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现实中重生
张成选自认为不是科学怪咖,也不是拼命三郎,更不是伟大无私的正义使者。他不过是一个刚好会开发奇怪软件的生意人,因一件到死也搁不下的事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才,才有了今天的称谓。
怪,是对很大却又不理解的事的统称。
他的怪除了大事还有别的:将父母送到国外多年不联系,跟妻子离婚,不看孩子,从不见面;姥姥家的奶奶家的亲戚全部断绝。
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己的城中村的院子里,不是在卧室睡觉就是在工作室线上跟一群素未谋面同事疯狂编程。
他们的团队叫做“斗芽”,小成绩不提,最大的成绩是开发了一款对外售卖的产品,让阿兹海默整后期的老人戴上后实现生活自理。
名声大噪后,张诚选曾表示正在开发的软件更怪:让无意识的人恢复,将人的记忆转换成可观的画面。
那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人懂,但是他们相信要不了很久便会看到科学也解释不了的事。
张诚选也信,唯独让他担心的是被毒害多年的发小撑不了很久。
就在他苦于解决不了程序工作途中会被人体痛觉干扰的时候,发小爸爸打来一个电话:“来一趟吧,吴嵌时间不多了。
那是很短的一段话,语气和缓,张诚选却听不懂。
那样的信息传过来,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变得迟钝,像遇到了一个难懂的玩笑。
缓过来后,他连忙答应,慌乱地带上还未临床的仪器,接上正在上课的搭档詹鱼虾,一路顶码来到了医院。
头发灰白的吴家父母站在普通病房门口,习以为常地签了字,拒绝了抢救的提议。
“她这辈子短短五十年,挨了三十年的疼,不了,叫她走吧。”
主治医生和护士点头,怕惹他们流泪,不敢多说。
走廊里,在场的人轻轻地,蹑手蹑脚的,似乎最小的声音能让相伴的时间再长一些。
病房里药水味很重,拉着窗帘白炽灯却煞白,一点美梦也不容许进来。
吴被被照顾的胖胖的,只是太虚弱。周身插着好些管子,呼吸机的声音很大,检测机在缓慢的波动。生命在她身上显得更加苛刻,要活吗,那就痛苦吧。
两位老人在吴嵌旁边轻轻地忙碌,摸摸她的额头,挨挨她的脸。
尽管提前做了心理准备,詹鱼虾第一次见到吴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还是被冲击的喉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向下掉。
要知道,被毒害之前吴嵌在大学名校是数一数二的优等生。学习成绩好,身体素质好,为人处世好。吹拉弹唱,游泳跳舞书法,样样精通。她是个高个儿,面容出众,打扮的又素雅又得体。拥有理科生的大脑,文艺生的条件。可谓十全十美,人中翘楚。
张诚选余光里能看见掉泪的詹鱼虾,没有劝慰。他咬着后槽牙,争分夺秒的将仪器拿出来,一点一点安装,一根线一根线的连接,打开精密程序,准备工作。
连接线通过贴片贴在吴嵌的脑窝上,张诚选小心翼翼,说,:“老姐姐,这款程序还不成熟,会引起强烈的痛感,你别怪罪。一会儿通话的时候,你骂我两句。”
张诚选抬头看了一下心电图,回头跟詹虾说,:“在中间位置上,做好你的事。”
吴爸爸递给满眼泪的詹鱼虾一张面巾纸,问:“我们做什么?”
张诚选说,:“保证外人不进来,这个仪器还不能曝光。”
詹鱼虾戴上了转换贴片,服下特殊药水,侧坐显示器不远处的地上,闭上眼。
一切就绪,通上转换后的电流,连接到了吴嵌残缺模糊的意识,显示器上各种数据便开始运行。
不久,外放器很突兀的传来吴嵌的满是疑惑的声音,:“啊?”
张诚选忙说,:“叫她。”
吴妈妈不敢相信,迟疑片刻,忙唤,:“吴嵌,吴嵌啊。”
吴嵌回话,:“你在哪儿?”
