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心通
马车中的韩烨，神情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无奈来，他也是明亮耀眼的公子哥，却总是奈何不了这个向来主意大的小表妹。
“阿暖就是这样，永远比我们更快一步，不听我劝。”
所以韩烨常常觉得，哪怕有个未婚夫妻的名头，岑暖那小妮子也并不是真正在意自己。
岑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都能找出乐趣来，永远不会烦闷孤独的人。
永远都有钻研不完的事物，她的眼里望得见山川风月，专注于自己喜爱的事情，待他虽然亲昵，却没有给韩烨真正想要的似水柔情。
尤其是韩烨大岑暖三岁的情况下，这种现象就更加突出了。
韩烨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归元巅峰修为，差一步就是先天。
而九偃门长老之女、拜入天音宫的沈月白却与韩烨同岁，亦有归元境后阶的修为。
或许是出于同龄异性之间的欣赏，又或许是他本能地想要气气岑暖，才总是站在沈月白那边，和阿暖对着干，想要看阿暖生气的样子。
但是没有。
岑暖还是情窦未开的年纪，从小到大都不曾与他红过脸、吵过嘴，更不曾因为失落吃过醋，不论什么事都是不慌不忙地解释清楚。
那些小学生之间过分早熟，相互吃醋的情节，在她身上压根就不存在。
又好像，除了偃术、法术、机关、还有她的那些书，人间没有真正能让她入心的事情。
反而是沈月白，亦是他母亲的师侄，让韩烨越来越欣赏。
月白是个识大体、各方面都能处理很好的温柔女孩子。
不像钻研起术数机关就跟着了魔一样、很多时候眼里就只有她自己的岑暖。
就像这次，岑暖根本没等他说话，就带着母族稷下学宫的高手下了马车。
韩烨从来没有想过，岑暖不与他说话，就是因为知道自始至终与他还有沈月白都说不通，也吃不到一起去。
既然如此，务实如岑暖，自然不会白费口舌、浪费力气。
这或许就是传说的三岁一代沟吧？
………………
岑暖没拿自己那把护身的机关长剑出来，但却随时都准备按下衣袖处召唤护身灵宝的钮扣。
她的眼睛是那种看起来很无辜的小鹿眼，如果泪水涟涟，显得可怜一些，就会越发让人怜爱了。
但岑暖从来不觉得自己委屈，她也不曾居高临下地俯视过谁。
她的眼眸总是十分明亮，虽不锋锐，却是顾盼生辉。
没有嫌弃，没有提防。
对于她来说审视一个人，那就是纯然的审视，不带任何有色眼镜。
“你似乎在水里待了很久的时间。”
她看了贺映南身后的痕迹一眼，又打量了这少年两息的时间，忽而这么问道。
“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才走这下下之策，从水路躲避多日的么？”
“你身上的旧伤，亦是在众人合攻之下所受。”
“不过，”岑暖直直望着他，“伤你之人似乎并不懂得武功。”
她这样单刀直入的问话，反倒叫人不好敷衍。
贺映南知道她身上拥有什么，自然也不会骗她，而是坦诚地说出了一部分事实：“不错，我的伤乃是凡人所致，与修士无关。”
“舅家犯错，于故乡所不容，这亦是我代长辈所偿的伤势，心甘情愿，并无勉强。”
“此行乃是为去白帝城，经蜀山域传送阵，往九越寻亲。”
贺映南早根据剧情设定在心中做出对大方向的打算，这些自然不是假话。
哪怕岑暖手握佛门高僧舍利子，小小年纪就修成“他心通”秘术，对敌手起心动念了若指掌，也未能听出半分不妥来。
她自幼心若琉璃，为方便感知天地万物，善恶道理，从七岁开始便不曾开口说话，一直到十岁，历经三年，方才修成“他心通”之术。
对方有什么善恶的思量、正邪的想法、欲望情绪，对于她来说，就好像放置一面观心镜在面前，通通看得一清二楚。
万千念头，了如指掌。
岑暖另一只手中所握着的舍利子，也未曾发热。
——那是因为舍利子也没感知到对方恶意，未曾识别到对方说谎的缘故。
但岑暖却从对方的念头中，看到了一副画面。
她看见了贺映南被愤怒的村民围在中间，自愿受那七刀，最终跳入白蟒河中的画面。
还有顾庆宁夫妇，形容枯槁，化作枯骨，相拥而逝的样子。
最后，就是以贺映南的视角，清醒之后挣扎着游上岸，再一步步艰难走到他们面前的画面。
她感知到那种沉重、悲哀、茫然的情绪。
岑暖明白，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并非是在骗她，也没刻意修行什么防备读心搜魂的秘术。
这位天才少女，心头不免生出些许的好奇来。
要知道，自她修成“他心通”，得到悬空寺禅寺院前任首座的坐化舍利子，太虚尊者之下，读心观念无往不利。
对于韩烨、沈月白这些同辈的心思，岑暖知晓得一清二楚。
可贺映南的杂念却是极少，想来是他心志极坚韧，情绪也极内敛，收发自如的缘故。
这份心性修炼，委实不在岑暖之下。
岑暖只拿眼定定地瞧着他，忽而一笑。
她的长相固然娇美，衣饰更是华贵，但却总被平和包容的气质给压下了三分来。
可这一笑，却是耀眼生花。
这时候，岑暖方才真正像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了，笑语盈盈地说道：“你既能在生死关头，突破至归元境，还能炼就阴神雏形，运用神识之力，可见是厚积薄发，资质绝佳。”
“日后定然能衣锦还乡，弥补缺憾，今日落难也不过是一时的，算不得什么。”
“我倒想知道，你口中的定有报答，指的是什么？”
贺映南的语气平缓：“姑娘缪赞，在下身无长物，唯有一颗五品丹药玄精定灵丹能够作为报答，服用此丹的宗师，可定灵三百六十五窍穴，铸牢造化根基。”
听见这话，马车之中的韩烨便再也忍耐不住了。
在听见岑暖清脆笑声，瞧见她与贺映南说话之时鲜活可爱的神情，韩烨心头就有些不快。
这会儿通过车中灵镜，见那落魄潦倒、衣裳褴褛的少年，竟大放厥词，说自己有一枚五品丹药，更觉得此人不过是招摇撞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