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改革浪潮
叶青和柳鸣回到自己家，好像完成了一个大项目的攻关，取得了重大胜利一样，兴奋得互相拥抱。柳鸣说：“老婆，你真英明，家里的这个难题总算被你破解了，你看妈那得意的样子，爸那高兴的劲头，好长时间都没见过了，你给柳响打个电话，告诉他林巧玉已经回家了，让他也高兴高兴。”
“你是无事找事，林巧玉自己不会告诉他吗，再说，家里的事，哪有一劳永逸的，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事来呢！不过，老公，你为这事作了大贡献，值得表扬，老爸都说你妈的工作难做，可你一出马，马到成功呀！”
“谢谢老婆夸奖，关键是你运作得好，巧玉服你，我更服你，你是家里的大功臣啊！”
“你们两个人本来就属我管，不服不行，可内心服不服，还难说，”两口子今天都高兴，又说又笑，叶青倒在他怀里，软绵绵地说：“老公，今天我服你管，一切听你的！”
叶青两口子过了两天轻松日子，第三天上午，文香月匆匆赶到女儿家，眼泪唰唰地告诉叶青：“青儿，你弟弟被检察院带走了，不知是什么事，你的熟人多，去打听一下吧。”
叶青感到大事不好，叶洪肯定是出问题了，一打听，是有人举报叶洪受贿，检察院已立案调查。下午，柳鸣被检察院传讯。
家里一下被带走两个亲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叶青的精神几乎崩溃，上班思想不集中，神情恍惚，林巧玉帮忙处理一些事情，总算没影响工作。公公婆婆晚上过来陪她说话，安慰她，说事情还在调查中，不要着急，事已至此，只有等待处理结果。叶青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几天后，柳鸣回来了，叶青问他：“你给叶洪行贿了没有，你是怎么交待的？”
柳鸣如实回答：“我给检察写的材料承认，他是我儿子的舅舅，我请他吃过几次饭，他也请过我，我给他送过两条烟，他送过我一斤茶叶，其他什么也没有。办案的人不相信，说你在云湖开发区得到那么多个项目，大小项目都有，不可能这么简单。我说我不想做行贿的事，我也没那个本钱。云湖几十个项目，我们两口子跑了几年，我老婆拖着大肚子都没松过劲，众所周知，凭我们公司的实力，获得几个项目，不算多，而是少了。我们还想多作点贡献呢！”
叶青听了后，心里轻松了一点：“我怎么不知道你请吃饭和送烟的事？”
“那时正是你生孩子的一段时间，是张老板给的一点活动经费，不然，我哪请得起客呀！”
“真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他们能放我回来吗！”
“我就知道我老公做人是有底线的，”叶青扑向柳鸣怀里，抽咽不止，“不知叶洪是什么情况？”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情况，估计他的问题很快会有结果，事已至此，你不要太过伤心，身体要紧，我在里面就担心你受不了。”柳鸣自己伤起心来，眼泪滴在叶青的脸上。
“老公，你不知道，你离开我的这些日子，我比那次一个人住酒店还难受，你的身影时刻在我心里，又不知你和叶洪是什么情况，心都碎了，虽然只几天，我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你，这次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身心的煎熬！我知道爸妈也难受，可他们安慰我，巧玉帮助我，我才振作精神，我想，不管你是什么情况，我都耐心地等，我怎么能没有你呢！老公，你回到了我身边，我太幸福了，在我心中，这比什么都珍贵！”
柳鸣给叶青擦泪：“老婆，我也一样，我深深感到，每次家里的事，我们之间的事，你都以亲情为重，以我们的情意为重，为这个家辛勤付出，为我操心，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有信心，有力量，我知足，我快乐！我们把巧玉邀上，一起回家！”
叶青和柳鸣的情意，经过一次一次的洗礼，爱情的火花绽放出更加灿烂的光辉，不断地得到升华。
林巧玉对柳响于家不顾，对自己情不深、意不浓的表现越来越不满意，几乎丧失了信心。虽然和婆婆的关系有所缓解，但柳响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她将柳响和叶青不明不白的关系联系起来，想起和柳鸣的旧情，好像一丝不熄的火苗时时在心中燃起。这次柳鸣出事，她很心疼，主动为叶青分担工作压力是出于公私兼顾的责任心和同情心。林巧玉思绪不断，突然听到少有的敲门声，习惯了孤独的林巧玉有点紧张，都快晚八点了，谁会上门呢！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巧玉，是我。”林巧玉由惊变喜，开门一看，叶青两口子满面笑容地进了屋：“巧玉，柳鸣回来了，他说要让你和一家人都高兴高兴，迫不及待邀你一起回去，走吧。”
看到叶青和柳鸣满脸的喜悦，叶青不由商量的口气，林巧玉自然高兴，跟着他们一起来到婆婆家。
看到柳鸣回来，听他讲事情的经过，一家人的喜悦将林巧玉带进了欢乐的氛围，尽管她心里装着对柳响的不满，但柳鸣的回来是家里最大的喜事，她不但分享了快乐，和婆婆的关系也进一步融化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林巧玉的心情好多了。看到柳云抱着他的爸妈，左边吻一下爸，右边吻一下妈，然后三人吻在一起的情境，她情不自禁地热烈鼓掌。
叶青和柳鸣先送林巧玉回家，然后再回自己家，分手时，叶青说：“巧玉，明天，我和柳鸣回趟我娘家，店里有急事就给我打电话，一般的事，你就代行处理一下好吧！”
林巧玉目送她两口子，看到叶青双手挽着柳鸣，头靠在他的肩上慢慢离开她的视线，林巧玉心里的喜悦不见了，回到自己床上，孤身无伴，五味杂陈，羡慕，悲伤，还是妒忌，自己都说不清楚。
叶青和柳鸣回到娘家，爸妈看到女婿回来了，心中得到一丝安慰，柳鸣说：“爸，妈，我能回来，说明叶洪的问题应该也快了，你们不要过于着急，多多保重身体，家里有什么事，我随喊随到。”叶青含泪说：“爸，妈，你们放心，不管叶洪有多大的问题，他都是我和柳鸣的兄弟，我们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好这个家！”
闻香月抱着女儿痛哭……
叶洪受贿案案情不复杂，情节不太重，犯人认罪态度较好，几个月后结案，被判有期徒刑三年。
叶青和柳鸣恢复了正常工作，情绪更加饱满。
一天，市委吴书记在云湖酒店接待外宾，中途休息时，派易秘书将叶青请到接待室。吴书记说：“叶经理，你们酒店创办这么多年，树立了良好的社会形象，成为我市对外开放的一个重要窗口。我来这里几次，感觉确实不错，我很想听听你办酒店的经验。”
叶青说：“书记，我们是私人股份公司，谈不上什么经验，只是觉得在服务行业立足不容易，服务是根本，要比别人做得好，才有竞争力，才会有利润，服务态度，服务质量的好坏都得靠人来做，所以，抓酒店管理的关键是抓人头，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吴书记一下好像着迷了，“叶经理，很有水平啦！那怎么抓人头呢？”
