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把刀的意义
李西北脑海中的那把手术刀，它是有形状的，换句话说它是有生命的。
如果有人问起，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它的尺寸和颜色、哪怕是刀锋在光线下会折射出什么样的寒芒，也能模棱两可地形容一二。
甚至就连它的锋利程度，李西北都有一个明确定义：它是可以破开一切的，它是可以将自己从泥潭拯救出来的。
要不然，他怎么能够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一台教材级别的阑尾摘除手术呢？
小护士说，李医生看上去就很内敛，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说完就有人立马接上话茬，善于聊天的人凑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没有下文。
她和别人的谈话内容，很快迎来更多女性的侧目，随后议论声渐渐从住院部门口传进护士站，然后在护士的窃窃私语中，顺着消毒水气味溜进办公室里。
于是有人说，李医生认真专注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年轻有为的男人会被人多关注几分，尤其在医院这种僧多肉少的地方。
医务工作繁忙，虽然很多同事都本着不找同行的原则，可到最后还是向现实妥协。
找同行其实没什么不好，至少还能一起上下班，能够互相理解，还有共同聊天话题。
总不能自己这边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今天掏出来的绦虫有多长，结石有多大，你的另一半坐在旁边嘤嘤作呕吧？
这样显然是不合适的......
特别是李西北这样年轻有颜值，专业水平高的外科医生，更是众多未婚女性眼里的香饽饽。
小护士说，李医生不光操作做的好，手术也快啊，我听说今天那台阑尾二十多分钟就下来了。
她言语里的推崇是毫不掩饰的，于是马上就有同事应道：“是啊，我也听说今天的那个阑尾手术不简单。”
“听说阑尾里有套套，那当然不简单了。医院现在都传疯了。”其他同事做出了补充。
最后又有人插了一句：“女病人叫刘希，我瞧过她一眼，长得挺好看，想不到居然这么奔放。”
这样的话题引起更多人关注，一场小型的海啸正在缓缓酝酿。参与聊天的人带着浓厚兴趣，这时的他们看上去不像个医生了。
李西北放下饭盒用抽纸擦了擦嘴巴，在键盘上按了下空格键，视频画面变得静止。
他不动声色的听着，虽然李西北嘴上不说，但实际上心里还是欢喜的。他容易满足，容易被取悦，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就足矣乐呵半天。
好不容易扒完饭盒里的饭，又发现还有一堆不知道是谁夹过来的菜。
“感觉怎么样？”魏倩问。
她端着饭盒坐在一旁，脸上满是轻松表情：“我是指午饭怎么样，还合口味？”
“味道很好。”李西北点头。
看着对方俊俏的脸蛋，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像是在等个中肯的评价。李西北犹豫下又补充说：“味道有点像川菜，你很喜欢花椒？”
魏倩问：“你不喜欢吃麻？”
李西北摆摆手：“好吃，不知道要比食堂饭菜强多少倍，真的！”
魏倩听完，轻轻点了点头，说：“反正我每天都要做饭的，下次带饭顺道给你也带一份。”
李西北的表情变得惶恐，他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吃食堂就挺好，这样太麻烦，千万不要麻烦到你。”
“不麻烦，这没什么的。”魏倩笑了，又问：“他们刚刚在讨论什么？”
李西北轻轻摇摇头，喝了一口水：“是讨论上午的阑尾炎手术吧。”
……
下午六点整，李西北难得地准点下班。
出门诊大楼的时候，再次偶遇了同样要下班的孙笑。
今天李西北的西装外套里是件浅香芋紫色的衬衫，这让她恍惚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虽说孙正甫在徽京医院工作了许多年，但事实却是直到孙笑上大学后，她才第一次到金陵。
面对这座陌生的快节奏都市，还有充满未知的大学生活，孙笑心中的忐忑更甚于期待。
学校位置离地铁口不远，偏偏在过出站口的时候，她那只笨重的行李箱被卡住了。
那天是新生开学的第一天，报到的学生加上其他乘客，没过多久就在她身后排成了长龙。
那时候的孙笑多焦急啊。
可心里越是迫切地想要离开，行李箱就卡得越死，举足无措中，带她脱离窘境的人就是李西北。
他是抱着行李箱走出的道闸。
刚从尴尬中解脱，松一口气的同时，孙笑突然莫名的乐观起来，她觉得自己是可以被这座城市接纳的。
后来知道那个干净剔透的男生也就读医学院的时候，那时的她对李西北还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挺凑巧而已。
可是，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了。
成绩好，大学还被老师选进项目组，各种专业比赛的奖项都有他的身影。
慢慢的，他成为同届学生羡慕的对象。
天天对着如此美好的存在，尤其对方偶尔会用那双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己，她怎么能不心动。
再后来，他们一起进徽京医院工作。
护士的工作很累，孙笑很多次都生出想要放弃的念头，可是他偶尔递过来的一个鼓励眼神，就能将她脑子里所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全部掐灭，工作也就不是那么累了。
也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孙笑觉得自己变了，她开始变得更关注他了。
徽京医院附近的住宅区很多，但可以供年轻人选择的却很少。
一个在徽京大学教宿区，另外一个就是李西北目前租住的小区。
包括孙笑在内的不少同事都住在同一个小区，偶尔遇到也会结伴而行，但她却从来没有单独跟李西北同路过。
一次也没有，多不凑巧啊。
简单问候了两句，李西北又率先离开了。
他走路很快，不多时落在孙笑眼中的，便只剩下个模糊的背影。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他从来不会回头看一看身后的自己。
......
回家之前的李西北得先去趟超市，因为昨天冰箱里的储备已经被彻底掏空。
超市的灯光亮得晃眼，李西北避到货架一侧，取下眼镜揉了揉眼周。每当人的眼睛看不清附近东西的时候，周遭的声音就会变得格外清晰。
耳畔充斥着营销音乐还有促销员的推销，以及身后不远处女人打电话的声音：
“啤酒是吧？这里看见有很多牌子，你是要哪种？”
“科罗拉，应该有的吧！待会我去找找，两瓶够不够？”
“你才要一个整件啊，这也太少了，我给你拉一卡车回去得了。”
“......”
诸如此类的声音，让李西北愣住，脚底像是粘了胶水，迈不开步子。
命运最近一直在跟他开玩笑，他的心神全部都被这道声音吸引，以至于有人要他让道借过时，还惊了一下。
狼狈地撞上好几个人，连手里的眼镜都掉在了地上。
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他是一把刀啊，冷静沉默才是他的标签。
慌乱中，李西北蹲下身子去寻眼镜，他的视力不至于差到连落在脚边的东西都找不到。
在李西北摸寻时，旁边有人弯腰把东西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正要道谢，可等看清对方的脸，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南杞笑了笑，将镜腿展开卡在李西北的脸上。
她笑着说：“你好，李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