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喜
北风呼呼的刮着,大雪如鹅毛一样降落在靳勒草原上,敖包山下,一个中年的醉汉跌跌撞撞的向着回家的方向走着,他上身穿着一件皮夹克,下身一件破了洞的黑裤子,那个洞是他刚跌倒时候磕的,加上一件破旧的黑皮鞋。他已经彻底醉了,脸像胭脂一样的红,头发凌乱,眼神迷离着,时不时忽然呲牙笑笑,嘴里那两颗钢牙十分显眼,那两颗牙是他喝醉酒后打架被打下来,后面补上去的。这个烂醉汉,就是我的舅爷。一个酒鬼舅爷。在我印象里的舅爷很少清醒过,每次见到他都是满身酒气,他喝酒没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就是爱喝而已,仅此而已。醉汉走了不久,就到了他的家附近。看见了门口玩土的他的小儿子。
“格日勒,快去把羊圈里的那些羊放出去,你那个醉汉老爹又不知所踪了,哎,都那么大个人了……”在一间比较破旧的厨房里,一个正在和面老妇人喊道。“啊,听见啦!”一个少年从一个昏暗的房间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女婴,那是他的妹妹娜木齐,那个少年看了看怀里的妹妹,有些为难的看着那个妇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妈,木齐……”正在和面的那个老妇人转过头:“你弟弟阿腾呢?把木齐交给阿腾不就好了吗?阿腾,快过来!”“别叫了妈妈,他在外面玩呢,刚刚看见爸爸好像把他叫走了。”,格日勒说道。老妇人听见这句话,停下了手里正在和的面:“什么?那个酒鬼回来了?”这个酒鬼,正是开头所写的那个舅爷,而这个老妇人就是我的舅奶奶。“那个酒鬼还敢回来,他现在在哪,她把阿腾叫去哪了?”舅奶奶把正在和面的手从面团中抽出来,两手握成了拳头。“哎,谁知道呢!”格日勒无奈的说到。舅奶奶把两手上粘的面一擦:“来,把她交给我看吧,你出去把羊放出来,顺便找找看,你那老爸到底去哪了?哎……真怕他闹出点事,总之,快去快回吧。”格日勒点了点头,出去了。
另一边,舅爷把自己的小儿子阿腾叫到了小溪边,冬天的小溪已经结冰了,并且因为下层结冰而上层融化继续又冻结的缘故,不断向岸上蔓延,河流变得宽了很多,舅爷满身酒气,抱着阿腾叔叔,向山上指了指,说:“孩子啊,我……昨天去喝酒,忘了去……把牛放出来饮水了,你……你去把……那个门打开,乖!”阿腾叔叔向远山上看去,有些难以置信:“啊?爸爸可是……可是我害怕……”那时候的阿腾叔叔才九岁,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未免有些为难他了,可是此时喝醉酒的舅爷哪里能想到这件事呢?他推了推阿腾叔叔“别废话,快去!”阿腾叔被舅爷推搡时捅疼了,抹着眼泪,咬着牙,就往山上去了。舅爷看见看见他出发了,又露出那两颗钢牙笑了笑,摸了摸口袋里的酒,却没找到:“该死……忘家里了,哎……回家!”于是,又跌跌撞撞的从小溪边往家里走去。
走到半路,舅爷被路上的一个大坑边缘给绊倒了,他废了半天劲儿才翻过身来,但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索性坐在了坑里,低着头,嘴里“哎呦,哎呦”的呻吟了起来。
另一边,格日勒正在去赶羊的路上,羊群在前面绕开了一个大圈,格日勒察觉不对,害怕是狐狸或者是狼,虽然很久没见过狼的出现了,但是遇到这种事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还是会害怕,或者说,是野狗也说不定?那是一个类似于一个大坑的路段,在后面是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路段的,所以少年不得不绕过羊群去看看。然而,当到了前面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吃惊,是一个人,他半个身子上占满了泥土,头发凌乱,上面还有几根干草,鞋子也丢了一支在不远处,此时那个人正捂着脸呻吟……
“你还好吗”格日勒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人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看见格日勒,露出了两颗钢牙。“爸!”格日勒不敢相信,“你居然在这里!你……哎!”看到这副模样的舅爷,格日勒叹了口气,把舅爷服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去把他的鞋子捡了回来,给他穿上了,顺便拿走了他头发上的干草,“怎么能坐在这里呢?还这么狼狈,你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格日勒有些无语,还是把爸爸带回家吧,格日勒想着,看了看自己的羊群,于是把羊群往山脚下赶了赶,又跑回来,扶起了舅爷,往家的方向走去了。“你别扶……扶我了……赶紧……去家里拿酒……我还能喝!”格日勒叔叔叹了口气,扶紧了舅爷,继续往家里走。快到家门口了,一路上舅爷嘴里一直在碎碎念着些什么,忽然,一句话引起了格日勒叔叔的注意“哎,还是大儿子听话呀,我叫阿腾那小子去放牛饮水,他还哭呢……”“什么!你让阿腾去饮牛了?”格日勒叔叔惊叫道,“你知不知道他才九岁,山里对他很危险的!”“穷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舅爷迷迷糊糊的念叨着。听见这话,格日勒叔叔对自己这样的老爹更加无语了,把舅爷扶到家门口,就往山上赶去了。
