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陈世耕走马上任
莱州城,陈世耕家。
陈世耕很郁闷。
他作为田敦异的亲兵小旗官,按他的指令,把各种消息传递给了表弟张麦顺,又随着田敦异打完了半个月前的那场仗。
可是仗打完以后,他便被一撸到底。
不但小旗官的职位丢了,而且连军职也丢了。
他不知道田敦异为什么这么做。
是因为之前答应了做张麦顺的内应,让他怀疑了自己的忠诚?
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当兵的材料,更不是当小旗官的材料?
但他心里对田敦异还是感恩的,毕竟是他救了自己全家的性命。
没有田敦异,全家人恐怕活不到今天。
而且田敦异到达莱州以后的一番作为,也全是为这些饱受欺压的军户百姓们做事。
田敦异并没把送给他们的宅子收走,仍旧让他一家居住。
可是陈世耕不想再给恩人添麻烦,既然他免除了自己的职位,总有看不上自己的地方。
自己又何必继续赖在莱州城呢?
他决定搬回青石村,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平头百姓。
老母和妻子并没有什么怨言,收拾着家里为数不多的行李。
对他们来讲,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了,又何必奢求许多?
“当家的,行李已经收拾完了,咱们走吧。”
妻子王氏背着包裹上前说道。
“走吧。”
陈世耕已经顾好了马车,他将行李全都放到马车上,又扶着老母和妻子上了马车。
他最后看了这处宅院一眼,也跳上了马车,准备返回青石村。
哒哒,哒哒——
马蹄声传来,几骑身着甲胄的新军兵士拦在马车之前。
“陈世耕何在?”
陈世耕连忙跳下马车,拱手道:“我就是陈世耕。”
那传令骑兵指了指身旁无人骑乘的战马,道:“总兵有请,随我速去。”
“什么?总兵请我?”
陈世耕心中充满疑惑,但又有些期待。
虽然他能接受此生只做个平头百姓,像祖祖辈辈一样,在土里刨食。
但又何尝不想也能有一番作为呢?
“不错,请勿耽搁,随我速去!”
“好!”
陈世耕快步走到战马旁边,熟练地翻身上马,对掀着马车布帘的婆姨说道:“你先将母亲扶到屋里,我去去就回。”
说罢便驱马和那传令骑兵向街角驰去。
传令骑兵带着陈世耕,并未驰向总兵衙署,反而七拐八拐地去了一处幽静的街巷。
街巷位于城西南角,两边都是普通的民宅门脸,但户门都紧闭着,看起来似乎无人居住。
已是晌午,街上却冷冷清清,没有行人,只有持刀荷枪的兵士,在街巷两边守卫着。
在一处破败的府门前,传令骑兵止住马匹,翻身下马,陈世耕也随之下马。
府门左右各有三名兵士守卫,脸色严肃。
府门上方并未挂着牌匾,两扇朱红的大门已经漆面斑驳,想是废弃许久了。
“进去吧,总兵在正堂等你。”
陈世耕闻言,便迈步向府门走去,推开大门,进入院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苍劲古老的赤梅树,枝干蜿蜒曲折,红色的梅花已经在枝头绽放。
他从旁走过,看到树下的土壤颇新,看起来刚移过来不久。
和府门外的荒凉气息不同,这座小院已经收拾停当,地上全都铺着青石板。
整个院落布局简洁,青砖瓦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四周。
他走进正堂,便见田敦异正坐在堂上,正自顾自地品茶。
“属下陈世耕,参见总兵!”
陈世耕连忙单膝下跪。
“起来吧。”田敦异淡淡说道。
“你随我剿匪有功,我却免了军职,这些日子,你恨不恨我?”
陈世耕连忙再次跪倒在地。
“属下不敢!”
“属下这条命,还有老母和妻子的命,都是总兵救的。”
“总兵对陈家恩重如山,世耕只想报恩,绝不会有其他想法。”
“总兵免除属下的军职,自然是属下才不堪用。”
田敦异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听说你想搬回青石村?”
