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盗匪的苦衷
“父亲，以前居然也是这样的人物么。”
诸葛亮只得解释道：“具体情状，吾也所知不多，只知先帝年轻时好为任侠，能帮内地的马贩，在幽州贩马。”
想了想，诸葛亮生怕刘禅不知这幽州贩马四个字的厉害，便补充解释道：“东汉时，贩卖马匹乃是死罪，与梦中那个时代贩卖毒也相差无己，而涿郡，便类似私马的集散地，类似于梦中的金三角。”
“当时，马贩子们每到一地，都面临官府，和当地盗匪，也就是黑白两道的共同窥伺，这些人在本地人生地不熟，便会将大笔的钱财赠送给当地有威望的人士，让其代为运作，只要此人点头，则这马贩至少在一定的区域之内，便不再需要担心受到盘剥和抢劫。”
刘禅：“相父的意思是，当时涿郡一代这样的人物是……父亲？”
诸葛亮点头：“确实如此，似你所说，您的那位大哥，只是通过欺行霸市等手段，从国企中偷盗一些茶叶来卖而已，您想想，他和先帝能比得了么？”
这特娘的当然是没法比的，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刘备早年间相当于整个金三角，乃至七彩省的地下皇帝了，只要他点个头罩你，搞面粉都没人敢抓，也没人黑吃黑。
黑白两道通吃啊这是！
梦中那个时代，全国范围内都不存在这么牛逼的大哥！
怪不得，关叔叔那种曾经1杀18逃亡千里的杀人通缉犯，和张叔叔那种颇有家资，称得上一地豪强的豪侠，都早早的跟随了父亲这个“织席贩履”之徒。
关于刘备如何起兵，如何一路辗转，如何草根创业打下这诺大的基业的故事，刘禅已经耳熟能详，并将之作为了自己的偶像。
然而刘备涿郡起兵之前的故事，他就完全不知道了，这个游侠儿头子的出身又不如何光彩，自然也不会有人跟他去说。
如今，他却是对此大感兴趣。
“父亲他是怎么做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颜面的？如此黑白通吃，难道所做得不是违法乱纪之事么？有没有杀害过人？为何父亲起兵之后却又能时时讲求仁义？他当游侠的时候也总是将仁义放在嘴上么？”
说白了，刘备这一生是真的一直在追求仁义，他说过“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他说“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临终前的遗言更是千古名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而且刘玄德天下英雄，这是连河北、中原地区的百姓都认可的，可见这刘备绝不是说说而已。
如此讲了一辈子仁义的天下英雄，居然曾是那么大的一个“黑涩会头子”，这反差也太大了啊。
刘禅实在是将这仁德两个被刘备贯彻一生的字，和这个如此特殊的身份绑定在一起，一时间自然情不自禁地大感兴趣。
这些问题，诸葛亮就也不知道了。
他也有他的政务要处理，自然不能再陪刘禅闲聊，却是将刘禅撩得抓心挠肝的，连忙下旨，命人将简雍从成都给叫了过来。
这些刘备起兵以前的事，恐怕全天下就只有他简雍能知道的详细一些了，昔年涿郡起兵时剩下的老伙计，真的也没剩下多少了。
另一边，诸葛亮来到了丞相府，在批改政务之余，同样也是不禁长吁短叹，面带愁容。
“吾听闻巴郡境内，又有匪类、蛮夷为祸，德山以为，何人可以讨之？”
相府，诸葛亮与主簿五梁正在问政。
五梁对此明显也是早有准备，笑着道：“巴郡匪盗，都是时聚时散，山民蛮夷，熟悉地形，大军征讨，则一哄而散，离开了，又卷土重来。”
“因此臣以为，巴郡匪类，若是以大军讨伐，实是不智，不如，以江州司马严颜为帅，讨朐忍、鱼复、临江、黄石等江贼，广征各县义军行事，只要能在事后予以赏赐，各地义军，必然竭诚尽力。”
“至于巴西山匪，臣建议以相府门下督马忠为帅，佐以巴夷诸部讨之，定可大获全胜。”
巴郡么，也就是后世差不多重庆的位置，这地方其实自古以来和益州其他地方都有些不同，无论风俗还是文化都并不相似。
巴蜀巴蜀的么，关键是这地方山多水多，蛮夷匪盗也多，朝廷的管控力历来不强，独立意识，自立意识颇强，郡内豪强更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比如甘宁，就是临江豪强出身，入仕之前自号锦帆贼，沿江到处溜达，竟敢去勒索各县县长县令。
刘璋继位，同样也是巴郡的本地豪强带头表示刘璋，甘宁本人也是那次失败之后才东逃，最终阴差阳错的成为东吴大将的。
如今，刘备刚死，刘禅和诸葛亮主政，还未来得及见到太多的成效，益州疲敝，已经是元气大伤。
巴郡的那些豪强蛮夷不搞事才是见了鬼了。
面对五梁的提议，诸葛亮倒是也不置可否，虽然这两人乃是如今巴郡的豪族代表，严颜出身于临江严氏。
临江这地方产盐，盐矿私利尽为本地豪族所得，因此豪强势力极大，年轻时的甘宁仗着家中势力连刘璋都不放在眼里，靠的便是这私盐之利。
而临江严氏，乃是连甘宁的临江甘氏都压得住一头的第一豪强。
马忠则出身于阆中马氏，马氏与狐氏世代联姻，人口众多，乃是阆中第一豪族，其长兄马勋曾做过刘备的益州别驾，二兄马齐曾任张飞功曹，被张飞尊为先生，现乃是蜀汉尚书。
五梁的意思，无非是以这巴郡一南一北最大的两个豪强为帅，再通过“义军”的方式去分蛋糕给巴郡当地的小豪族，大家共同剿贼。
说实在的，这蛋糕若是能分的好，这巴郡的贼可能都已经不用剿了。
此举虽是必然会导致愈多的巴郡豪强入朝为官，甚至是握有兵权，也进一步扩大这严、马两族的实力，但确实是眼下解决巴郡问题的灵丹妙药。
真要是派一大将，哪怕是赵云进巴郡剿匪，若是不能得到本地豪族的支持，除非是大开杀戒，否则十之八九还是只能剿个寂寞的。
况且这五梁也不是瞎荐，严颜、马忠，这两人确实都是帅才，能力上是没问题的，也是巴郡豪强中投靠刘备最早的，对朝廷也还算忠心。
见诸葛亮依然是皱着眉沉思，五梁不禁道：“丞相，可是有更好的人选？”
“嗯？没有，德信和严老将军当然都是上上之选，只是……此次剿匪，虽是剿抚并用，然而能不能先礼后兵？这些流落于群山之中的匪盗，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
五梁有些懵逼。
“都进山做匪了，有些人更是连汉人的身份都不要了，甘做蛮夷，如此数典忘宗之辈，哪来的什么苦衷？丞相与先帝治蜀以来，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何来所谓苦衷？”
诸葛亮却是摇头：“你不懂，黔首贫民……生存不易，各有各的难处啊，我与先帝治蜀，虽是以人为本，法度严明，然而谁又能保证，底层的胥吏就会认真执行咱们朝廷定下来的法令呢？都不容易啊。”
五梁：“…………”
黔首贫民当然不容易，可谁关心过呢？就算是真有什么苦衷，这都已经当了盗匪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诸葛亮却是自言自语道：“所谓的匪类，其实也未必全是坏人，所谓的匪盗，甚至也未必真的是匪，还是要慎重啊，这样，你先下去，让马忠，和王平，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