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女先生
沈月白的神情愧疚，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才让阿暖她不快了？”
而后，她又强颜欢笑道：“说来也是我自己不好，只懂得读些诗词乐谱，对经义兵法向来是一窍不通，难怪会听不懂阿暖说的话了。”
“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她这样强撑着，看似坚强的外表之中透着一丝丝柔弱，更是点燃了韩烨的胸中怒火。
——不喜阅读那些长篇大论，学说经义的人，怎会只有沈月白一个？
出身武修世家、家中长辈担任大雍镇魔司大都督的韩烨，也一样不喜学术经义。
许多岑暖所感兴趣的东西，他都兴趣淡淡。
除此之外，韩烨心思也非常敏感，听了这话，因不太懂其中意思，就下意识认为，岑暖是看不上自己，是自负自傲，也是在卖弄学识。
所以他把自己的立场放在了和沈月白一样的位置，与其同仇敌忾。
“沈师妹，那不是你的错，我们也没有谁说错话，只是阿暖瞧不上你我这样的人罢了。”
“我们都不懂她的心思，难道一个突然出现、明显蹊跷的小子能懂？”
“她岑暖与你我修为相仿，甚至比你我都要更弱一筹，可她却觉得自己可以掌握身边的一切，这何其可笑。”
对于韩烨幼稚的激将法，岑暖不为所动，又翻了一页的书，聚精会神地看着，甚至还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小脑袋瓜。
韩烨见她不为所动，便心头火起，愈发觉得齿冷，牵上沈月白的手腕，便道：“咱们一道走吧，去坐第一辆车，有什么危险，也是先找上咱们，免得打扰阿暖看书。”
沈月白看了看岑暖，见她看书似乎看得入迷了，便暗暗叹息了一声，眸中的神情像是在说不好意思、亦似说了一句“对不住”。
而后就跟随韩烨，一同前往了打头的第一辆偃术神甲车。
这时候，那儒衫女子则悠悠诵念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连这样的道理都读不懂，你那表哥与师姐，当真是不学无术，愚不可及。”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但先到战地而等待敌人的将领，自然更加从容、主动。
而后到战地而仓促应战的将领，则难免显得疲劳、被动。
最后就是，善于指挥作战的为将者，能调动敌人而非被敌人所调动。
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个先发制人，以逸待劳的道理。
不过，心思机敏之人，哪怕失了广义上的先机，也一样知道该如何化被动为主动，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里。
岑暖先前下车，其中固然有看看贺映南是否需要帮助的缘故，但更多却是想要用“他心通”读其念头。
若贺映南与图谋六合青金之人有关，那在他的念头中多少都会露出些线索来。
哪怕只是很细微的东西，也足以被岑暖捕捉，继而全方面地分析。
同样，她答应让贺映南同行，也不乏想要“钓鱼”的意思。
要是此人有问题，那早晚都会出手，露出马脚，这可比完全隐于幕后动手的小人要好找多了。
若是贺映南确实没有问题，那顺手帮一把落难的年轻同道，亦是一件善事。
那儒衫女子名字名唤沈遗墨。
稷下学宫有十二位“山长”，她就是其中唯一一位女先生。
“他们那样蛮不讲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生气吗？”
岑暖听了之后，便盖上了之前用来屏蔽神念感知的符书，只是笑道：“随他去吧。”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倒不如不说罢了。”
以后若是成为敌人，到非打不可的地步，那就用实力来说话，自然也就不用和捂住耳朵的人来讲道理了。
岑暖的底气，并非只是她自己。
更多还有身旁这位擅长言灵符法、震杀妖孽无往不利的“云姨”。
沈遗墨的别号“云梦居士”，就是深入妖族三大圣地之一云梦泽，杀个七进七出，并且全身而退，才站在尸山血海上得到。
现在的模样，也并不是云梦居士的真容，而是用蜃气为凭借所施展的幻术掩饰。
她本只是天生感四色气的上乘资质，在入道那年，偶得书阁墨灵入体，又随老师游历沧海，观海潮起伏，气象万千。
二十三岁那年，初入云梦泽，见上古蜃龙衍化道法，得护心鳞一枚，方才凝聚了蜃灵为道法根基，修行速度一日千里，绝非寻常四色气天才可媲美。
她如今已是洞玄巅峰的强者，只差一线就是太虚尊者。
‘只可惜…还是摸不到众生入幻，言灵万物的门槛，究竟如何才能踏入太虚之境？’
‘只希望此次相助阿暖，能够有所收获吧。’
九百多年了，可不管如何游历感悟，她总是无法突破。
沈遗墨不由烦躁。
难道她只能终身止步于万载寿元的洞玄之境么？
哪怕大雍立国，至今都有十万年了。
若不是域外异灵每每来袭，总会削减大量的太虚境尊者，那最年长的太虚尊者怕是都将近会有十万岁了吧。
然而，每隔千年一次的混沌潮汐，总是能够让人、妖、鬼三族的顶尖高手大幅度减少。
异灵才是不能和任何生命和平共处的玩意儿。
而受浊息感染、陷入疯狂的妖兽，也不再有拯救的必要。
换句话说，只要世上还存在利益，那便免不了争斗。
人、妖、鬼，混战一团。
而在每个种族之中，强者也一样会压迫弱者，得势者每每得到更多，弱势者总是不断失去，或快或慢。
除非世间生命消亡…否则，斗这个字，永远也不会停下脚步。
没有智慧的生命争生存、求活命，拥有智慧的生命则希望得到更多。
贺映南却没去想剧情中那位洞玄强者的存在，他在医师青穆的马车空间里，换了九偃门车队友情提供的新衣裳，还好生洗漱了一番。
然后，就是喝了两碗灵米兽肉粥，闭目打坐。
如果他没有记错，剧情之中的变故就快来了。
哪怕最后有惊无险，也是不得不防，身上多一分保障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