“我们和国有企业不同，没有铁饭碗，能者上，不行就得下，谁都不想下，所以大家有一种把服务搞好的紧迫感，比如我们有一个中层骨干，她有些私人烦恼，可从不影响工作，就是例子。”
“小叶，这一点，你又说到了点子上了。现在，无论是国有、私有企业都进入了市场，市场就有竞争，竞争就是优胜劣汰。企业有不有竞争力，靠产品好，服务好，产品和服务是人做出来的，所以首先得抓人头，你这个观点我很受启发呀！”
吴书记是有意思对企业作一些调查研究的，和叶青还深入地谈了一些管理问题。他最后说：“易秘书，叶经理说的这几点，我很赞同，你可以和有关部门讨论一下，现在，国有企业改革到了关键时候，国家‘抓大放小’方针已经出台，她说的几点我看很有参考价值，可以认真总结完善一下，你说呢！”
吴书记的话，给叶青极大的鼓舞，她好像眼前一亮。
时间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一天，柳响带着一个重要信息找到叶青：“青姐，特大喜讯，我们厂将进入破产程序，清算组过几天就要进厂，你的机会来了！”
“真的，难怪吴书记那天说国企改革到了关键时刻，你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个搞法？”
“我听说要等清算完了，还有什么房改、水电等社会职能剥离后公开拍卖，具体政策还不清楚。”
叶青兴奋极了：“兄弟，你我商量了多次的事现在有了点希望，我们一如既往，保持密切联系，努力争取我们原来设想的目标成功实现，好不好？”
“我听你的，一有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青将情况及时向张超汇报，张超态度非常积极，指示叶亲随时掌握进展情况，必要时亲自过来，大有一举拿下这个厂的决心。
为了这件事，柳响和叶青的频繁接触，引起林巧玉的更加不满，已经有了些缓和的妯娌关系又出现了变化。
柳响出差在外，一天，接到厂里电话，说工厂拍卖的事已出公告，第一轮拍卖在厂内进行，在职职工优先，但有资质要求。他匆匆赶回厂，了解具体情况后，直接去和叶青见面，讨论对策，不想，林巧玉已盯上他了。柳响和林巧玉还没会面，先进了叶青办公室，谈完公告内容，交换了一下各自看法后，柳响离开。林巧玉站在酒店大厅外等他，见面就问：“柳响，回家了吗？”“还没有。”“她办公室是你的家，对吧？”林巧玉怕影响工作，说完就走。
柳响知道林巧玉对自己和叶青多次接触早有看法，现在，厂子拍卖的事已经公开，无需再保密了，想等她回家后再跟她解释。可等到晚上，也不见她回家，找到酒店，才知道她住进了酒店职工宿舍。柳响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柳响自己一人回到家里，想找叶青谈谈，可怎么好意思开口！一个人在床上，翻来复去，熬到天亮。
接到叶青说机械厂出了拍卖公告的电话，张超两口子马上动身，赶到鼎陵入住云湖酒店。当晚把叶青两口子请到酒店商量具体办法。第二天，叶青找柳响商谈，叶青问：“兄弟，我知道，你有心购买这个厂，对吗？”
柳响摸一下脑袋：“我想是想，一百万的资金我哪有，没有资格啊！”
“我帮你解决一百万，怎么样？”
柳响说：“好是好，可是取得购买资格只是第一步，还有那么多条款，比如安排就业人数、工资水平、五险一金、购款缴款期限、价格等都要作出承诺，最后进入合同，这些都是很难一下敲定的事项，我没把握。”
叶青说：“没做之前，谁也不能说有把握，事在人为嘛，我们一起想办法，作你的后盾，事成之后，核心的事是产权问题，你有什么考虑？我们事先得说清楚。”
柳响说：“你是说，你们出钱，我出面，买下来后，产权归谁的问题，是吧？”
叶青说：“是这样，说白了，就是谁当老板的问题。”
柳响说：“只要政府不干预，谁出钱，肯定是谁当老板啦！我-我-我没什么意见。”
叶青认为企业既然已经卖出去了，政府不可能干预这个事，柳响有点含糊其词，是在考虑自己的安排问题。平时，叔嫂玩笑惯了，既然事情已谈到了这个程度，叶青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那你就成了我的人-不对，你成了我们公司的人，得听我们公司的安排。”
柳响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青姐，这个玩笑开不得啊，林巧玉这几天都没回家，这么大的事，我得和她通个气才好。”
叶青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不怕老婆呢，你哥就不怕我，不过，人家说，怕老婆不是丑事，你是得和她商量一下才对，我等你回话。”
柳响找林巧玉两次，第一次，将柳响拒之门外。第二次，见面后，柳响将机械厂拍卖的事从头至尾给她讲了一遍，包括和叶青多次会面交谈的内容都没有任何隐瞒，林巧玉哪里听得进去，就一句话：“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找她去花言巧语吧。”
柳响不好意思找叶青回话。叶青不见柳响的回音，心想他可能不顺利，自己找林巧玉更不合适，便拉着柳鸣去见张超。
张超两口子正在谈论这次买厂的事。万丽娜说：“这次，我们老远跑来，关键人物是柳响，他要不出面，或者事成后他居功自傲，不好好合作，那就是个麻烦。”
张超说：“我也有这个担忧，所以让叶青先跟他交底，我对叶青有信心，她有办法的。万一有问题，我们也可以找别人合作，竞争嘛，就是这样，万一不行，只好等下次机会了。”
叶青进张超房间就说：“张总，万姨，柳响的工作是做好了，林巧玉的思想不知怎样，没有她的配合，也不好，我看，把她们两口子都叫来，我们一起商量，林巧玉是你们的老部下，她即使有意见，在你们面前，也说不出口呀。何况，她是有事业心的人，又是我们公司的骨干，她一定会支持的。”
万丽娜说：“她也是有办法的人，一起商量，多一个人多一份主意。叶青这个办法好！”
张总和万丽娜找林巧玉商量事，林巧玉是随喊随到。当天晚上，万丽娜第一个把林巧玉叫来，张超问了一些林巧玉的工作情况，对她的事业心和能力都很满意。万丽娜夸奖说：“巧玉进我们公司，从深圳到云湖，工作上从未出过差错，叶青在我面前讲过几次，说你是个能干人，有办法的人，等她们来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购买你老公那个厂的事，这件事，叶青和柳响前期做了大量工作，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就看最后一搏了。”
林巧玉听了柳响讲机械厂卖厂的事，又听了万丽娜的话，两人的话相互吻合，多少消除了一些心中的怨气，
叶青两口子、柳响先后来到张超房间。柳响没想到林巧玉在这里，向她点了一下头，林巧玉并无反感，柳响就坐在她身边。
主持人自然是张超。他说：“经济体制改革搞了这么多年，我们私有企业在市场中的地位越来越突显，现在，国家支持我们发展，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所以，我们要把握好时机。柳响，你们厂子，我早就看好了，以前我和你们梅厂长秘密进行谈判，你和叶青是联络人，我和梅厂长谈了几次没谈拢来，你和叶青也沟通过多次，没有进展。形势发展好快呀！现在你们厂是公开拍卖，才不到一年时间，跨过了一个世纪啊！我和你成了合伙人，你是主角，我听你的。”
