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翻脸
卢府门前,听着府邸中混战的乱声,一众被柳宗之扣下的各色人等,纷纷起了别样的心思。
简单交流后,借着与几个熟识的世家子谈话的功夫,一名身材瘦削的城门候,悄然走到了柳宗之的附近,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们手下最为可信的亲兵,早在朱游简刚刚突入卢府时,便被揜于下令全数斩杀了,尸体还躺在一侧,目的就是逼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揜于和柳宗之毕竟年纪尚小,低估了这帮武人的胆量。
在自知大事不妙的情况下,这城门候甚至敢于亲自做刺客,前来刺杀柳宗之。
只要能够控制住这领头的少年,卢府前的危机顷刻可解。
先给他后腰来上一刀,让他整个人都瘫痪了再说。那中年人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的踱着步,越靠越近。
虽然并不知道脊柱神经运作的原理,但这城门候毕竟是个从底层拼杀上来的武官,自然清楚怎样能够让人失去战斗力,还不会死掉。
当他总算走到一处合适位置,便再也不装了。整个人迅若脱兔般,扑向柳宗之,带起了一阵剧烈的风。
除了另外两名早有沟通的城门候,也紧随其后扑了过来以外,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到。不光是世家子们,便连柳宗之手下的兵卒们,也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他们毕竟不是朱游简精心拣选组建的执法队员,大多出身蛮人,战斗素养本就差得很。
而柳宗之这边,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正掏着宽敞的袖口,面对刺杀,像是丝毫未觉一样。
估计是在找什么竹简书籍吧。
那武官心底冷笑了一声。
之前柳宗之当着大家伙的面背出冯跋诏令的时候,他也在场,自然听得分明,知道这少年饱读诗书,身上恐怕也随身携带着些东西,便于随时查看,但却也并不妨碍他轻视柳宗之。
再是如何博览群书之辈,也不可能是刀枪不入的。
人被杀,就会死。
眨眼之间,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逼到了贴身位置,那武官似乎都看得见柳宗之眉头紧锁的模样。
不过就在这武官举起刀时,柳宗之总算松了口气一样,将袖口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在耀眼的冬日下,一道寒光骤然闪过,直接迷了那武官的眼睛。
“不好!”那前来刺杀柳宗之的城门候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妙,根本不敢再停手想着活捉柳宗之做人质,而是直接对着它的胸口刺了下去,耳畔却只听到了一道“刺啦”划开衣服的动静。
紧接着,这城门候便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低头一看,一柄比自己手中刀刃精致了许多的匕首,正正插入了他的心口。
滚烫的鲜血正在狂飙,在他低下头去的刹那,便喷了他自己一脸。
我竟然会输?他脸上现出几分不敢置信的模样,丝毫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会死在一个文弱少年手上。
手中的刀刃“哐啷”一声掉落在地,他也“噗通”的仰面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
柳宗之身上浴血,却也不管不顾,只是走到那具尸体旁边,面无表情的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汝非君子也。”
站在卢府门前的所有人都被这少年的狠辣决绝所惊骇到了,一时间全员失语,场上鸦雀无声。
这句话还能这样解释?
大部分读过《易经》的世家子们,脑子里此时只能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无论是忠仆挺身救主打断刺杀,还是少年措手不及当场被斩,都在他们这些人心里有过预料。
但,他们唯独没有想过,这少年羽扇纶巾,在COS诸葛亮的时候,居然会在自己的宽袖下藏着这样一柄匕首。
柳宗之环视了一圈,见到他们依旧处于震惊状态,便有些费力的提着那尸体,走到已被朱游简踹烂的卢府正门前,高声道:“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诸位,如今广兴县尉朱游简,正在刺史府中擒拿独夫民贼,正是我等鼎力相助之时。”
涓涓的血迹随着柳宗之拖动尸体的步伐不断流下,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条血痕,看的人触目惊心。
“若有再敢阳奉阴违者,有如此人!”
柳宗之高声呼喊,手起刀落,便割下了那尸体的人头。
刚刚死亡的尸体血液还未凝固,柳宗之割头的动作也并不熟练,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像是钝刀割肉一样,一点点的磨断那城门候脖颈上的血管。
但正是这样,他的身上脸上渐渐染了一层血色,倒显得更是让人惊骇万分,心生恐惧。
“另外两位城门候,同是作奸犯科之辈,一并推出斩了,头颅悬挂城门处,以儆效尤!”
他随意的把尸体抛了开,扔到一旁已经被自己这幅模样吓得开始发起抖来的兵卒怀中,背过那只拿着匕首的手去,目光转向了已经躲进人堆里,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两人。
“公子饶命!”
那两人再顾不得躲藏行踪,膝盖跪在地上想要向着柳宗之脚边爬去,却被兵卒死死拦住无法通过。
“还愣着干什么?”
柳宗之看了看左右,见到这些士卒们都望向自己,显然是在观望他的态度,不由得恼怒起来,高喝一声,吼了起来。
“军令已下,还不速速将这二人斩首示众!”
“喏!”
拦着那俩城门候的士卒们当即大声回应,便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人手一个提起了这俩人,转身离开。
直到这时候,柳宗之才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发着抖,方才反杀所用的匕首上,淋漓的鲜血被抖落,刀锋也将他后腰位置的衣服刮破。
直到寒风吹入,柳宗之才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不过仍旧强装淡定。
他方才所面临的局面,未免太险恶了些。
外面世家子们虎视眈眈,城门候仰仗武力准备动粗;
内里朱游简留下的皆是骄兵悍将,他就算曾经指挥这些兵卒们打过仗又如何?
这几日的富贵,明显让他们少了几分杀敌的锐气,倒是多了几分贪生怕死,却又骄狂傲慢的痞气。
也许在朱游简面前,他们依旧乖的和猫儿一样。
但面对柳宗之这么个少年,这些没文化的士卒可不会像慕容坚等人当初那样识大体,而是粗鲁的很。
他们对柳宗之并没那么服,是真敢瞎胡闹腾的。
朱游简居然还真就心大的很,真敢放权给他和揜于二人,自己带着寥寥十余人便冲入卢府?
若是他和揜于办事不利,会是什么后果?
倘若不是他一直谨慎的很,刚才怕不就是真要被刺客得了手。
且不说自己若是直接死掉怎么办,就只是单纯的受了伤,这帮兵油子怕不就要炸营逃走了。
他可是把朱游简留下的执法队全分给揜于那边了。
自己这边剩下的,可不就是最会耍滑头的兵油子了吗?
没有朱游简这样的军魂人物震慑全场,仅靠他们几个,确实很难压得住这么些人。
“不过这刺客来的倒也算正好。”柳宗之看着身边躺倒在地的无头尸身,心底冷哼了一声。
“若无你给我立威机会,只怕这卢府前不知要凭空生出多少变故来。如今正好借你人头一用,以正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