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半生:一个人的微阅读(微型小说写作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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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很长的作品:读《紫色人形》

《紫色人形》是一篇很长的微型小说。我指的不是它在叙述上的长度,而是指它留给读者思考的长度,以及读者的情感波折起伏的长度。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相好了许多年,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才盼到大喜的日子”。新婚之夜,一场大火,把他们变成了两块焦炭。在医院的病床上,“为了怕对方难过”,他们都丧失了呻吟的能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会给对方唱我们听不懂的歌。”女人知道他们要死了,向护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把我抱到他的床上去,我要和他在一起”。谁能忍心拒绝这样的要求呢?他们离开医院以后,在一块“豆青色油布中央”,留下了“两个紧紧偎依在一起的淡紫色人形”。

《紫色人形》是美丽的,它是一枚爱情的花朵。

如同拉里·巴塞洛缪的摄影作品都是视角的捷报一样,毕淑敏在这里向人们宣告的无疑是情节的胜利。它使我确信:新鲜的有特色的情节,依然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小说家所面临的难题。

我不知道这篇作品是否拥有真实的生活底片,但不管怎么说,它在读者那里所引发的心灵震撼以及所得到的广泛赞誉,都再一次提醒我们:情节永远是小说艺术最忠诚的保卫者。

《紫色人形》是一篇精彩的作品,但我觉得,它不应该成为一块微型小说的里程碑,更不应该成为其他作家创作实践中的向导。这篇作品的缺憾之处,就像夏日池塘的蒲草一样显而易见。

这篇作品的语言是平直的,也是干枯的,像是被思维的烈日烤干了情感的水分。毕淑敏显然背叛了汪曾祺先生对小说语言的倡导,“在叙事中抒情,用抒情的笔触叙事”。也就是说,作者的主观情绪没有在字里行间得到充分的表达。这使我对小说中的两个次要人物,化验员“我”和曾经当过护士的“我”,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反感。前者是麻木的。后者喋喋不休的饶舌,绕来绕去,很像是在进行一次自我表扬,表扬自己当年是如何“态度好技术高”。

此外,老侯不得不说的是,这篇作品用的是一种俗套的陈旧的结构方法。这种结构方法已经被19世纪和20世纪初期的西方作家磨损得破败不堪,很久很久以后,又被毕淑敏在文学的仓库中像寻找一块油布一样“给翻了出来”。

概而言之,《紫色人形》可以说是情节的富农,语言的贫农,结构的雇农。尽管如此,我仍然觉得它是一篇精品。原因在于,即使像这样有明显缺憾的精品,在微型小说创作中也非常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