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比恶杀人更狠
顶着朱标的凝视,朱雄英有点怂,
“我不说,我怕我爹训我。”
“他都不怕他爹训他,你怕什么!”朱元璋鼓舞道。
被怼了好几年的朱元璋,现在太期待自己儿子可以体会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感受了!
尤其是被他最最心爱儿子的背刺!
想到这里,朱元璋瞬间化身恶魔的低语,附在朱雄英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诱惑着,“说吧,没事的,有皇爷爷在,你爹啥也不是。”
“说吧,说吧。”
朱标无奈的对着朱雄英打着保票,“你说吧,童言无忌。”
“无忌?哼哼,咱看你是输不起哟,大孙,来,告诉你这个傻爹,皇爷爷的政策到底有多么好!”
看着朱元璋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朱雄英真的有点于心不忍。
如果没有基层工作三年的经历,那么他完全会站在朱元璋的身边。
解放全国大量奴仆,就意味着大明瞬间多了几百万纳税人,无论是国家财政上的支持,还是从“自由”方面考虑,都是一条难以挑出毛病的“善政”。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朱雄英当年工作的时候,正处于全国脱贫摘帽,全面步入小康社会的后续维稳时期,
他听办公室里的前辈们说,当年有些领导的军令状都立到省里!
为什么一个村,百来户人口的脱贫摘帽会那么难?
网上那些搞各种种植园、产业园又或者农果蔬加工厂、养殖场成功例子不是比比皆是,为何有些领导不直接“抄答案”?
外因当然是地形因素,
平原都好说,农民自己种不明白,国家安排农业大学专家来教;
可山地、丘陵地区呢?
如果处于经济强省,还能搞一搞农家乐、度假野游区,可假如本省都经济疲软又要怎么办?
这都算表面的,朱雄英当年第一次听到内因的时候,才是真的震惊。
原来这一摘,可是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啊!
听同事介绍当年他配合主持一个乡摘帽的工作往事,
眼见着年底收尾工作完成,
各项指标数据完成的也很好,
可就是被村民拦住!
原因很简单,一旦这份报告递上去,他们每年要少几万块钱!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朱元璋的想法初衷是好的,
这无可厚非,但是大明真的做好承受这条“善政”的准备了么?
摘帽简单,丢帽难啊。
“大孙,你说句话啊。”
入了体制这个圈子,才明白世界上最难的就是“中译中”。
面对朱元璋的提问,朱雄英的“职业病”犯了,一瞬间拉回他给领导汇报工作时的状态。
“皇祖父,我……”
“没关系,放心大胆的说,咱相信你爹应该不会生、气、吧~”
此时的朱元璋还不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上班的第一天,带自己的师父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样说得来的话才能引起别人重视。
换句话说,负责基层扶贫工作的他可以向领导汇报“养鸡场的商业运转新模式”、“地下疑似挖出老物件”,
但不可从他嘴里说出“坚守科学发展观”、“亚欧大陆高铁建设进度”之类的话。
所以,
结合自己8岁的年龄,又要劝谏朱元璋,
久在基层磨炼的朱雄英,一时间也犯了难。
“大小伙子,怎么娘们唧唧的,说!”
朱标此时也上了头,想听听察觉到吕氏危机的长子到底有没有政治天赋。
最后过一遍腹稿后,朱雄英缓缓开口,
“皇祖父的政策肯定是对的。”
“你看,你远不如你儿子啊!大孙啊,以后别叫皇祖父,生份!就叫皇爷爷。”兴奋的朱元璋立即夸赞道。
朱标则是面色一冷。
“但是……”
听到这里,笑容下一秒就转移到朱标脸上,示意道:“爹,您先别急嘛,让孩子把话说完。”
一个8岁孩子凭什么对着皇帝太子高谈阔论?
这是朱雄英面临的最大困境,所以他只能采用一个办法来应付这次刁难。
“皇爷爷,孙儿有一事不解。”
“什么不解。”
“如果按照皇爷爷的圣旨,是不是全天下所有奴仆都要恢复自己,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
“如果有人世代为某一家族的仆人,与主人家关系甚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这怎么办?”
“又或者那些大家族中衰老、残疾的仆人,明明主人家有情有义,想要赡养,可是一道令下,逼迫他们把这些人赶出家门,他们怎么办?”
“皇爷爷,虽然我没种过地,但是书中记载可是一件又苦又累的事,那些从未学过种地的奴才,真的能种好么?到了秋天他们的地真的能产出粮食么?”
看到朱元璋真的听进去自己的建议后,朱雄英连忙用眼色示意朱标将话题接过去,他要是再说就要暴露自己超越8岁的认知了!
一个8岁的孩子只能提出问题,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他只能从各个自身能接触到的情景中去反问。
胜似亲人的奴才,尽忠不就是!
残疾的仆人,他男人都不当了,还不残!
至于种地,尽忠应该不会吧……
朱标果然有默契,接收到信号的他,随即开口,“爹,全天下都知道您是穷苦家的孩子,满朝文武也理解您要为天下百姓做实事,办实事的决心。”
“远的有王莽废奴,近的有王安石变法,都是好想法、好政策,出发点都是好的,可最后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朱元璋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最后不甘心的挤出一声幽幽叹息,
“唉……”
“爹,您别急,大明与以往所有朝代都不一样,我们是穷苦家的孩子,我们会始终站在穷苦家身边,您放心。”
听到朱标安慰的话语,朱雄英不由得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他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老的老的训咱,小的小的不支持咱,好不容易盼来个更小的,也是不与咱站在同一战线……”朱元璋神色复杂的感慨一句。
“皇爷爷,我永远支持您。”于心不忍的朱雄英连忙开口安慰。
谁知朱元璋俯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骄傲道:“不,孩子,皇爷爷不要你永远支持,你爹说得对,你要永远站在穷苦家的身边。”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唯有站在穷苦家身边,才永远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