柳响对叶青看：“你先说吧。”
叶青看了一下林巧玉：“兄弟，我和巧玉都是张总这边的，你还没加入，你是一方，这次，你才有购买的资格，所以，我们老板说要听你的，你先说。”
柳响习惯性地摸一下头：“张老板，其实，是您给了我资格，既然以我的名义竞买，我肯定尽力而为。我想，我们主要是研究一下这些条款，跟赌博一样，每条下多大的的注，积小胜为大胜，最后拿到总分第一就成功了。”
万丽娜笑着说：“柳鸣，你兄弟不愧是本科生，头头是道啊！那就一条一条议一议吧。”
林巧玉不太懂，慢慢地也进入了角色，跟着一条一条参与了进去。大家各抒己见，不知不觉到了转钟时刻，叶青指挥：“巧玉，你去安排一下，让厨房送点夜宵，再安排两间房子，我们今晚就住酒店，明天还要照常上班呢！”
吃完夜宵，各自回房休息，叶青看见林巧玉跟着柳响进了房，俏皮一笑：“柳鸣，你说他们今晚怎么睡？”
“不和你我一样吗！你‘狡猾狡猾’的！”
一连三个晚上，以柳响为主，三对夫妻议来议去，算是完成了竞买条款的第一稿。张超交待：“这些数据，要高度保密，另外，投出之前，叶青继续协助柳响进一步了解其他竞买人的情况，要反复比较，认真推敲和修改，力争一举成功。”
柳响为了竞买的事专心致志，多方打听，了解到有四个人参加竞买，便和叶青分析这四人的情况，一一进行对比，有时转钟才回到家里，林巧玉再也没过问。
工厂拍卖会的前一天晚上，三对夫妻最后一次讨论，根据柳响和叶青的分析对比，确定了各项指标。
第二天的拍卖会，有两人因资格不合要求被取消，正式参加竞买的是三人。张超、柳鸣、柳响三对夫妻早早就进入了会场，坐在前排，柳响的积分一直领先，三对夫妻心情紧张，特别是林巧玉，心想投标人是自己的老公，这段时间为了买厂的事，他忙进忙出，有些事，可能是自己委屈他了，有点内疚，当主持人一锤落下，公证人宣布结果有效时，林巧玉第一个站起来，拉着老公的手，柳鸣两口子，张超两口子同时站起来，三对夫妇抱成一团，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购买合同签订后，张超和叶青商量：“叶青，这次竞买成功，你和柳响功不可没。但这只是第一步，如何办好这个厂，任重道远啊！虽然机械厂早已改成了公司牌子，那是名不副实，空有其名而已。我们进入，工作难度会不小，千斤重担谁来挑，你认为谁合适？”
“张总，这还用问吗，您亲自担任懂事长，总经理嘛，我觉得柳响事业心强，有学历，业务熟，您看行不行？”
“叶青啦，我呢，一是年纪大了，二是这一块不太熟悉，三是我那边事也不少。这三条你有优势，你年轻，有头脑，有能力；厂里的情况你跟柳响了解了不少；你在这边比较方便。所以，我反复考虑，懂事长非你莫属啊！总经理人选，我同意你的意见。”
“张总，我怕担当不起呀，再说，酒店那边工作量也大，和以前一样，我协助您不行吗？”
“叶青，这里是我们的一个新领域，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得有一个得力的人才行。我想你酒店的经理职务由柳鸣接任，再提林巧玉为副经理，你把精力集中放到厂里来，好吧！当然，我也会时刻关注这里的情况。”
叶青心想张超可能已是深思熟虑，好像没有商量余地了，表态说：“张总，您考虑得周到，就按您的意见办吧。”
张超最后强调：“叶青，机械厂是我们总公司第一个跨出服务性行列的项目，对我们总公司的发展有开拓性意义，其社会影响，几百人的命运，我们一千多万投资，全系你于一身，担子很重，希望你不负重托，和柳响继续合作好，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等待你们的好消息啊！”
张超以云湖总公司的名义召开机械厂原领导班子会后，又召开全体干部职工大会，宣布新公司由叶青任懂事长，柳响任总经理，梅尧臣党高官职务不变，其他原领导成员职务不变的决定，全场掌声雷动。接着，叶青懂事长讲话：“同志们，大家好！我叫叶青，本地人，云湖是我的家。我从深圳打工几年，回到家乡是因为我热爱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和我的老公离家时就下了要回来创业的决心，我们有责任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好。是我们云湖总公司，我们的张超懂事长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在这里感谢张总的信任，感谢大家刚才热烈的掌声！”她站起来鞠躬，台下又一片掌声，“机械行业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领域，我来的第一个任务是向大家学习，第二个任务是和大家一起把我们的工厂建设好，发展好，让我们共同享受改革开放的红利吧！我知道，任何红利都是靠奋斗得来的，我相信，我们上下一心，一定能取得丰硕的成果！”一片掌声之后，柳响讲话：“我是大家的老朋友，我一定为大家服好务。叶懂事长是很有水平的人，在她的带领下，我有信心完成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谢谢大家。”全场又是热烈的掌声。
机械厂在市郊区，坐公交车得近一个小时，叶青和柳响上下班，经常同去同回，一路交流工作情况，俩人配合很好。叶青感到，长此下去，恐有不妥，加上，自己很想和工人们多接触，多了解一些情况，便和柳鸣商量：“老公，天天来回跑，耽误了不少时间，你现在当了一把手，事情多，忙得很，我想搬到厂里去住，早晚你不用管我，专心你的事，我也不管你，和工人们打成一片，你看如何？”
“那不两地分居了，你不怕我心疼呀！”
“你不是心疼，是离不得老婆吧！”
“那我们买台小车，我每天送你，柳响也就个方便，两全其美啊！”
“主意是好，得有个过程，先这样计划吧，我不能等了，明天就住厂里去，每星期双休日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来，亲一下，达成协议！”
叶青搬进了职工宿舍。柳响自调到供销科以后，因为经常出差，把行李搬回了家，和柳云住一间房。现在情况变了，也想效仿叶青，搬到厂里去，叶青知道后，严肃地对他说：“万万不可，林巧玉可不是柳鸣，好不容易现在不多出差了，两口子抓紧时间修补缝隙，有了孩子，那才幸福满满呢，你这都不懂！”
柳响在嫂子面前像个孩子，摸一下脑袋走开了。
一天，易秘书专程来到厂里，在车间里找到叶青：“懂事长，我受吴书记委派，想耽误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欢迎，欢迎，吴书记好吗？”
“好，就是忙，不然，他想亲自来呢！”
俩人来到办公室：“懂事长，穿上工作服好精神啊！”
“你别说，我真感到这身衣服合身又自由，漂亮吗？”
“漂亮。你穿什么都年轻漂亮。”
“说笑了，”叶青来到厂里，和工人们在一起，思想单纯多了，情绪很轻松，“吴秘书，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需要我做什么呢！”