此时,山腰上:“嘶,好冷啊,我应该穿点衣服的可是爸爸……”少年抹着眼泪,往山上的牛群走去。“好冷……好怕……”少年抱紧了自己,忽然,不远处的山上出现了一个黑影,一只旱獭从一个洞钻进了另一个洞里。“啊!”这动静把阿腾吓了一跳,但马上他又不敢喊出声,只能继续摸着眼泪,小声地抽泣着,往山上走……
走了一会,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往山下的家里看去,心里想到:我要是回去该多好,山下有温暖的家,妈妈,哥哥,还有妹妹……可是,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可是已经走了这么多路了……少年想到这,还是摸了摸眼泪,继续上前走去。
山脚下,格日勒已经赶到了这里,看到了山上缓缓移动的小黑点,他知道,那是阿腾,于是加快速度开始上山。“该死的老爸,去哪喝了那么多,咋没能喝死他呢!”
“呼~终于……快到了。”山上的阿腾自言自语道,他用冻的紫青的手解开圈着牛的铁丝网大门,“已经……没有知觉了吗?”少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又不觉见流了下来,牛群从里面一拥而出,要不是阿腾躲得快,那群牛差点就撞到瘦小的阿腾。望着往山下狂奔而去的牛群,阿腾靠着铁丝网大门坐了下来,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下山了,他抱紧了自己擦着眼泪开始哭泣,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过来一会,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阿腾,你在哪——阿腾?”声音听起来很远,但是却很清晰。“是……哥哥的声音?”阿腾意识开始清醒,但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幻觉但还是马上站起来,用最后的力气,喊了一声:“我在这!”于是意识又开始模糊,冷的晕了过去。格日勒听到了声音,马上跑了过来,他没想到,自己年幼的弟弟居然可以走到山顶,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弟弟身上只有一件衬衫,下半身的黑色薄裤子的时候,鼻子不禁一酸,马上跑过去,抱起了弟弟:“喂……阿腾,我是哥哥呀,能听到吗,你醒醒,醒醒啊!”呼唤了好一会,不见阿腾醒来,格日勒只好先给他披上自己的衣服,背着他下了山。路上,开始下起了雪。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让阿腾去干嘛了?”屋子里,舅奶奶发出了尖叫声。“我……让他去放牛,饮水了……”此时的舅爷,酒似乎是醒了一些。“阿腾才九岁你让他去放牛?”听见这句话,舅奶奶更愤怒了。“我那时候……都断片了,到现在都有些迷迷糊糊”舅爷有些委屈。“哼哼,好啊,断片了,是我让你去喝酒的?是我的错?”舅奶奶气的直喘气,“出去!出去把他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跟你没完,我告诉你朝鲁,孩子是我生的,我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俩这日子就别过了!”舅爷开始穿起了自己的衣服:“好,好,我马上去找,都是我的错,哎……”
可舅爷刚出门,就看见格日勒背着小阿腾回来了:“爸,快帮帮忙,格日勒冻晕过去了!”舅马上跑了过去,从格日勒叔叔身上抱下小阿腾,就往家里冲去了“快,老婆子,快救命!”
经过舅奶奶的细心照顾,阿腾叔的状况总算是好了一些,不过发起了高烧,迟迟不退。“朝鲁!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啊你,你能不能离那个酒远一些,把这个臭毛病改了!”“又不是我自己想喝,是他们叫的我……”舅爷低下头,有些委屈的看着舅奶奶。“去去去,我不想看到你了,看着碍眼!”
舅爷听到这话,就打算出去了,半个脚刚迈出卧室门,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收了回来:“哦对了,我昨天喝醉的时候收到了一个邀请……”。舅奶奶有些不耐烦的说:“你那猪朋狗友又给你什么邀请了啊?”“不,不是猪朋狗友,”舅爷说着,坐在了舅奶奶旁边,“我的姐姐有孙子了,前几天刚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