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何以为家（16）
离开。
冯榔的心里难受极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心里的猜想，越是紧张无助越要脑子保持清醒，他扶着办公桌角狠狠的用指甲抠着桌面，直扣的桌面一角有着长长的几道痕迹，人事说桌子弄坏了要赔，男孩瞪着血红的眼睛抬头看他，人事当时就不敢言语了老老实实缩在椅子上，表情难看的望着电脑屏幕紧抿嘴唇，因为他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无助绝望痛苦悲伤还有克制的杀意！
冯榔脑子一下子从空白变得混乱，如电影碎片般回想从泷思雨老家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它们闪的很快像是幻灯片一阵一阵刺激着男孩使其头疼欲裂，不，不对，那时发放工资卡的时候，我和冷槟不是一个部门，他在生产部而我在包装部，他怎么可能会在发工资卡时抢先从领导手中拿走？这是按部门统一发放的，站在我前面的，我后面的都不可能是他！再说了，办理工资卡时，车间员工都是跟着自己部门主任去的，部门都不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是他？不，不对，发放工资卡之前，领导都给我们发了身份证了……不，不对，应该是拿着身份证去办理……妈的，脑子好乱啊！！！
人事看他又是抱头痛哭，又是咧嘴傻笑的，以为他疯了，吓得蜷缩在办公桌椅里动都不敢动。
冯榔痛苦的疯癫一会儿，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眼神坚定的可怕在人事还没反应过来时腾的奔出门一阵风似的，吓得人事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做出防御姿势。
这小子不会真疯了吧？！
人事小姐姐心有余悸！！
冯榔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他冲进车间保安都拉不住，吴棣刚折了一个大箱子放在旁边的一堆里，就看到他朝自己跑过来身后还追着两个保安，他疑惑不解的说：“冯榔，你不是去人事办离职了吗？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对我依依不舍……”冯榔喘着粗气来到他身边，脸色苍白的可怕，双手死死按在他的肩膀上，急切的说：“棣哥，你的身份证，厂里给你了吗？”吴棣肩膀被他捏的生疼，看他这幅模样皱了皱眉头，一头雾水的说：“那天办完工资卡，身份证就发了呀？你排在我前面拿身份证入信息填密码，你忘了？不是，冯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请假陪你去医院看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冯榔就垂头丧气摆摆手：“不用了棣哥，我没事，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他知道吴棣不会骗他，要是厂里不给这人发身份证恐怕早就闹起来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冯榔知道他的为人，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骗他！他想起来了，那天办工资卡身份证一起发到了他手里，两天之后冷槟跟他说厂里要他们交身份证核查人员信息，是按照同批入职人员收的，他们是同一批，不按部门分配，当时却有此事，他也没怀疑，就把身份证给了驻厂，又过了两天他看其他人身份证都还回来了，就去驻厂那儿要，冷槟拦住他说，中介刘哥说系统坏了，过两天修好了，核查完信息，就会还给我们，冯榔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当得知还有别人身份证没给时，他又放下了心，与他们一核实确有其事连理由都一样，也就没了顾虑，后来其他人的身份证也都还给他们了，冯榔有些急了，都被冷槟搪塞了过去，一看他的身份证也没给，心里微微有点接受了，等到离职期到了再去要便是了，可是今天去人事一问，才知道身份证连着工资卡早就发给他们了，让他们拿身份证去核查信息也不是厂里要求的，而是中介私自搞的，他们也不知道，冯榔大感不妙，像是掉进了某种圈套！当时别人的身份证都还了，他也没怀疑，冷槟说系统坏了，他信了，结果都是他跟别人合伙骗他的！他身体颤抖起来，失魂落魄，无力的被追来的两个保安驾着，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
吴棣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上去拨拉开架着冯榔的两个保安，自己去扶着他：“冯榔，你工资不会没给你发吧？这违反劳动法，你可以告他的，或者，报警！”冯榔恍然大悟，突然激动起来，像是点醒一般，一下挣脱开吴棣扶着他身体的手，踉踉跄跄的跑出车间，口里不停的喃喃道：“对……报警……还有……报警……”