“是这样，吴书记知道你当了懂事长，一是让我来代他向你表示祝贺，二是那次吴书记和你交谈之后，他让我写了一篇通讯，想请你看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准备在市委‘内部通讯’上发表。”
叶青接过来认真阅读，写的是云湖大酒店建店以来，经营关理，服务、分配、人事等制度改革创新取得的经济和社会效益的情况。前面的按语是这样写的：这篇通讯介绍了叶青同志从改革开放前沿的深圳回到家乡创业，引进了投资，兴办了实业，创新了管理模式，将深圳企业改革的经验带回了我市，很有参考价值，此文值得一读。
叶青看了两遍，感到自己做过的一些事，可没这么条理，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易秘书，很平常的事，写出来好像成了故事，读起来还有些味道，发出去合适吗？”
易秘书说：“因为是通讯体裁，内容务求真实，你说这里面的内容与事实有没有出入，如果没有，给正在改革中摸索的人们可以起到启发和参考作用，有什么不好呢，这可能正是吴书记的意图所在。”
“是这样，请代我向吴书记表示感谢，这篇文章，我认为很有文采，内容到是不假，是不是理论上有些拔高，我哪承受得起呀！”
“只要情节真实，上升到理论才能提高认识，当然，文字上还可修改，我觉得你是这样作的，不存在受不起的问题，就这样定了吧。”
叶青没再说什么，吴秘书走后，叶青结合自己来机械厂后了解的情况进行了认真思考，回到家里和柳鸣讨论：“老公，我对厂里的情况作了比较深入的调查研究，觉得资金问题解决后，没什么大的变化，干部工人按步就班，积极性不高，没什么生气，有的部门，一张报纸一杯茶；有的车间，人浮于事，上班时间，干的在干，无事闲聊的不少。我和人事科长谈，他也认为厂里人员有富余，但很难精简下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但厂里经济效益难以提高，还会给积极干事的人产生消极影响。所以，我想改变这种状况，但难以下决心。”
“老婆，你是很有办法的，在美容院和酒店对人事分配制度大胆创新，很有成效，这里同样可以嘛！”
“工厂人多，又是技术性很强的工作，人们端惯了铁饭碗，听人事科长说厂里人事关系复杂，曾经也作过一些小手术，但成效甚微，我也听到过一些议论，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难度很大啊！”
“老婆，你不是说，只要不带私心，为企业发展着想，为大家着想，就什么都不怕吗，当年，你我还在谈恋爱，你把我从中层骨干贬下来做清洁工，好像削萝卜似的，毫不手软。就是那一次，给我的震动最大，教训最深刻，至今不忘。现在企业改革走到了这一步，你怎么犹豫了！”
“老公，你说得对，吴书记都肯定了我在酒店的一些作法，你给我打气，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你是我的好老公，有你的支持，我不犹豫了，”叶青好像找到了靠山，一头钻进了他的怀抱，“老公，我属于你的……”
叶青将自己“精简富余人员，优化劳动组合，竞争上岗”的改革方案给张超作了详细汇报，得到了他的肯定后，和党高官梅尧臣商量，梅书记看了叶青写的“改革方案提要”，态度积极：“董事长，你这个思路很好，我们以前也进行过一些改革，比如工厂改成了公司，分配制度也作了些调整，实行了综合奖等办法，总觉得效果不是很大。你的方案力度大多了，对打破‘大锅饭’、‘铁饭碗’一定会产生极大的推动作用。”叶青受到鼓舞，兴奋地说：“有您的支持，我的胆子大多了！”梅尧臣说：“我建议这个方案再细化一下，先在领导层中讨论，统一思想后逐步实施。”
叶青在领导班子会上，对细化了的改革方案进行了讲解，在讨论中各抒己见，同意和反对的两中意见争论得很激烈，其中，柳响反对得最强烈，叶青作了进一步的解释，反复陈述必须改革的理由，最后表决，四比三勉强通过了改革方案，成立了改革领导小组，叶青任组长，梅尧臣任副组长，办公室、人事、生产等部门负责人为成员，即日开展工作。
改革方案公布后，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当场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在一片议论声中，叶青说：“企业改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过去几十年，我们厂有过辉煌，大家都吃过苦，卖过力……现在，我们厂劳动生产率不高，包袱重是其中的重要原因。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我们必须要轻装上阵，全面提高企业的素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希望大家以大局为重，为企业的整体和长远利益着想，配合好这次改革工作的进行。”
叶青找柳响单独谈话：“柳响，你身为总经理，要为企业的前途着想，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厂的现状，大锅饭，铁饭碗的现象比较严重，大家缺乏积极上进的精神，不解决这个问题，长此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你要认真思考啊！”
“职工饭碗都保不住，积极性从何说起，几十个工人面临下岗，他们的家庭怎么办，我就是为他们着想，为社会安定着想，希望你慎重考虑！”
“这部分人，有几个方向分流，也要大家一起做工作，不能因此我们就畏缩不前，我们就是要造成一种能者上，庸者下的竞争氛围，调动全体职工的积极性，企业才有活力，才会出人才，出成效。”
“青姐，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理想和现实要相结合，步子迈得过快，不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成效。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一点，请你三思而行。”
俩人的思想分歧太大，几次都没谈拢来。
厂里一部分人对这次改革方案不理解，有逆反心理，甚至走家串户，形成了一股势力，公开反对改革方案，柳响自然站在反对行列立场上，同情和默许他们的行动。
叶青发现柳响思想转不过弯，还有支持反对派的倾向，为了改革和日常工作能正常运行，经张超同意，免除了他的总经理职务，改任技术科副科长，由梅尧臣兼任总经理一职。
这一人事变动，厂里议论纷纷。一天晚上，叶青正在厂里自己房间看全厂人员定编方案，几个有不满情绪的人推开叶青的房门：“懂事长，柳响犯了什么错误，你将他一抹到底？”
“他没什么错误，但他的思想认识不适合当总经理一职，不能领导大家实施新的改革方案，为了全厂的整体和长远利益着想，所以作了如此安排。”
“那你想如何安排我们呢？”
“不是我想，是根据改革方案的要求，精简部分富余人员，改进收入分配办法，加强管理，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适应市场竞争的需要。”
“你说得好听，我们不听这一套，我们要工作，要吃饭！”
“没有谁不让你工作，我们的想法就是让大家都好好工作。”
