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启水城
夜空澄净，凉风习习。
太阳落山之后，这空气总算不再燥的人发慌。
只是夜风吹在脸上的时候仍旧感觉到一阵发干。
此时缝尸坊车队已经算走过一小半阳川州，由于前往江东州只需要穿过一小部分阳川州区域，所以最核心的部分他们不需要经过。
据说那是更干燥更恶劣的地方，没人愿意想要在那里待着。
不过那边盛产宝石黄金，倒是吸引不少商贾和淘金者前往。
有利益的地方，总会出现一些闻着腥味的鲨鱼前来。
至于艰苦？能赚钱就行了，谁管得了这么多呢。
“加把劲，启水城快到了！”
一道吆喝声传来，盘坐在马车里的秦尘睁开眼，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远处的贫瘠大地之上出现一座围绕着城墙的城市，那正是启水城。
城市气魄远比不上上京城，就连城墙都是低矮粗糙，上面坑坑洼洼的，显然是用次等石砖堆砌而成，并且只用稀泥糊上，结实性有待考证。
但总体占地面积算不上小，并且人烟总算密集起来。
四面八方都能看见马车或者商队，比起白日里荒凉的景色，这里总算像了点样子。
只不过……
“哇哇哇……娘，我饿，我好饿啊……”
“不哭不哭，马上就有老爷们买走我们了，买走我们之后，就不用挨饿了……”
“爹……爹我好困啊……爹，你怎么不理我了……爹，你醒醒啊……”
“求求各位老爷赏口饭吃吧，我还有力气，我还可以干活，只要给一口饭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越靠近启水城，人烟越多，可这世间疾苦的事也就越多。
姜舒云来到秦尘马车旁，看着这一幕，半晌之后说道：“以前的阳川州不是这样的，虽然贫瘠，可还没这么多流民。”
秦尘收回目光，随意道：“大乾的心思都在那三州，地方官吃拿卡要，又要满足朝廷的贡税，又要满足自己的贪欲，受苦的，只有百姓，我现在倒是知道这里为何山匪这么多了。”
他轻声道：“想不多，都难啊。”
姜舒云默然无语。
缝尸坊车队一路顺利地进入启水城，城门的守卫也没有为难强行冷着脸过来收入城费。
毕竟方吉已经亮出了牌子，要是拦在外面还收钱，这就是在打大乾的脸了。
在路上这锦衣卫的招牌可能不好使，在只要在这种城镇当中，这一身皮还是非常管用的。
对于那些流民，秦尘也没有帮助的想法。
治标不治本，而且数量太多了，他也不是圣母，所做一切不过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且愿意去做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所以他敬佩单传光这种愿意为陌生人拔刀相助的精神。
有人愿意当黑暗中的光，虽然他不发光，可也不愿意看到这束光熄灭。
进了城中，也并没有多少繁华景象。
门店稀少，走在街上的多是路过此地的商队与镖局。
路边最多的便是客栈和食肆，似乎只有这两块业务最赚钱，所以干脆就集中经营了。
偶尔一瞥，能见到几个装修差劲的青楼勾栏，不过就连老鸨们拉客都是有气无力的，一副爱干干，不爱干拉几把倒的模样。
但比起外面萧条的景色，城镇怎么说都要好上许多，但这种感觉却又像是吸干附近的血用来集中供养这么一座城。
颇为讽刺。
地方官也许就没打算好好治理，而是打算积累钱财然后买官走人。
当初的胡道不也是这样的想法么，并且还真找到一条路子给弄进了上京城做官。
可惜天意弄人，因为神武帝随口一句话，秦尘不仅成了马前卒，连带着整个缝尸坊都被搬迁到江东州。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这就是胡道现在的心情写照了。
车队在一家客栈安顿下，由于价钱便宜，这一次所有人都有房间住。
客栈不大，住不下这么多人，但老板精明，立马拍胸脯保证到可以把隔壁几家客栈都谈下来，让大家住在一起。
于是乎，今晚是个难得的休息夜。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衣的胥吏来到客栈，满脸笑容地邀请方吉前往知府大人的府上一叙。
方吉沉吟片刻之后也是点头答应。
魏平杰则是笑眯眯地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消失不见，连带着的还有他的忠实狗腿田林。
姜舒云原本想要去城中逛一逛，可天色已晚，白日救治单传光让她有些疲惫，再加上城外的景象，让她也没了多少兴致。
至于秦尘，则是吃完晚饭之后，便一个人施施然地出了客栈的大门。
单传光被安顿在客栈的房间中，气息平稳。
他则是要去药铺中询问百年赤血藤的下落。
能不能救，总归要试一试。
……
水泗药行。
秦尘抬头看了一眼硕大的牌匾，觉着启水城中药行是真少，走大半天才碰见这么一个。
而且这地方当真是取名都要带点水字，水泗药行一下子就带了两点水。
也可能跟这里干旱荒凉的天气有关。
种种念头闪过。
他径直走进药行内，柜台后的小厮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服务态度很差啊，连个最起码的招待都没有。
秦尘也不恼怒，只是慢悠悠地在药行里随意转转。
人参、沙草、蓝岩石粉、乌酸果……
架子之上摆放有整齐的药材，秦尘只能认出其中一部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家药行十分贴心地在每一样药材下面贴上了名字，不然他只觉得好多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突然，他在一个药材面前停下。
只见一个如同蜥蜴爪子般的暗红色藤蔓静静地躺在木架的格子当中。
下面贴着的纸张写着。
赤血藤！
“掌柜的呢？这赤血藤，怎么卖？”
柜台后面，小厮抬头，也不起身，说道：“赤血藤，一年份的一两银子，十年份的五十两银子，二十年份的两百两银子。”
“你是掌柜的？为什么穿着小厮的衣服。”秦尘不急着问百年赤血藤，而是好奇问道。
掌柜的冷笑道：“我穿成这样，万一真有歹人来打劫时，我也能逃过一命，我看你不像歹人，所以才愿与你交谈。”
“城中也会有歹人打劫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取决于我们的知府大人的心情如何。”掌柜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我抢劫我自己是吧？
秦尘立马明悟，看来这启水城的知府收取好处的办法，很是独特啊……
“百年赤血藤，有吗？”秦尘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说道。
掌柜的有些惊奇地看了秦尘一眼，然后说道：“有，但你买不起。”
“你凭什么觉得我买不起？”
“看气质，看打扮，你所有行头加起来还我这摆出来的药材贵，你怎么买得起百年赤血藤？”
秦尘微微无语，好像也是，他至今穿的都是缝尸坊发的统一制服，身上既没有富贵之气，也没有武道高手气质。
他说道：“既然是做买卖，总得有个价格，掌柜的你这么赶人走，好像赚不到钱啊。”
掌柜的思索一瞬，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秦尘惊喜道：“才一千两？”
掌柜的冷笑道：“一万两。”
“……”秦尘默然无语。
好吧，掌柜的确实没看错人，他是买不起。
就算找胡道借钱，他都凑不出一万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