冯榔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报警，身体哆嗦的屏幕都按不住，他气的发抖拨打了110：“你……你好，我要……我要……报警！”像是被抽去气体的气球一般，瘪的瘫软在地，他依靠在楼下墙上埋头哭泣，无助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童……
“是谁报的警？”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警车车顶闪着红蓝交替的灯光，停在厂门口，一位高大威猛很有安全感的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叔叔把门打开走出来关上门，手里拿着纸笔，大步朝着人事部这边走来，一进门就威严的打量屋里针锋相对的几人问。
中介刘哥，人事，车间主任，厂长，都在这里，他们正在与冯榔僵持，看到警察进来气焰顿时就少了许多，看向男孩的目光充满敌意？
冯榔强打起精神，挤出一抹笑容：“警察叔叔，好久不见。”
警察看这精神不佳的男孩有些眼熟，惊讶道：“哦，你是……冯榔？对吧，过得还好吧？身体怎么样？”他就是张亮事件中在医院照看冯榔的警官，上个月刚被调在这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他，有些意外，其他四人看这情景，心都凉了半截，完了，两人竟然认识？！
冯榔无奈的摊摊双手：“叔叔，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好的吗？”
男孩整个人像是脱了水一般虚弱无力，比先前在医院被灌酒伤胃打吊针还要虚弱，警察叔叔不免有些心疼，人事小姐姐没眼色的咬咬牙嘟囔一句：“你竟然真的报警，把警察招来了……”中介，主任，厂长想拦时已经晚了，个个瞪着她！
冯榔：“你闭嘴！”
警察：“你闭嘴！”
人事吓得一缩：“……”
冯榔跟警察说明了事情经过，警察叔叔拿笔记在本子上，这时一名小警察走进来，是来辅助学习的，警察叔叔刚好把做记录的是事交给他，小警察手忙脚乱苦不堪言，等到小警察将男孩叙述的经过勉强记录在本子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举在警察叔叔面前看，对方接过看了眼然后合上：“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是他们伪造合同扣除你的工资吧？放心，根据劳动法规定劳动者干一天有一天的工资，任何公司或者工厂都无权使用暴力或者欺骗扣除劳动者报酬，否则会按照法律追还劳动报酬处三千元到三万元不等罚金并且拘留……许久不背刑法忘了，回去又要挨罚了，这事你可别跟队长说啊。”
小警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知道了，陈哥，我不会说的，毕竟刑法我也没有背会完……”
警察叔叔拿着本子轻轻敲打小警察的手：“小王，你这样是不行的，万一遇到案子，需要普法时该怎么办啊……”
人事小姐姐又没眼色的嘟囔一句：“哼，你还有脸说他，自己不也是不会，切。”
警察叔叔犀利的眼睛投了过来，冷冷的说：“你说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吧！”
人事小姐姐怕的语无伦次：“警察同志，工资我可是按时发给他了啊！刚才你也看到了，一分不差！”
确实刚才警察一来，人事和中介赶紧乖乖的跟冯榔对工时核查工资，确认无误后一分不差的发到冯榔卡上，一切都在警察叔叔的眼皮底下，主任和厂长也在旁边盯着，不敢有一丝纰漏，不时还跟两个警员套近乎递烟说好话，咱们人民公仆警察同志多么正直了，鸟都不鸟他们说不要妨碍公务，两人脸色难看极了，默默的把中华收了，警察叔叔从腰间掏出银手镯在她眼前晃了晃，冷笑一声：“我说这事了吗？藐视公安人员也是犯罪，走吧。”
她哭着求人：“厂长，救我啊！”厂长：”我也无能为力，这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无关。”主任和中介更是无动于衷，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人事小姐姐绝望的怒吼道：“你这老不死的，我要举报你！”
众人：“……”
警察叔叔眼神犀利，看向脸色大变的厂长：“你也来吧。”
中介和主任都不敢说话：“……”
偷偷向厂长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件事了结之后，人事和厂长被警察带走，中介和主任瑟瑟发抖，对着冯榔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生怕触怒了这尊大佛，人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办事那么狠！
冯榔并不理会他们，中介和工厂都是坑！径直走出厂门，去处理另一件让他心寒的事了。
出租房里，冷槟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拿手机的手都在发抖，突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吓得赶紧挂断电话，屏幕上备注写着刘哥，正是中介打来的，看来把刚才冯榔在厂里闹事报警，人事和厂长被抓走的是都告诉了冷槟，毕竟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坑冯榔，他们都有份！