听到吵闹声越来越大，职工宿舍的很多人赶来，看到这几个围攻叶青的都是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大部分人看热闹，不做声，有几个站在叶青一边：“懂事长说得有道理，我们厂包袱重，不改革不行，奖勤罚懒，理所当然。”
“柳响懒吗，他怎么受罚？”
“柳响是她弟弟，说明懂事长大公无私！”
“我们不管她大公小公，他要赶我们走，我们就先把她赶走，不然，厂里不得安静！”
很多不做声的人看到这几个人不讲道理，纷纷发言：“她是法人代表，你有什么道理赶她走！”“她一女人，为了厂里的发展，一人住在这里，容易吗！”“你们也不想想以前厂里经常发不出工资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叶青虽然受到很大鼓舞，但这样吵下去哪是个办法，只好说：“大家都不要说了，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工作还得靠大家做，今天就请大家先回吧。”
很多人慢慢离开了，可这几个闹事的人就是不走。最后，保卫科黄科长闻讯赶来，才将几个闹事的人劝走。
柳响职务的变动，柳家刮起了一阵大风。
星期天，叶青两口子和柳响两口子回到柳家。一家人见面，没有一张笑脸，没说几句话，夏桂芝劈头劈脑地问：“叶青，柳响犯了什么错，你将他连降几级，你记得你是怎么当上懂事长的吗？”
“妈，这件事是工作需要，柳响他自己清楚。”
柳响不做声。
林巧玉早有不满，是出气的时候了，为老公抱不平：“懂事长，柳响历来听你的，现在怎么就一脚踢开了呢！”
柳春林不理解：“叶亲，我后来才知道，你们总公司是以柳响的名义买下机械厂的，这才几天，他就被贬到原来的级别都没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柳鸣帮叶青解释：“爸，妈，柳响他对厂里的改革方案不理解，不支持，思想跟不上，当总经理，不便于开展工作，所以让他冷静思考一下，我看这没什么，在深圳，能上能下，是很正常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什么，我们大惊小怪，”夏桂芝火冒三丈，“她在家里，在厂里一手遮天，无情无义，你还帮她说话，她会飞上天啦！”
叶青听不下去了，进行反击：“我在柳家，作过哪些坏事，错事，都对我不满，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能飞得上天吗！我为柳家做的事还少吗！你们不但不领情，说我无情无义，都摸摸良心吧。”
看叶青发火了，夏桂芝更来劲：“你飞到哪里我都不管，你欺负柳鸣，又欺负柳响，还想欺负我吗，柳家就那么好欺负吗！”夏桂芝声调越说越高，“你的良心好，柳响是柳鸣亲弟弟，你都不顾，六亲不认，这就是你为柳家做的好事！”
柳云在里房做作业，听到客厅吵闹声，从房里出来：“妈，你们别吵了，我的作业还没完成呢！”
叶青拉着儿子进房：“乖儿子，我们不吵，你安心做作业好吧。”出门顺手将门关上，心里像被火烧，这么大吵大闹，连儿子都不得安静，说出去会是什么影响，想拉着柳鸣离开，图个安静，可事情不说明白，矛盾会越来越深，便耐着性子走到柳春林旁边坐下，轻声细语地说：“爸，是这么回事，您知道，现在企业改革正深入展开，自从我们买下这个厂后，我经过一段时间考查，发现厂里铁饭碗、大锅饭的现象比较严重，职工积极性不高，责任心不强比较普遍，为了适应市场竞争需要，我和张总商量，想借改革的东风，提出了一个‘精简富余人员，优化劳动组合，竞争上岗’的改革方案，在领导层进行讨论，获得通过。可柳响思想不通，我跟他个别谈过几次，他一直不理解，不支持，还和一些持反对意见的人站在一个立场上，在这种情况下，我才和张总、梅书记商量，改革不能停，也不能等，阻力要排开，只好将柳响放到技术科当副科长，由梅书记兼任总经理。”
柳春林问：“叶青，你把柳响拿下来就能解决问题吗？”
叶青说：“他站在改革的对立面，他这种思想状态不可能带领大家进行改革，我们是从企业改革大局考虑的，希望柳响能够理解。”
柳春林问：“柳响，你是怎么看的？”
柳响对改革是拥护的，对叶青是信任的，但他是这个企业与大家同甘共苦的老人，用那么多人下岗的代价进行改革他不赞成，他说：“我内心很矛盾，我不可能反对改革，我当不当领导无所谓，我担心下岗工人怎么处置，他们下岗后怎么生活，弄不好，会出乱子，我们得对他们负责。”
夏桂芝说：“是啊，柳响是为大家着想，有什么不对！”
林巧玉说：“青姐，你是知道的，他为厂里忙了这么多年，很少回家，这次总公司买厂，他功不可没，受到大家的好评，你这么作，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除了柳鸣帮叶青说话，一家人虽没有再大吵大闹，可思想都不通，不痛快。叶青心想，这么大的改革动作，要每个人的思想都通也不可能，特别是触及到个人和家庭的利益，难免一时转不过弯来，勉强要他们接受自己的观点很难，只好说：“爸，妈，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不可能因此就放弃这次的改革方案，有些问题，我们会进一步考虑完善，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夏桂芝“哼”了一声，林巧玉嘀咕：“柳响成了你的牺牲品！”柳春林不吱声。
柳鸣觉得不是滋味：“叶青，我们回去吧。”
柳鸣和叶青回到自己家，看到她闷闷不乐，柳鸣有意找她开玩笑：“老婆，灰心了吧！”
“不是灰心，是难过，家里人都不理解，外人怎么看，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就让他们慢慢看吧，不是还有我吗，你不要顾虑那么多，等我的驾照到手。我们就买辆小车，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免得你再难过。再说，你一人住厂里，我不放心。”柳鸣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老婆，这下高兴了吧，我相信你有办法，而且一定能成功！”
叶青得到老公坚定的支持，心情慢慢好转：“老公，我也相信你，有你在我身边，我不难过，我高兴着呢，”她情不自禁地将嘴贴在他的脸上……
为了改革方案的事，厂里议论纷纷，没隔几天，小部分人拉着“我们要工作！我们要吃饭！”的横幅来到市政府请愿。市政府门前不一会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警察出面维持秩序，政府工作人员多方劝离，人们就是不散。最后，原来参加云湖大酒店开业仪式的杨副市长，也就是现任市长出面，宣传了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耐心进行心理疏导，并答复与机械厂进行沟通，事情才得平息。
杨市长向吴书记汇报并取得一致意见后，给叶青打了电话，意思是支持机械厂的改革方案，有些职工的具体困难要有解决办法，做到改革方案要大胆推进，又要保持社会稳定。
叶青再次受到鼓舞。
