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洞中野兽

烛光连成监牢，连成不灭的烈阳，一道阴影于光下之间蠕动。如同烟尘，如同弥漫大雾。黑暗和光明有如实体，有如互相撕扯的钢铁。

在光与暗相互撕扯的瞬间，维拉德开始行动。如同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亵渎的利刃刺向黑暗。

链锯的旋转引发风啸。

他的嘴里满是金属的气味。

阴影突破牢笼，仿佛大潮，淹没视线，淹没一切。

“我是阴影，我是终焉。”

他的直刺被偏转，风从平地而起，上百支蜡烛一同熄灭。怀言者的祭司们向四周退去，隐没于暗影之间。

“卡兰！”维拉德咆哮道。

没有回应，一道微弱的闪电，一声遥远的吟唱。尖叫，碰撞，撕扯，一柄利刃在看不见的地方折断。黑夜中有什么东西在大笑，有什么东西在踏破钢铁。

“后退。”在他脑海中，恶魔亲王康发号施令，“一直后退，不要犹豫。”

他开始后退，脚踩踏在血中，残肢断臂，尸横遍野。一束火光短暂照亮黑暗，然后泯灭，然后再度亮起。明，灭，明，灭。

明。

火光勾勒出泯灭者巨硕的剪影。

灭。

漆黑中爆矢声连绵不绝。

明。

黑影在闪烁的金芒间缓缓转身。

灭。

阿斯塔特的吼叫急促紧张。

明。

黑洞洞的炮口瞄准维拉德的胸膛。

亚撒尔·塔尔翻过祭坛，越过尸骸。他从天而降，手中的利刃流淌烈火。

“希伯墨同！”猩红使徒放声怒吼，“希伯墨同！”

阴影之主的泯灭者抬起一只巨手将怀言者领主打飞。多管热熔蓄势待发。

维拉德旋身暴起，巨剑斩入热熔炮管中，射击变为爆炸，午夜领主踉跄后退，他抬起头，面前泯灭者的巨硕身影纹丝不动。

“哦，该死。”维拉德说。

泯灭者的巨拳将他打得腾空飞起。维拉德横剑抵在自己的胸口，堪堪阻止自己的骨板被打碎。他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抬起头，比拉克的门徒正在和科尔·纳赛尔——怀言者的泯灭者以热熔对射，赤金的光流一次又一次撕裂黑暗。

又一道闪光，一次黑暗，重回光明，眨眼之间，希伯墨同鬼魅般贴近科尔·纳赛尔身前，重拳击倒自己的同类。

“尤纳尔？”维拉德沙哑的喊，“卡兰？”

没有回应，再无人上前与比拉克的门徒交战，黑暗深重，一个巨物在甲板上独自前行。

“该死。”维拉德再次骂道，伸手去够自己的魔剑。

……

巴琉士看着驱逐舰的鱼雷再次击中尸皇走狗舰桥。在太空战争的尺度下，一条大型巡洋舰舰桥的爆炸几乎微不可见，但反响依然明显：燃烧绝望号那巨大的引擎失去了光彩，成为一条在太空中无助漂浮的太空囚牢。炮火依旧在它周身横飞，一片片撕开甲胄，炸碎结构。

“对。”他喃喃道，凝视着环绕燃烧绝望号的驱逐舰，他们看起来像是围猎大型动物的马蜂，“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再来一轮鱼雷！”巴琉士喊道，“把他们送进地狱！”

“鱼雷打空了。”凡人军官汇报道，看见巴琉士的目光，退缩了片刻。巴琉士再次看向舷窗外，近十条驱逐舰在他视线中狂舞，向着猎物倾泻炮火。那些维狄欧索的量产炮灰，距离猎杀黑色圣堂的猎物触手可及。

那些没有灵魂的货色。

那些不会思考的东西。

不曾经历远征，不曾见过原体的炮灰角色正在夺走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启动引擎。”巴琉士说，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如此冷静，“我们撞上去。”

“维狄欧索没有——”舰桥上执掌轮机的凡人仆役说。

“维狄欧索没有说任何话。”巴琉士说，“引擎功率100%，立刻。”

“这不符合维狄欧索大人在《一》之中对于‘高效’的定——”仆役注意到巴琉士的目光，结结巴巴停下了说话。

巴琉士笑了，语气温和。他知道那本书，维狄欧索在这一个世纪间无所事事写出来的战争思想合集。那本东西的确有些参考作用，但作为一本严谨的权威作品，显然还差着一些距离。

最明显的一点，那本书甚至没有书名，所谓的书名《一》，只是维狄欧索写作时全文的第一个小标题。

“告诉我，凡人，你的编号是什么？”

“E——E8-3988。”

“很好，E8-3988号，你知道维狄欧索是我们的最高指挥，这很好，你也知道他在他作品中对战争的阐释。那你显然很清楚他的身份，告诉我，维狄欧索是什么人？”

“是......是戈兰达瑞斯之王。”凡人说。

“没错，戈兰达瑞斯之王。”巴琉士柔声说，“你是个没有名字的仆从，和你这一组的9999个编号毫无区别，而维狄欧索是我们的君王......那么，谁允许你直呼他的大名？”

凡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他试图开口辩解，但是巴琉士已经抽出爆矢手枪，爆矢开火。凡人的上半身炸成一滩血肉。横飞的碎肉沾上四周的控制台，警报声延绵不绝。

“用鱼雷和宏炮无法做到的事，就让我们以撞角和利刃来达成吧。”巴琉士说，“引擎启动，全功率前进。我们要把那条船撞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