“姐,能听出我的声音吗。”
“还能有谁。”
“我就知道你听得出来。现在时间很急,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决定继续还是结束,好吗。”
“神神秘秘,讲。”
张诚选看看进度,容不得挣扎便说,:“你一九九六年被人投毒,现在是二零二四年,情况非常糟糕。你的神经元被破坏,需要修复,但是会非常痛苦,可能会当场去世。你决定做还是不做。”
“我现在在哪儿。”
“病房。”
“情况多糟。”
“一息尚存。”
沉默透着无从理解的苦痛,随后便听见她虚弱的声音:“都到这一步了。”
吴妈妈和吴爸爸更加痛苦,闭着眼不敢动,也不敢说。
张诚选说,:“我能把你以另外的方式找回来。”
“我看看我现在什么样。”
张诚吴犹豫片刻,打开摄像头,连接视神经传送脑神经。
“终于吃胖了。关闭音量,来。我最不怕的就是疼,我有九条命,我有很多条命,就是不死。”
绿色的重组数据在接近,吴嵌的身体自我保护系统也在接近。这意味着吴嵌体感正处于非常痛苦的状态,她的身体在抖动,心率异常,声音也开始颤抖。
吴爸爸和吴妈妈跑到床边,无从下手,心疼的脑袋直摇。
这件事他们知道的很详细,也冒出了贪婪的期待,但是现在他们不知所措。
吴妈妈捂住吴嵌的手禁闭着眼睛。而吴爸爸小声说,:“要不就算了吧。”
眼看绿色数据冰冷的加压,红色数据飙升几乎接近顶端,吴嵌的生命体征在剧烈的抽搐中越来越弱,四个人中最“铁石心肠”的张诚选终于也没有忍下去,吧嗒按下了停止键。
任务失败…
吴嵌的抽搐频率变缓,心电图暂时又波动起来。
吴爸爸说,:“让她走吧,什么都别做了,不能做了。”
张诚选点头。
两天后,眼睛哭肿的詹鱼虾代替张诚选参加了吴嵌的送别仪式,盯着花棺中的平静如同睡去的吴嵌站了很久。
张诚选睡了三天两夜,最后摸黑爬起来继续编程,通知斗芽团队:记忆呈像2.0版本上市,有偿招募93级目击过吴嵌校园生活的人,竭尽所能让嫌疑人毕圣楠回国。
全员一致回应,计划通过。随后用了不足二十四小时,借助吴嵌词条以打开嫌疑人记忆黑匣子为题,全网上热搜。
一切顺利。
前来接受记忆恢复的匿名者是校园乐队中一个年轻的队员,比吴嵌小两级。不熟悉,但是一起参加过校园晚会的演出。他的记忆视角里,吴嵌上台表演五分钟后,下台便栽倒在地,从此再没有恢复过来。
其余的几个匿名者描述的场景中只有对吴嵌的耳闻或匆匆一撇,只有该队员不仅有吴嵌后台中毒的状态,还有吴嵌上台后毕圣楠等人得意洋洋的画面。
这正是张诚选需要让公众看见的画面,于是,直播时间开始后,这段记忆呈现出来的画面便被放了出来。
后台灯光橘红一片,队员紧张彩排。古筝独奏的吴嵌,身穿黑色长裙,扎低马尾,手指上绑着胶带,站在候场口。她手捂住肚子,佝偻着腰,晃晃悠悠的。
一个卷发队员,手拿琵琶走过去,本想纠正吴嵌的站姿,却发现她精神异常,满脸通红,眉头汗湿,粘着一缕散落的头发。她关切地问,:“是不是哪儿疼?能不能演,不能演我们先上。”
吴嵌摇头,张不开嘴。
甄燕冷冷地说,:“可别不演。她没日没夜的练习,觉都睡不好,你不让她演?”