陈世耕马上答道:“属下在莱州城待着也没什么事干,想回老家,耕田为生。”
田敦异微微一笑,道:“你不争不抢,这很好。”
说罢他轻轻动了动手指,便有亲兵拿着一把刀走向了陈世耕。
“这是你表弟张麦顺的佩刀,他死于阵中,这是他唯一的遗物,你收着吧。”
“他是死于穆天卓的枪下,也是死于你我之手。”
“但他毕竟是你的表弟,把他的遗物收着,也算有个念想吧。”
陈世耕跪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接。
“怎么,你不想接?”
陈世耕喉咙轻轻动了一下,方才答道:“属下不知道该不该接。”
“他是属下的表弟,但也是曾经和总兵为敌的匪军将领。”
“况且总兵说的不错,他毕竟也是死于我的手中,请恕属下不敢接刀。”
田敦异道:“那你就再想想。”
说罢,他端起茶杯,兀自品起了茶水。
陈世耕跪在那里,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水。
他不知道田敦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这是这位总兵大人对自己的试探。
毕竟,他不会没事儿把自己叫来,就为了把张麦顺的佩刀交给自己。
思索良久,他还是举起手臂,将亲兵手中的佩刀接到了手中。
田敦异道:“你为什么接了?”
陈世耕道:“他毕竟是属下的表弟,他全家早已冻饿而死,就剩下他一人。”
“如今他也尸骨未存,属下想为他立个衣冠冢,以寄哀思。”
田敦异道:“你就不怕我说你心向叛匪,生有异心,直接杀了你?”
陈世耕道:“怕。”
“不过属下这条命本就是总兵救的,总兵要杀了属下,随时可以将我的命拿去。”
“世耕此生只懂报恩,绝不会对总兵生有异心。”
“总兵若有怀疑,世耕此刻便可以死明志,只求总兵留存属下的的老母和妻子。”
说罢他反手持刀,将刀刃横在脖颈之上。
田敦异微微笑道:“不错,我没有看错你。”
“一个人,如果连亲情都不顾,便是刻薄寡恩之人,我又怎么敢用?”
“你把刀放下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
说罢,他让堂中所有的亲兵全都退出,关上了房门。
“你应该看到了院中的赤梅树,我就是要以赤梅为名,建立赤梅院。”
“而你,就是我选用的第一任院长。”
“赤梅院司职缉捕侦查,对内要探查敌方的谍子,各将领官员的近况,对外,要去刺探军情。”
“赤梅院直接向我负责,你也要直接向我汇报,不受其他新军和卫所衙门的统属。”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纸笺。
“这是我写好的赤梅院各处的职责和分工,以及筹建思路。”
“你拿回去,按照这个思路立刻开始筹建赤梅院。”
“我已经为你挑了几十个可用的亲兵,你也有权在新军和卫所军中筛选好手,也可以在民间招募。”
“我会单独给你一批银两,用于筹建赤梅院所用。”
“这所院子,便是赤梅院的总部,整个街巷我都已经买了下来,也归赤梅院使用。”
“你们是半秘密行事,不得张扬,所有人员,单独归赤梅院调配,不归属新军或卫所军。”
“你们的身份和事务隐秘,就算对家人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怎么样,你敢不敢接受这个担子?”
听了田敦异的话,陈世耕顿时有些发懵。
“属下,属下——”
田敦异问道:“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陈世耕道:“属下敢,属下也想,属下只怕担不好这个重任,让总兵失望。”
田敦异道:“这个你不用怕,按我的指令行事就好,有疑问就来问我,慢慢就能管好赤梅院。”
“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做个农夫?”
陈世耕又沉思了一下,叩头道:“属下拼着一死,也要把赤梅院建好,以报总兵的大恩大德。”
田敦异站起身来道:“好,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赤梅院的院长了。”
他走到陈深耕身旁,笑道:“张麦顺的这把佩刀,你就留着吧。”
“以后好好跟着我办事,如果敢于异心,就用这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说罢他拍了拍陈世耕的肩膀,迈步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