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于苏老汉来说，苏大哥这个称呼可谓是上辈子的事了，面前的这位客人虽然面容已经有所衰老，身体也不似年轻时那样的轻盈曼妙，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王素素，看得出这些年在外面锦衣玉食的过得很好。

苏老汉其实年少时多少对王素素都是有点爱慕的，一听王家想把女儿许给自己，还多少有些期待和兴奋，但是最后大家都知道，王素素根本就看不上苏老汉，当时的他心里很复杂，说不上难过，但是有一点，说不上失落吧，也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在怪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送自己上学堂，天天和砖瓦土地牲口打交道，没准上学堂的话还真的能考中进士，王家姑娘就不会瞧不上自己了，就因为自己大字不识得几个，又不似父亲和祖父那般对建筑颇有造诣，最后搞成了一个高不成低不就，但好在为人老实，踏实肯干，家里的光景也不算太差，起码不用靠救济度日。

“额，王家小妹？多年未见，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总觉得叫以前的称呼有些不对了。”苏老汉年轻时称呼王素素为王家妹妹。

“苏大哥，一个称呼罢了，无关紧要。”

“不知天儿这么晚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苏大哥，还请帮忙一二啊，”王素素继续说道，“不瞒苏大哥，家中现有贵人之女尚在襁褓，苦于没有奶娘，今晚已然饿的啼哭不止，阿娘道村中近来只有大嫂有奶水，索性便顾不得大嫂身子虚弱，厚着脸皮来求苏大哥和苏大嫂了。”王素素说的声情并茂，连容人拒绝的话都不能有了。

“这，”苏老汉犹豫了。

“苏大哥放心，不会白白付出，会有酬劳。”

“不是酬劳啊，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体，这样，你先进来坐下吧，我问一下我媳妇儿的意思。”

王英正喂着苏易仁，安抚他睡觉，听闻这件事便连声答应着要去喂一喂这孩子：“上天有好生之德，让我在有生之年还能生下我的易仁，还有啥不知足的嘞，现在有积德的机会，等我穿上衣服随你前去，阳儿你先抱给由公婆暂时照管。”

到了王家大宅，王家阿奶早已经将西厢房的火炕烧的暖暖和和的，小婴儿在炕上躺着一直哭个不停，王家阿奶总归还是年岁大了，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王英一进屋子，便坐在炕上抱起小婴儿，这个女娃娃长得如此标志，高鼻梁，水灵灵的眼睛，

“苏家媳妇儿，你快喂喂，这孩子一直哭，估计是饿坏了，米汤一口都不吃，吃了就吐了。”王家阿奶也不管是抹布还是啥，就往额头擦。

这女娃娃见了香甜的奶便开心的吮吸了起来，小小的手使劲的抓着王英的一绺头发，终于，这个世界总算是清静了，王家宅院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此时早已过了寅时，想必大家都太过劳累，王英抱着孩子靠在被子垛上睡着了，王家阿奶躺在炕沿边儿上睡着了，王素素和苏老汉则坐在椅子上杵着胳膊睡着了，睡觉是个好的事情，它能让一切事情归于平静，让一切风波平息，也许会出现梦境的存在，可总归还是梦不是吗？

不知睡了多久，天早已大亮，还是婴儿的啼哭声将这几位沉醉于梦中的人们叫醒，“哎呀，我的阳儿，他也该饿了，要吃奶啊！”王英手中还稳稳的抱着这个孩子，殊不知胳膊手臂早已麻了。王英忍着麻的痛感换了个手抱着这个孩子，继续让这个女娃娃吃奶。“素素妹妹，我有心帮，但是这两个娃娃我也顾不过来，今日不如先将娃娃放在我家，你去寻奶妈，寻到了在到我家接可好？”

“这，，”正当王素素犹豫怎么办之时，采竹推开房门道：“王嬷嬷，夫人召见。”

过了没多久，采竹又下来叫苏家夫妇上楼。

苏家夫妇上楼，眼前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他们从俩都没见过世间会有如此美丽的人，本以为王素素是最好看的女子，可此时却黯然失色了。

“快给夫人行礼啊！”王嬷嬷有点着急，生怕哪一点做的不合时宜会惹夫人生气。苏家夫妇总归是在乡间地头上长大的，昨日已然得知王家有贵人，今日见到蓁夫人还是在紧张的发抖。一听王素素这么说，老百姓怎么知道如何行礼，直接跪在地上，喊了句给贵人请安，苏家媳妇忙声附和着，王英的手不自觉中抖的更厉害了。

“听闻你家小儿昨日刚刚出生？”蓁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容得他们回答，继续道：“坐吧，我喜欢老实本分的人，今后格格的奶娘就由你来做吧。”蓁夫人用食指指着王英。眼睛看了眼采竹，采竹便示意两人起来，搬了两个凳子给他们坐。

“夫人，我”还没等王英说完，蓁夫人又继续说道，随即打断了她的话。

“格格就由你带回去可好？你会好好照顾她的对吧？”蓁夫人的面色冷的犹如数九严寒的冰，看一眼便不由得冷出了汗。采竹到妆台前取了一个红木装的盒子，交给王英。

王英顿时惊慌失措，“夫人，这可使不得啊！”

“银钱你们拿着，本想着让你住进来，可你的孩子也着实小了些，替我照顾好孩子，日后不会亏待了你们。”蓁夫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这所宅子是苏先生的手笔吗？”

短暂的安静后，苏老汉答道：“回贵人话，这个院子是父亲实地勘测绘图的，包括相地、立基、屋宇、列架、装折、借景等无不考量，而我只能算作是一个粗匠人。”

还没等苏老汉说完，蓁夫人便道：“我的父亲本是金陵之中园林建造的翘楚，天下谁人不知三分匠，七分主人？“故凡造作，必先相地立基，然后定其间进，量其广狭，随曲合方，是在主者能妙于得体合宜，未可拘率。”众多达官显贵为求一图不惜花费千金，只为购得一图尔，名震一时。

看到王宅，倒是有了几分我父亲当年的影子。”此时蓁夫人的语气倒不似之前那样清冷，仿佛多了些温度。

苏老汉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蓁夫人开口道：“罢了，我累了，你们下去吧。”

众人便没敢在多言语，纷纷下了楼退出了房间。

往事只在一念之间，有落子无悔的决然，有宠辱不惊的淡然，有开阔平坦的悠然，有郁郁寡欢的悻然。不觉之间想起了杨贵妃为张云荣所作“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这本是贵妃描写舞蹈的诗句，此时此刻跑到脑海中，无特别含义，做简单记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