改革方案一步一步推进。进一步全体动员后，首先，定编定岗定员定工作标准，草案出来后，发动群众反复讨论修改定稿。然后，对照工作标准，在岗人员自我总结成绩找差距，明确下一部努力方向，对每个人的自我总结，经小组评议，车间科室评议，最后由厂评议小组评议，并将评议结果公布于众，再次征求意见，不搞暗箱操作，做到公开、公正，公平，经过由下而上，再由上而下的考核，最后由厂改革领导小组决定上岗人员名单。
下岗人员分流安置是最大的难点。叶青事先和张超商量过，总的原则是除自愿‘下海’自谋职业和一次性买断工龄者外，由总公司人事部组织下岗人员培训，考核合格后在下属各单位安排保安或服务员等工作，做到不让一人失业。尽管富余人员都有安排，但几十个下岗人员的不满情绪很难平息，而且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个性需求，叶青和改革领导小组成员做了大量细致的思想工作，此事才算圆满解决。
劳动组合优化后，叶青亲自主持对厂里过来的规章制度进行了修订，制定了各项考核办法，所有操作岗位，能计时的计时，能记件的计件，完善了工资加奖金的分配制度。机械厂经过半年时间改革，职工们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思想洗礼，工作积极性、责任心、工作效率有了明显提高，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在此基础上，经总公司同意，向全体职工募集股金，职工们积极响应，不到半个月，绝大多数人都成了公司大小股东，大家的积极性更加高涨。机械厂成了真正意义的股分公司，叶青最终完成了企业的股分制改造。
经懂事会决定，公司向职工募集的一千多万元入股资金，全部用于机器设备的改造、升级换代和新产品开发，逐步向数字化，智能化的现代企业迈进，叶青将这项工作交由柳响具体负责。
机械厂改革的成功，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吴书记，杨市长非常关注，特派吴秘书前来祝贺，并希望叶青能在市里企业改革工作会上作典型发言，叶青不好意思：“我们厂的改革，得到了市领导的大力支持，我表示衷心感谢，发言的事就免了吧。再说，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我们的路还长得很，还不到谈经验的时候呢！”吴秘书一再说这是吴书记的意思，叶青不好再推辞，可心里想的是家里事都没摆平，哪有那个心情。
柳鸣买了台小车，每天早晨送，下班接老婆上下班，柳响搭便车，经过陵水一大桥，返回经二大桥，正好接林巧玉一同到云湖酒店上班，柳鸣成了两对夫妻上下班的专车司机。来回一趟，大概一个小时，虽然辛苦点，可他十分高兴，既为大家服了务，又融洽了她们妯娌之间的关系。可林巧玉心里另有想法。
林巧玉当了副经理，知道是叶青的推荐，心存感激。但柳响被贬，她特别不满，加上公婆都站在自己一边，对叶青的不满公开化了，总想找机会报复一下叶青。林巧玉和柳鸣的办公室仅一墙之隔，来往十分方便，工作上互相配合密切，在林巧玉心里，对柳鸣的好感从未消除，尽管和柳响的关系有了好转，但总感到柳响好多方面不如柳鸣那么优秀，特别是柳响那古板的性格，缺少对女人的温情，让自己不满意，有时，不自觉地向柳鸣投点旧情，可柳鸣这方面十分谨慎，除了工作，别的什么都不谈。一天，柳鸣对林巧玉说：“巧玉，总公司安排几名机械厂下岗工人到酒店当保安，你给保卫部说一下，让他们作好安排。”林巧玉说：“这肯定是青姐的主意，你肯定只能执行，我当然得安排。柳哥，你老婆把你弟弟整下来，你们两弟兄好像没有任何反感，特别是柳响，倒是跟她跟得越紧了，我都有些吃醋了，你就没有感觉？”
柳鸣说：“有感觉，我看柳响思想在慢慢转弯，机械厂改革的成功，市里都给予了充分肯定，柳响当然看清了形势，积极向懂事长靠拢，努力把她布置的设备改造和新产品开发工作完成好，你应该全力支持才对，怎么能吃醋呢！”
“你说得对，我不吃醋，我完成好你布置的工作，她会吃醋吗？”
林巧玉将工作和感情扯到了一起，柳鸣答不上来了，迟疑了一会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是两码事嘛！”
“柳哥，两码事就不能合在一起吗，你就不能想想我们的过去吗！我看，柳响对叶青比对我好，你就不能对我比对叶青好吗！”
话说到这种程度，柳鸣不能再含糊了：“巧玉，我俩在一起工作得很好，叶青和柳响在一起工作得也很好，我希望，我们都以工作为重，以家庭和睦为重，不要参杂其他不健康的东西，我相信，叶青能作到，我也能作到，我的好妹妹，你也可以作到的，好吗？”
林巧玉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眼泪模糊了眼睛，转身离去。
按张超懂事长对机械厂要面向技术高端、面向国际市场的要求，柳响对工厂设备提档升级改造作了一个规划，总目标是最终实现数字化自动生产线，与此同时，以现有塔吊设备为基础，开发道路工程建设系列新产品，以满足工程项目的成套需求。首先是要引进一批高素质的专业人才，并与科研院所合作，组成专业团队，研制新产品，对设备操作工人进行业务培训，以适应工厂提档升级的需要。
叶青听了柳响的详细汇报，兴奋极了：“兄弟，你对张总的超前思维把握得太好了，我好像看到了工厂光辉的前景，我没看错你，你是个人才！”
“懂事长，很不好意思，企业改革中我拖了你后腿，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现在认识到了自己思想狭隘，目光短浅，你才是真正为了企业长远利益着想呢！看到下岗职工都得到妥善安排，看到厂里的职工精神面貌的变化，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积极参加文化和业务学习的热情，我内心受到极大的鼓舞。青姐，你是我心中的偶像，你才是真正的人才。”柳响对叶青历来就尊敬，喜欢和她交谈，内心非常感谢她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叶青对柳响的事业心、品貌、能力都很欣赏，多少次亲切交谈，给她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俩人的关系有一种无形的亲密。这次企业改革中，俩人产生意见分歧，但私人关系依旧如故。尽管柳响被降职，对叶青有些看法，事后一想，是因为自己的认识错误给她的工作带来了很多麻烦，她在家里和厂里都受了极大的委屈，甚至人身攻击，当时自己也很难受，但她却毫不退缩，最后取得了成功。想到这些，柳响深感内疚，说着说着，忍不住流泪：“青姐，企业改革中，我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你能原谅我吗？”
“我的好兄弟，”叶青走过去为柳响擦泪，“人的思想认识不一致是很正常的，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从未改变，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把这个企业办得更好。你能做到现在这样，我非常高兴，你不用难过，我曾对你哥说过，‘我希望看到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现在，我对你也说这句话，可见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你明白吗？”
