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萄
一串串白翠的葡萄花缀在秀逸的藤蔓上，最是俏皮，最是巧妙，等花谢不久后的穗子错落在葡萄叶中时，才会觉得最可赏。葡萄需要标准化管理，熟了便没话说，若是残了，萄香拂散便会同天边飞鸟构成一种温存的凄凉。
趁天还没亮，笼里的鸡还在恹恹无力地打鸣，树木的剪影还模糊不清时，满秋背起行囊，准备前往省城继续学习新品种的种植技术，买更多的葡萄种苗种植到田中，再赌上一把。这事让喜旺知道了，大清早披上外套跑到了村口去堵满秋。
喜旺说：“满秋，我就问你，你这是准备去省城学习新的种植技术的吧？”满秋说是的，说他了解到新技术还是因为亲戚的介绍，现在打算继续学习。
喜旺说：“村里都知道你过去学习新技术，种植新品种的葡萄挣到了钱，都一个村的，你有没有统计过有多人需要你代买种苗的？”
满秋说：“这问他们做甚？”
喜旺知道满秋误会了他的意思，“其实，种葡萄跟种棉花、小麦还是有些区别，种葡萄得靠技术，得脑子好使，村里现在的困境你也都看见了，这葡萄有多人种，就得有多少人掌握到技术，还得互相传授。我的意思是，村委会在前些日子商量了下，想让你的个人行动变为集体行动。”满秋呆呆地看着喜旺，还是没弄懂。喜旺说：“就是公派，领上补助代表村里出差，村委会给你们出介绍信。”
满秋说：“明白了，但是人家不稀罕咱们一个穷村的介绍信，我已经联系好了。”喜旺见满秋还是不明白，说：“这既不是我个人的意见，也不是村里的意见，这可是请示了镇领导的。”
满秋问：“那...你现在要跟我一起去？”喜旺说：“我去不去不重要，你带上霞妹吧，她比较细心，有问题好解决，等下先回村子里和大家伙儿再合议一下。之所以做公派出差，你其实肩负着重要的任务，隔壁村移栽了葡萄种苗，人家想要超过我们村，我们必须要掌握到更好的技术和更多更优的一级苗，这样才能胜出，要有超前思维。”
满秋不解地点了点头，跟着喜旺回到了村里。在村干部和众多村民见到满秋后，他们纷纷说：
“我要二百株！......”
“我要四百株！......”
“我要一千株！......”
余晖说：“大家稍等一下，刘会计之后会挨个儿统一登记一下，大家安静一下，还有要事没商议，我要讲的事需要跟满秋商量一下。”
满秋问：“啥事？”
余晖说：“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首先声明，不是我这个当书记的推卸责任，葡萄的事我确实不懂，你是内行人，你比我专业。”
满秋说：“书记你莫要绕弯子，你有话直说。”
余晖说：“我们准备由你担任讲师在村里组织一次长期的培训。”满秋听罢，嗖地一下站起来：“不行不行，书记你这是做甚，莫让我当什么讲师，我话都讲不明白让我讲甚啊，你换个人搞得了，我不干。”
余晖说：“哎哎哎，满秋你可是众望所归啊，这件事大家伙都认为只有你能来。”
满秋说：“我是不会去当什么讲师的。”
他说罢便扭头离去，大家都喊他，他依旧没有回头。余晖和喜旺一直追到了河边才喊住他。
余晖说：“满秋你跑啥啊？你真不想干的话说清楚原因就是了。”
喜旺说：“是啊满秋，别想多了，村子需要你，现在你是村里的领头羊，大家伙儿都得靠你发家致富。”
满秋说：“我虽然是赚到了钱，但是我也没有底，咱们村大规模种植新品种可行不可行？村民们愿不愿意大规模种植？大家伙一时兴起要这么多种苗，赔了钱咋整？出了问题怪谁头上？”
余晖指着远处的肥田对满秋说：“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了，好葡萄的每一穗都要按照标准化生产，咱们村里有基础，村民会相对较容易接受，安排上课堂培训后，再加上后续的田间培训和现场讲解，是没有问题的。”见满秋没反应，余晖打起了感情牌：“满秋，我觉得农民在这个时代真的了不起，对农民来说，如果他不学习新内容，他就要被淘汰。或许他们的求知欲比当下的学生都要强烈，做一个农民真不容易。”满秋说：“这事儿不急，容我仔细考虑考虑...”余晖说：“对嘛，一切好商量，你过两日再去省城，也给我们时间选一下随你去省城的人。”
吃过晚饭，收拾妥当，满秋躺在床上，翠雪见他心事重重，问：“还在想白天的事儿？”满秋说：“不完全是，有点闹心。”满秋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人来到院子里走动，天上繁星闪烁。干，可能能为大伙做出贡献；不干，少惹一些麻烦，落个清净。他点起一支烟，转念一想：村里人多嘴杂，真哪一家出了差错找你满秋，那你怎么办？还是得慎重...
开村民大会，说是统计买种苗的数字。满秋原本以为买种苗的多是村里的一些干部，不会有很多人买种苗，结果到了现场，发现乌泱泱的全是人，大人喊，小孩闹，喜旺吼了十遍静一静也没能静下来。
余晖在嚷嚷中举起喇叭开始说话：“看咱这地方，水美、景美，未来再加上葡萄美，所谓大美仙境，也不过如此，所以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咱们这个地方如果在未来通过葡萄产业与乡村旅游相结合，更是锦上添花。”
底下人说：“种葡萄！”
余晖说：“常言说'春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今年的这个忙与往年的忙不同，与外村也不同，大家伙儿都听清楚了，可是知道咱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底下人说：“种葡萄！”
余晖说：“对，种葡萄。咱不种葡萄种什么？过去种的梨子、柑橘、苹果才多少钱一斤？那柑橘掉地上都烂了，鸡鸭都不吃，在肥田里还生虫，再看看现在葡萄的价格呢？所以这次，村里决定派满秋、徐霞、喜旺和刘会计四位同志专程去省城参加种植葡萄的技术，并帮助我们带来更好的一级苗，种苗的运费由村里承担，种苗价格该多少一株就多少一株，村里再穷也不给大伙增加负担。好的种苗就是少生病、多结果、品质优，两年挂果三年盛果是关键。别的村开始跃跃欲试试种葡萄，来势汹汹，我们要抓住机遇，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茂。去年满秋拿出来三分地种葡萄，一百株葡萄挂果两千五百斤，这是什么概念？我相信大家伙心里面早就盘算过无数遍了。现在我想看看有多少人想种葡萄，想购买葡萄种苗的请举手！”
满秋定睛一看，百双手齐刷刷的举了起来，森林一样旺盛，这让他很是震撼。
余晖说：“这么多人，咱们村上下拧成一股绳，一个心思，简直太好了！这两天满秋他们就要动身前往省城了，我说满秋、徐霞、喜旺，刘会计，这一次你们可谓是肩负重任，你们可得好好学习啊！你们就是全村人的希望！大家向你们表示感谢！”他一鼓掌，底下也跟着哗哗鼓起掌来。
余晖拉过满秋小声说：“乡亲们瞧得起你，你只是授业解惑，培训技能，你就义不容辞！话说到底，其实也是为了咱们全村人能过上好日子，林则徐有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满秋，你就放手去干吧，真出了问题有我担着！”
满秋看着村民势头强劲，看着余晖期待的目光，双眼泛红，最后对着余晖说了三个字：“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