这对舅甥相距不过三尺左右。
霍映葭执伞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眼睫微颤，似乎是在害怕眼前这个干瘦苍老、就像骷髅一样的老人。
但她依然没有退缩，坚定地站在贺映南的身边。
霍映葭不是会丢下青梅竹马的女孩儿。
何况，她的影子里还藏着一位与顾庆宁功力相仿的高手。
直到她听见贺映南喊出了那声“舅舅”，顿时惊愕，惊呼出声：“这是顾大夫？顾叔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霍映葭在竹马的面前，自然要装得像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小妮子，表现出普通女孩儿在看见邪异超凡之时，最最直接的不可置信。
但她也不能太害怕，因为那是她心悦少年的长辈。
“不可置信”归不可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顾大夫变成了此刻骇人的模样，而这次的灾难也疑似和他有关系。
顾庆宁痴痴地笑，他看着贺映南就像在看自己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彼岸，气若游丝地嘱咐道：“不要像我一样…”
不要像他那般潦草一生？不要失去一切，为复仇而奔波？不要用无辜的人做今日这般疯狂的事？
贺映南不明白顾庆宁最后到底想讲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不要，他能感受到的，只有那颗异火丹入喉的热意。
丹药仿佛要在他的肺腑之间，点燃无穷的热意来。
失去呼吸的顾庆宁和白发苍苍的傀儡依偎在一起，他们嘴角的微笑都是一模一样的安详。
一切终于都结束。
但在此情此景下，他们又显得是那么诡异。
四处都是哭泣的声音，惨叫的声音，还有尚未停歇的雨声。
霍映葭所没有察觉的是，临渊老人已经默不作声地、动用了最最普通的神魂术法。
将贺映南那声“舅舅”，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并且让诸人都忽略了怪异，并且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火星落入柴堆，一触即燃。
“是顾大夫！他是邪道妖人！就是他害村子和大山变成这样的…”
“大家上去，把这对死去的妖人挫骨扬灰！”
“对，也不能放过顾家外甥，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他就是妖人养出的小妖人，他们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终有一日会毁掉我们的村子…”
贺映南忍耐着异火丹赋予灵魂火种的灼热，他跪在了顾庆宁的尸身面前。
十多年前，顾庆宁寻访柏青山周边村落，才选择定居青山村，并非是没有理由的。
在柏青山脉之中某处藏了奇异的丹霞溶洞，内蕴特殊材料，正是制作傀儡线、强化改造傀儡的绝佳材料。
魔道傀儡师正是寻访到了此处，因为溶洞之中的古怪，受了重伤，才会被伤及本源、修为不断流逝的顾庆宁极限一换一一把带走。
期间顾庆宁和傀儡师的战斗余波，殃及了他们居住的村落，叫村民目睹顾大夫斗法的样子，亲眼看见顾大夫把什么东西送给了自己的外甥。
他们怪不了真正做下这事的人，只能迁怒于初版游戏走“双面男友”线、最终成为结局章幕后黑手的贺映南。
贺映南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
能不能从天命之女眼皮底子下合理消失，就看这些村民是否给力了。
临渊老人的神色是十足的平淡冷漠，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老人的嘴角却带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葭葭小姐，您若认为下了神通法令，建立强制灵契，就能保住这个人类，那就是您错了。
很多时候，不必动用天妖族的招牌术法，也一样可以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
瞧，这些人类不就动手做了吗？
葭葭小姐啊，难道你身为天妖族少主，不知道你我现在所建立的灵契，是有所缺陷的吗？
我为造化，你身为“君”却只是小小凝气，君臣力量颠倒，灵契制约我的力量自然也没有那么强，可以钻漏洞空子。
就算天王找来，今日也是顾庆宁自作孽，是这些愚昧凡人所对贺家血脉所动的手，跟他临渊没有任何关系。
可霍映葭在看到远处的村民都奔跑过来“问罪”的时候，就发觉不对了。
——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可能隔着数丈远，听清贺映南那声舅舅？
她的神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却低下头掩饰了过去，口腔内壁也不慎被牙齿咬破，尝到了血腥味。
总有一日，她要亲手杀了挟制自己、妄图控制自己生活的所谓族人…
绝不会再这样让人戏耍…
至于这次，是她霍映葭自身修为不足，下令的心思也不够缜密，才会导致今日之果，她认栽。
但是，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