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万物皆媒的媒介景观

美国学者约翰·杜海姆·彼得斯（John Durham Peters）指出，媒介是我们“存有”的基础设施，是我们行动和存有的栖居之地和凭借之物。[5]媒介不仅仅是“关于”这个世界的，而且“就是”我们这个世界。[6]他强调了元素型媒介哲学——在这个意义上，海洋、地球、火、天空等都可以视为媒介[7]，并从基础设施型媒介（如机场、公路、互联网等）、后勤型媒介（如货币、地图、历法、钟表、塔楼等）、铭刻型媒介（如身体与书写）等视角，拓展了关于媒介的认识。在他的角度看，万物都是媒介。虽然绝大多数人不像他这样对媒介有着天马行空的认识，但媒介的含义的确比我们想象得更广。

当今，除了报刊、广播、电视、电话这些传统媒介，以及互联网（包括移动互联网）及其终端（如电脑、手机）等我们所说的新媒介，智能设备、传感器也成了媒介，成为信息传播的渠道与信息接收的终端。但与以往传统媒介不同的是，它们还可以自动进行信息的采集，甚至发送与传播，例如，装有传感器的空气净化器可以将有关空气质量的一些数据传送给手机，智能手表、手环可以将人的睡眠状况、运动状况及心率等身体数据记录下来，并分享到手机App里。

很多传统家电也在智能化，智能电视便是其中的代表。像智能手机一样，智能电视具有一定的“电脑”属性，有操作系统，可以安装各种应用，它不必再通过广电网络来收看电视节目，而是通过互联网来获得各种内容及服务。而冰箱、空调等，同样会向智能方向发展，它们不只是接收信息的终端，也会成为信息采集的终端。例如，可以自动监测冰箱内食物的数量与状态，监测房间内的空气质量等，而传感器是提高其智能水平的重要基础。

智能音箱也正在成为家庭中的新媒介，人们可以通过与智能音箱的对话完成信息查询，以及新闻、娱乐等各类内容的收听，还可以通过智能音箱进行网络购物等。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目前智能音箱的智能化水平还有限，但对于老人、幼儿等群体来说，智能音箱有其独特价值。未来智能化程度更高的智能音箱也会成为人们家庭中的新伴侣。

一些新的具有智能成分的交通工具也成了媒介，如与手机绑定的电动车、网约车、共享单车及智能汽车等。

在研究者看来，作为交通工具的电动车与外卖送餐员绑定在一起，共同组成了平台经济下的“媒介”，形塑了现代数字经济的物流网和关系网。[8]当然，只有电动车还不能实现这些功能，电动车还需要与骑手的手机捆绑，才能共同构成流动的媒介，这不仅是将外卖骑手与平台、用户连接在一起的媒介，也是同时包含了物流（车与外卖的流动）与信息流（平台上的数据）的媒介。这种媒介既会受到来自平台的控制，包括路线与时间的控制等，又会受到现实空间中的交通状况或其他环境系统的制约。在当下，这种物流与信息流合一的媒介并没有很好地兼顾现实与虚拟空间中的具体情境，反而会放大两者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让骑手陷入困境。而未来的技术应该会更好地解决这样的矛盾与冲突。

与手机绑定的网约车同样是类似的媒介，也同时承载着信息流和物流，外卖骑手所遭遇的很多问题，网约车司机也会碰到。但网约车还是人与人（司机与乘客）的连接媒介，司机与乘客会出现在同一空间里，也可能产生人际互动。因此，产生的问题也会更为复杂。

与数字平台时刻连接的共享单车，也可以视作媒介，虽然它不像骑手的电动车或网约车系统那样复杂，但它同样记录与传递着车与骑车人的位置数据。

在各类汽车上普遍安装的定位设备也成了媒介，它们可以将相关数据汇聚到打车软件、地图类软件中，或者传送到汽车调度、电子公交站牌等系统中。车的位置、车流量等数据的获取变得方便，在此基础上也可以形成深度的数据分析并加以利用。

智能汽车将进一步开启作为交通工具的媒介的应用想象，与当今一些离不开手机的交通工具不同，未来的智能汽车本身就具有联网功能。因此，它可以脱离手机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一个“放大的手机”，它既可以延续时下手机具有的功能，也可以针对汽车行驶等相关场景进行功能的定制，以智能汽车为中心构建一个完整的、全新的信息系统，实现车与人的信息互动、车与车的信息互动、车与环境及关联信息系统的互动、车与公共信息系统的互动等。

进一步，未来各种物体（特别是家居物体）都可能被智能化，成为信息的采集者或传播者。在智能技术的前景下“万物皆媒”将有新的含义。这也是智能传播得以实现的基础之一。当然，它们对个体的隐私、安全风险也会不断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