冯榔阴沉着脸走进来，冷槟坐在床边把手机息屏，偷偷塞进枕头下面，脸上装作没事发生一样冲对方笑笑，依旧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榔哥，工资要过来了？打算什么时候跟嫂子团聚？“
冯榔把他的小动作全都收在眼底，装作没看见站在冷槟面前：“团聚不了了，补办也要一个星期，根本来不及……”
冷槟：“为什么啊？工资不是发给你了吗？再说跟车站工作人员说明情况，临时身份证半天时间也就下来了，你晚上九点半的车吧？现在也才下午四点，怎么可能来不及？”
这家伙挺能装啊，演技真是一流，真该让娱乐圈的那些流量明星学学什么叫影帝！那关心急切的小模样真的是太真了，若不是冯榔已经知道了真相恐要真的被他蒙在鼓里，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冷笑道：“你知道的很清楚嘛，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环？你难道还觉得我还像以前一样，性子软，吃亏了，就忍着，人总会变得，你一样，我也一样，要不是我及时报警处理了这件事，说不定真的就栽倒在你们手里了，说吧，我的身份证在哪儿？看在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不会报警。”
冷槟心里慌得一批，可脸上却露出不知情的吃惊模样：“榔哥，你在说笑吧，你的身份证不是被厂里扣了吗？我怎么知道在哪儿……”
冯榔打断他的拙劣表演：“哦？那你的怎么不扣？昨天还跟娜娜去开房了呢，难道说现在开房不用身份了吗？还是说你在骗我？”
冷槟：“榔哥，我怎么会骗你？”
又在开始装可怜了，冯榔真是烦透了，他这幅样子，也累了！
冯榔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有两条路给你选，要么把身份证还给我咱们好聚好散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么我报警把身份证拿回来你去坐牢我照样可以坐车与小雨团聚，不过，我们不再是兄弟，你的人生也会完蛋！”
冷槟可怜巴巴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怖起来，他朝冯榔疯癫的大笑起来，眼里充满了杀气，握紧拳头猛然站起来：“榔哥，非要说的这么明白，做的那么绝吗？难道让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你要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有多好，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好兄弟，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多美好啊，哈哈哈！没错！是我把你的身份证藏起来了，怎么了？我就看不得你对别人那么好！你还想与她团聚，长相厮守，做梦！你的好只能对我一个！”
冯榔失望的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冷槟，你真是疯了，把身份证还给我，让我走，让我离开，这样对我们都好……”冷槟突然安静下来，他眼里充满泪水，又露出可怜巴巴，乖乖仔的模样，他看着哥哥，是那么不舍，哽咽道：“哥，你真的要走，打算离开……我吗？”冯榔难受的点点头，他不想看到冷槟这副模样，冷槟突然又癫狂起来，大声的笑道：“哥，我不会让你走的，离开我这件事，你不要想了，身份证就在这里，有能耐你就……”
他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脸上狠狠挨了一拳，身体砸到铁架床上：“哥，你打我？你又为了女人打我？哈哈哈！打的好……”冯榔痛苦的闭上眼睛，举起发抖的拳头扑到冷槟身上，狠狠揍他的脸！少年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时被打的鼻青脸肿，口鼻血液流出混合着泪水，形成血污弄得满脸都是！
可是，他还在笑，笑的可怜又可恶！
冯榔痛苦不堪，泪流满面：“我说过，你不要逼我……”他打的越来越无力，身体慢慢滑落瘫坐在地上，眼睛模糊的看着天花板，心里难受的像是被千刀万剐一样，什么时候他和冷槟变成了这样！
冷槟哭的像个傻子一样，他颤抖着手把它探进外套里兜，从里面艰难的拿出一张被透明密封袋装着的身份证，用尽全力丢给冯榔，他嘴里咳出一口血沫，溅在脸上溅在床上：“哥……我不逼你了，这是你的身份证，我保管的很好……咳……你拿着走吧……去跟你的爱人团聚去吧……”冯榔心里难受极了，他艰难的接过身份证，颤抖着手装进兜里，他看着旁边冷槟给他收拾好的行李箱，心里五味杂陈，既然知道留不住，本就不是一条路，这又是何苦？他离开前，不忍冷槟满脸血污绝望的躺在床上，就想去帮帮他送去医院看伤也好，可是对方并不领情，声嘶力竭的怒吼：“滚！！！”
冯榔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失望拉着行李箱，心里沉重的走出出租房并且关上门透过门缝最后看床上那个傻逼一眼，擦干眼泪大步离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