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漏居
作为青州市西边的郊区,三道街其实非常普通,最显眼的就是这栋三层的大楼了。这栋大楼是青州市平安区公路局的大楼,整个大楼呈墨绿色,其实说不好原本是不是墨绿色,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原因大概是南边桥对面的青州石化工厂了。马学成家的餐馆开在这栋墨绿色建筑的一楼最南端,餐馆内有三间房子:最南端的是餐馆的厨房,一道从不关的门隔着大厅和厨房,只有一扇遮住门的上半部分的白色门帘挂在门上,由于时间长了,这张门帘也被油烟浸润了,有点发黄。大厅是餐馆最大的房间,挨着厨房的墙边有一排玻璃柜子,柜子里面放着大饼、矿泉水、冰红茶等饮料,柜子上面放一个大盘子,盘子里面搁着几大块卤好的猪头肉和猪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用一个防蝇网罩着。同时,旁边还有一个称,是悬挂秤砣的那种。玻璃柜子里面贴墙还有一个很大的木柜,柜子上放着各种酒:有高粱酒、二锅头、雷台等,账本什么的也在上面摆着。玻璃柜子旁边摆着一个冰柜,上面画着的海尔兄弟异常醒目。大厅里有三张大圆桌,铺着塑料桌布,非常普通。大厅的另一侧是一个圆形的门廊,上面装饰的很艳丽,里面正中间一块大镜子,镜子上写着“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镜子后一道隔板墙将里屋隔成两个大小相当的雅间,雅间里面各放一个相对较小的圆桌,这圆桌显然要气派些:铺着鲜艳的布质的桌布,上面摆着一个玻璃转盘,放着一圈餐具。雅间相对较暗,没有窗户,如果不开灯,白天进去也挺黑的。
这就是马学成妈妈开的餐馆,虽然不大,但是在三道街这种郊区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餐馆常客不多,除了周围做生意的租客还有其他商店的老主顾,就是来来往往的大车司机了。三道街是青州市西北口通往市内的唯一通路,又因为平安区是青州市的化工园区,来来往往的大车司机络绎不绝。出城的司机到了三道街,停下脚步,饱餐一顿,准备赶往自己的目的地;进城的人们到了三道街,稍微歇歇脚,吃点便饭,价格可比市内要实惠许多。
马学成的妈妈自从开了这家餐馆,确实生意不错,同时也非常忙碌。天不亮四五点就要起床准备早餐的吃食。一般早上牛肉面吃的比较多,所以要早起煮牛肉、熬汤、切菜、卤肉等等,等到六点半左右,陆陆续续赶路的人就会来这里吃牛肉面。等忙的差不多,也就九点多了,然后自己才顾得上吃一口饭。到了中午又开始忙了,基本上是炒面和烩面片。所以马学成妈妈吃中午饭的时间一般在两三点。晚上是最热闹的,这里也是为数不多的三道街的红火处了,来往歇脚的大车司机三五一桌,点几个菜,喝几杯酒,缓解一天的乏气,谈天说地,畅聊人生。
为节约成本,马学成妈妈只雇佣了一个拉面做肉的厨师和一个上菜点菜、收拾桌子的服务员。她则负责全盘管理、算账还有炒菜。简单朴素的管理模式让这个小餐馆经营的井井有条。厨师是她从老家请来的邻村的小伙子徐亮,平时叫他小徐;服务员是当地找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叫“小李”,听说上完小学就在家待着,人也机灵,就出来找活干补贴家用。
这个餐馆让马学成眼前一亮,他可不像现在的小孩,平时肯德基、麦当劳是家常便饭,从来没下过什么馆子,所以看什么都新鲜,都好奇。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才十点半左右。妈妈拿起行李,对马学成说:“你等一下,我把你领到住的房子里去安顿一下。”说着进到厨房对小徐说了些什么,就出来领着马学成出了餐馆大门。
刚出大门,妈妈就拉着马学成从刚来的方向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又到了那个有个坡的、有大铁门的院子门口。妈妈从兜里面掏出一把钥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了坡下面,大门口旁边的小木门走了进去。这间房子是红砖砌成的,外面一层白灰,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变成灰色的了。由于在坡下面,房顶刚刚到坡顶,坡顶上的一排房子的地面正好和这间小屋的屋顶在一个水平线上。稍微往坡上走一走,就很容易看到房顶,上面是一层土,还扔着一支苍蝇拍和半个破轮胎,也有一些零食垃圾袋什么的点缀在上面,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的房子。
“成成,你先进来!”妈妈在屋里喊道。
“来了。”马学成从坡上下来,走进了这间小屋。进门的时候马学成感觉门框的上沿比自己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他下意识地把头钩了下来,生怕碰到门框上沿。进屋之后,屋中间吊着一个不怎么亮的灯泡,微微的闪着光,四周挺暗的。正对面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摆着各种洗漱用品和暖水壶、茶杯什么的。方桌的两旁是两张铁架床,左边的大一些,是一张双人床;右边的小一些,是一张单人床。妈妈正在左边的大床上安置衣物和被褥。床上最里面和墙面有五十公分左右的空隙,床边上放着被子和一个大的纤维编织袋,里面装着妈妈的换洗衣物。妈妈正将这些东西一个个挪到床脚边的一个和床齐高的柜子上,衣物堆的高高的,被子就放在床脚。铺好后,妈妈转过身对马学成说:“你和我睡在这个床上,你睡里面,我睡在外面。其他的慢慢再给你说。”马学成说,:“我知道了。妈!”妈妈说着推开那扇小门,“你先待一会,我过去忙去。钥匙在门上的锁子上挂着呢,不想呆了就过来。”马学成刚想说:“妈,我也去。”妈妈已经出了门,马学成一个人呆在屋里做到了双人床上。稍一定神,张开双手一下躺了下去。
房顶上用编织袋缝成的布遮住了房梁,基本都是装面的编制口袋缝起来的,靠近床头的一处凸出来了,显然有什么东西太重,压了下来,吊在头顶上,活像一支奶牛的乳房。马学成前几天和几个小伙伴去村南边的奶牛场里玩的时候看见过奶牛,所以很确定挺像的。躺着躺着,百无聊赖,马学成坐起身,对面的单人床用一大块床单做成的帘子遮着,看不见什么,只看到床底下放着小姑娘的鞋和几个盆子,除此再没有什么了。
大白天的,这间小房子里面却看不见什么光,只有双人床脚下墙上有一扇小窗,都被堵上了,只有一条斜斜的亮光照进来,被遮住的一大半肯定是外面的坡了。屋里的灯泡并不很亮,整个看上去像一个地窖。马学成老家大门右边就有一口地窖,他还下去过几次,都是冬天的时候给奶奶取一些葱啊、洋芋啊、萝卜啊什么的,和这里就很像。稍感压抑的马学成打开门,拔下钥匙,把门锁上,又朝着餐馆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