杜丽说,:“例假吧,没多疼,让她去吧。”
旁边的毕圣楠冷眼旁边,上下扫来扫去,一言不发。
吴嵌始终没有开口,主持人报幕结束后,她便挺直了腰板,走上台去。
有人怕她演砸,有人巴望她演砸,因此随着舞台上传来古筝的调弦声,后台鸦雀无声。
低沉的弦音,娓娓道来千古悲歌。原版本的曲目背后有一个壮烈的故事,琴音从悲伤绝望到愤怒无奈,诉完了留恋不舍,最后只剩下无畏无惧,死如归家。
吴嵌天赋异禀,练习很久,现在也几乎无能为力。疼痛感野兽般穷追猛打,她竭尽所能也还是被干扰了。
调整琴弦的声音和弹奏的声音没有做切断,情绪未酝酿,弹奏便开始。起调平缓,没有起伏,连贯性吃力。悲愤激昂的反抗变成束手无策,无所畏惧也变得提心吊胆。音符都对,曲调溃散。
由于曲长将近五分钟,调子变化很小,显得漫长,直到高潮旋律略微紧凑的响起,才终于算熬出来。
到此,画面视角不再相关,直播结束。
公屏打出了一段字幕:此时的吴嵌,已经身中剧毒半年之久,身体痛感达十级,如被烙铁穿透;是谁暗中作恶,残害同胞?我们需要答案。
天方夜谭的事出现在直播,反响空前绝后。各大平台头条均在讨论,网民沸腾。有人质疑,有人支持,有人凑热闹。网络如同高压锅,无声无息地汇聚能量,将一件事讨论的滚瓜烂熟。
同宿舍中的甄燕,被第一个针对。她在直播镜头中很年轻,却透着苍老的尖酸,引人不满,个人账号很快被骂声淹没。
很快毕圣楠等人的信息,新旧两掺,都被扒出来。
风头正劲的张诚选戴上口罩和墨镜,在一家不起眼的火锅店见到了合伙人。
这次要做的事不止是赚钱,还要追凶,所以成功推出产品后,全体集合。
由于事情复杂,他们的工作性质允许,为保证个人生活正常,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们虽合作无数次,涉及投资和分账,却从未见过。这种关系像冒险,不涉及信任或者良心,仅仅凭借需要。
负责推广的人需要好的信息变现,负责投资的人需要好项目,负责开发的人需要推广等等,彼此需要又能稳赢,一个合作圈子也就达成。
十多个代表,年龄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通,初见时小学生般盖羞涩,以网名互称,几杯酒下去,打通了虚拟和现实间的壁垒,变得亲密起来。
张诚选作为首席,第一个讲了话,:“伙计们,先以家属身份谢谢各位。我成立‘斗芽小组’最大的私心就是给我发小抓坏蛋,不是正义使者,就是不接受。所以谢谢你们容我,并且比我更正直。”
他坦白的像个铁头犟种,引得人发笑。
“直播效果比我预想的要更热烈,也意味着关注度带来的各种可能都更生猛,生猛的像刷的礼物一样。他们不会束手就擒,还可能再次上演悲剧。所以,要记住一点,如果必须出卖我而换取性命,别犹豫,我谁都不怪,不死才能再来。”
“这份名单中上的人涉及到很多事,从大学,到医院再到各个部门。都需要大量人力寻找,我们需要他们的所有信息完善我们的产品。所以,请各位一如既往相信我,合作共赢。”
“国外隐私权很严格。”
“那就将所有人弄到国内。”
“准备足够的敲门砖。”
“当年的谋杀不是典型的谋杀,没有动刀。案子也很奇怪,医院竭尽所能了,公安秉公处理了,毕家人背景很大,但据说没有干涉。就是这种情况下,没有凶手。我想知道,哪儿弄错了。大家也想知道这个,产品卖点。”
张诚选捏着酒杯,瞪大了眼睛表示不可思议。
詹鱼虾撕扯毛肚,弹出去一串水珠,溅对面小蓝帽男生一脸,低头装不知道。
小蓝帽笑笑,同时说,:“再嚣张他们也不敢动结果,但是过程上的机会就多了。”
“我就是要做这个过程。”
“警方不一定会采用,属于新型非法。”
张诚选说:“用不用是他们的事儿,我们只管做出来。”
“意识修复还做吗?”
“要做,但是我,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办法,这就老了吗。”张诚选苦恼的说,仰头喝了一口。
小蓝帽说,:“DNA,大概要绕一个圆周率,但是我觉得有用。”
“我还有运气吗。”
张诚选说着打通了吴爸爸的电话,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将吴嵌重新带回到生活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