柳响情不自禁地倒向叶青怀里。叶青并无责怪之意：“柳响，你我要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们姐弟互爱互尊比什么都强。我们都不要有非份之想，你能做到吗？”
“青姐，在我心里，你比我的亲姐姐还亲，请你相信，你的要求我一定做到，不然，我就不是男子汉。”
俩人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心情反倒平静了：“柳响，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市里的国企改革坐谈会，叶青做了典型发言，引起热烈反响。不久，叶青当选市人大代表，在人大开会期间，市人大主任、市委吴书记对机械厂的改革高度赞扬，并单独接见叶青，报纸、电视宣传她的成功经验，叶青成了新闻人物。
叶青名气越大，夏桂芝对她越不满意，看了新闻报导，她对柳春林说：“你大儿媳妇成了风云人物，越发神气了，哪会把柳鸣放在眼里，你两个儿子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你总是看她眼色行事，我可不吃那一套。”
“你这是说哪里话，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叶青的为人吗，她哪是你说的那样，从不高调，特别是在你面前，她很少多言，对我们够尊重的了。有了点名气，对她的事业发展有利嘛！”
“她是踩着柳响，站在柳鸣肩膀上爬上去的，没有你两个儿子为她垫背，她能有今天！我就不明白，他两弟兄对她好像服贴得很，你看柳响一点怨言都没有，好像没事儿似的，真没出息！”
两老正议论间，柳冬林和姚小英来了。从那次两兄弟为解决遗产房屋问题后，两妯娌的隔阂基本解除，虽不是很亲近，总算有了往来，过年过节的走动恢复了正常，有什么特殊情况，互相都有个照应。姚小英进门就问：“哥，嫂，你们都好吧？”夏桂芝说：“今天非年非节，你们怎么有空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这么多年，柳冬林通过自己的努力，现在是市里一家建筑公司的副经理，建筑业务一直很好，他两口子收入可观，儿子柳唱己上大学三年级，其他没什么负担，有了些积蓄，加上在叶青那里的分红和一直未动的那笔房屋拆迁款，算是富裕人家了。最近，市里的企业改革风起云涌，建筑公司己进入破产情算程序，柳冬林两口子是过来跟哥嫂商量购买建筑公司一事的。
柳冬林说：“哥，嫂，确实有件大事，我们公司最近要进行公开拍卖，我和小英商量，想把公司买下来，请你们帮忙参谋参谋。”夏桂芝马上反应过来，他们是过来要那笔款子的：“我知道你们需要动那笔钱是吧，什么时候取出来都行。”
柳春林说：“此事确实是大事，叶青和柳响他们办过这事，把他们都叫回来，一起商量吧。”
柳冬林正有此意：“那就太好了。”
叶青接到老爸的电话，马上通知柳鸣开车到机械厂，林巧玉突然听说要回家去，也跟着上了车。柳鸣让林巧玉到叶青办公室去叫叶青，正好碰到柳响和叶青谈得笑语不断，林巧玉好似进退两难的样子让叶青看在眼里，心想她怎么来了，随即起身：“巧玉，我们一起走吧。”
车上四个人寂静无声，叶青打破沉闷：“柳鸣，上班时间叫你，你们两个人都来了，不影响工作吧？”
柳鸣笑着说：“不会，为老婆服务，这也是工作。”
柳响说“我也去考个驾照，省得老大一人忙不过来。”
叶青附和：“巧玉，我俩也考个驾照，省得依靠男人。”
林巧玉不做声，心想，两个男人围着你一个人转，我成了多余的人了，心里一阵酸痛。
回到家里，姚小英第一个给叶青打招呼：“叶青，看了报纸和电视，你出大名了，我们要向你学习，想把建筑公司买下来，你叔说，请大家帮忙出出主意。都等着你呢！”
柳冬林说：“你们机械厂的改革搞得好，我们建筑公司也要破产拍卖了，我想买下来，可总下不了决心，风险太大啊！你有经验，看看该怎么办？”
叶青对叔叔购买建筑公司这件事很有兴趣，不但是她对改革有积极的热情，而且，她知道，建筑工程和建筑机械有密切的联系，两者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叔叔的建筑公司好多设备出自自己的工厂，柳响的机械厂规划中提到开发新产品得有试验基地，叔叔的建筑公司就是最好的实验场地呀！叶青和柳响在讨论企业发展规划时，对机械厂和建筑公司合作的事简直是不谋而合，所以她说：“叔，婶，现在改革开放形势这么好，我们都遇到了最好的机遇，要创业不可能没风险，但你们有很多优势，有多年来资金的积累，有建筑业务的管理经验，完全可以一试。柳响，你这方面体会多，给叔婶出出主意吧。”
柳响说：“叔，婶，我和青姐为买机械厂的事，不知商量过多少次，开始，人家不干，我们无从下手，后来遇到了机械厂拍卖，才一举成功。现在是机遇送到你们手上，为什么不抓住呢！所以，我赞成青姐的观点。要大胆一试。而且要周密策划，做到心想事成。”
柳冬林问：“怎么周密策划？”
叶青说：“我们张董事长为这事在云湖酒店住了很多天，我们四人那几天家都未回，陪他天天住酒店，参加策划，主要是把竞买对手的情况搞清楚，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击败对手，取得成功。巧玉，柳响你们说是不是？”
柳鸣说：“叶青说得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林巧玉见叶青和柳响两兄弟一唱两和，心里不是滋味，哪有心情说话。
夏桂芝见两个儿子与叶青配合默契，服服帖帖，更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两弟兄都成她的‘下饭菜’了，既对大媳妇不满，又怨儿子无能。看到巧玉闷闷不乐，不吭一声，与他们几位可能不是一条战线的，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至于叔婶竞买的事好像与她无关，无形中站在了巧玉一边，也默不作声。
柳春林说：“冬林，我看，你可以参考他们成功的经验，作具体安排了，有什么事，跟叶青他们多联系。”
柳冬林受到鼓舞和启发，对姚小英看了一下说：“我们就下决心吧，”又对叶青说：“你对我们的支持很多，这次再支持一把，我们也争取一举成功！”
柳响和林巧玉回到家里，林巧玉仍然不做声，柳响问：“今天哪里不舒服，还是对叔婶买建筑公司不支持，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我说不说无关紧要，你们说得高兴就行了。”
“那就是你不高兴啰！”
“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今天不回去，你们也许更高兴一点。”
“你这是什么话，无边无际，不是自找不高兴吗！”
“我到你们柳家，过过几天高兴的日子，你有多少时间给过我高兴，你问问自己！你的高兴都给了谁？”
柳响反问：“你说我给了谁，胡思乱想！胡搅蛮缠！”
“你心里清楚，”林巧玉心中的两个男人把高兴都给了一个女人，自己好像连边都沾不上了，这口气闷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亲眼目睹他俩那亲热的场面，内心有似针扎一样的疼痛：“你既然那么喜欢她，我不碍你们的事，我不胡搅蛮缠，我走还不行吗！”说完就走了，再次住进了酒店职工宿舍。
柳鸣和叶青在自己家里谈得高兴，叶青头睡在柳鸣腿上，觉得不过瘾，起来坐在他腿上，觉得还不过瘾，抱着他不停地亲吻：“老公，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开心，和柳响谈厂里的远景规划，他把我带入了一个现代化的机械厂，我受到鼓舞，既兴奋，又神往。接下来和叔叔谈他买建筑公司的事，我感到柳响描绘的机械厂的前景就在眼前，他把建筑公司买下，我们合作的条件不更方便、更可靠了吗！真是天助我也！”
“老婆，得意忘形了吧，叔叔能否成功还八字没一撇呢！”
“我看他能行，即使别人买了，也是好事呀，说明我们的路走对了嘛！”
“老婆说得对，我们进卧室，今天让你开心个够！”
第二天早晨，柳鸣照例开车去接柳响和林巧玉上班，得知林巧玉已离家出走了，叶青才想起昨天林巧玉一直不做声的原因，觉得此事可能与自己有关，问柳响：“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吵架了？”
“莫名其妙地吵了几句，她就赌气走了。”
“柳响，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柳响的气还没消。
“柳鸣，你上班后，马上给我打电话，巧玉她上班了没有。”
柳鸣赶到酒店，和林巧玉碰了面，问她：“巧玉，我去接你，你不在，柳响也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
林巧玉扭头就走，进了自己办公室。
叶青接到柳鸣的电话后，把柳响找来：“兄弟，你怎么把巧玉又赶走了呢，不心疼自己的老婆，算什么男子汉！”
“她有你这么懂道理就好了，是她自己要走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肯定是你欺负了她。两口子有什么说不通的，非要搞得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有什么意思！”
“青姐，你不知道，她-她不相信我，怀疑我，甚至……”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老婆，我知道她对你我有看法，我不会和她计较，主要还是沟通少了。柳响，作为男人，你要主动点，去接她回来，我也会找她谈，我们都要以工作和家庭的大局为重，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青姐，你说得很对，可是，她不一定听得进去。”
“我们都问心无愧，只要以心换心，应该是可以沟通的。当然，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能互相理解。”
叶青回到家里，和柳鸣商量：“老公，你和巧玉见面，她表现怎样，我想今晚去看她，和她谈谈，你陪我一起去吧。”
“老婆，她根本不理我，还是等她冷静几天再说吧。”
“老公，家里出现这种事，不解决好，我内心不安，说出去多难听。现在，厂里的事，叔婶竞买的事都在关键时候，不能等，你要是不方便，我一个人去，行吧。”
柳鸣以为叶青不高兴，还是开车送她到酒店，三人见了面，柳鸣说：“巧玉，我们接你回去，有什么事，到家里说好吧。”
巧玉说：“没什么事，我不想回去，就是想清静。”
叶青说：“柳鸣，要不你先回去，找柳响谈谈，我今晚就和巧玉在一起。”
巧玉说：“你们都回去，各忙各的事，不用担心我，我不是很好吗！”
叶青说：“巧玉，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对我有看法，我们两妯娌不能好好谈谈吗？”
见叶青把话挑明了，林巧玉不好再说什么。
柳鸣见机行事，找柳响去了。
叶青和林巧玉内心都不平静，相对无言，默默坐了一会。叶青心想，既然来了，话已说出口，就把话说透：“巧玉，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事就是想有个好男人，就说我吧，我以前对柳鸣也有过疑心，也有过不和睦，你知道，我曾经一个人在酒店住了一个多月，心里痛苦到了极点，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现在，你可能碰到了与我同样的问题，据我观察，这个问题与我有关，今天，没有外人，他们两弟兄都不在，我们两妯娌有什么说什么，说完就了事，不再装在心里，也不对任何人提起，你说行吗！”
林巧玉被叶青的坦诚打动，更想听到她的真心话，“嗯”了一声。
“巧玉，你是对柳响不放心，对我也不放心，对吧？”
林巧玉不做声。
“我不需要你回答，我只需要你听我说完。我对柳响很欣赏，他的事业心特强，又有能力，待人诚恳，从不虚情假意，我和他合作买厂，合作办厂，配合默契，非常愉快，哪怕他在企业改革中站在我的对立面，我免了他的总经理职务，我不但不怪他，仍然看好他，最近他写的机械厂的发展规划，我不但看到了他的才能，更看到了他对企业的一片赤诚之心，我的工作好像离不开他，说老实话，我很喜欢和他共事。但这种喜欢不包含不健康的情感，就像张总喜欢你和我一样。”
听到叶青说得如此具体，如此真诚，林巧玉受到感动：“青姐，你说得没错，我知道他有很多优点，他的优点能代替她的情感吗，对我而言，就像你所说，需要的是个好男人，我看他做不到，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对他失去了信心，结婚这么多年，他给了我多少关爱，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家里，好像是个多余的人，除了工作，我什么都不是！”
“但是，你不能毫无根据的怀疑他，夫妻间要有起码的信任，不然就缺乏交流的基础。关爱也是相互的，你就没责任吗？”
“我就知道，你为他说话，这个家里，有谁为我说话呢！”
叶青不好回答，想到巧玉在小家和大家的处境，确实没有得到多少温暖，能够把工作做得这么出色，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加上，自己和柳响密切的关系，也不能只怪她，自己和柳响都有责任，将心比心，叶青产生了对她的同情和自责：“巧玉，我们对你关心不够，没有想到你的难处，更没有给你多少帮助，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回想起来，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我都把工作看得重，我忽视了你的感受，其实，我早就看出了你的心事，对我也不信任，我们妯娌之间平时缺少感情交流，我没有主动向你解释，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我向你表示道歉。今后，请你相信，我会改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