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叫“高人指路”，让他们去钻黑烟囱

中午。县教育局办公室。

高望年正和年轻的小干事在下象棋。

张念念搀扶着张德州走进教育局办公楼，看着门楣上挂的标牌，一路找了过来。

张念念站在门口，一眼看见了高望年。虽然熟，却没有了在家里见面时那么自然、亲切，而是拘谨地喊了声：“高主任！”

高望年回头一看，慢慢悠悠地站起身，不冷不热地说道：“哟！张老师！您怎么来了？”

小干事见有人来访，赶紧告辞：“高主任，您忙，您忙……”

“哎，哎！别走哇！这一盘，你肯定输！”

小干事：“算我输了，算我输了。行吧？”

高望年：“算？！好象是你恩赐的！不行！封棋！你别走远了，等一会儿，咱们接着将！”小干事走了，高望年见张念念父女二人还痴呆呆地站在门口，这才说：“哎！进来坐，坐呀！”

张家父女在沙发上坐下了，高望年的目光还在棋盘上梭巡。

张德州只好先开口：“高主任……正下棋呐？”

高望年这才收回目光，道：“啊，午休时间，娱乐娱乐。劳逸结合嘛！”

张德州：“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

“知道，知道！为师妹报名的事吧？”高望年希望谈话赶紧结束，连忙接腔，“这事吧，由人事股负责，不该我分管。不过，小师妹把情况向我反映了以后，我找人事股了解了一下……”

张德州急切地：“怎么样呢？”

高望年：“……他们没错，是符合文件规定的。”

张念念急了：“前些天，在我家里，您不是说，我完全符合条件……”

高望年打起了官腔：“那……那是道听途说，不能算数的。就好比是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擦就掉。咱们，咱们呀，还得以文件为准嘛！”

张德州不满地：“文件这么规定，是歧视我们退休教工，完全不合理嘛！”

“哎哎哎，张老师，您不了解情况，可别信口开河……“高望年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妥，忙改口，“可别一气乱说！”高望年的话里，明显地流露出敷衍和不满。见张德州又要开口，他连忙制止，“您别插话，听我解释。决定权不在教育局，在人事局。人事局规定，既要解决老教师子女就业的问题，又不能增加编制。那我们只能是按这个原则办喏！——父母退休一个，子女就业一个，用句通俗的话，就是，‘一退一进一’。”

张德州：“是啊！我退休，她顶职，退一个，进一个。符合政策的呀？！”

高望年：“可是您退休之前，只是一个代课老师，不占编制的。请问：师妹如果考上了，编制打哪儿来？！”

张德州被问住了：“这……”

张念念毕竟脑子活泛一些，追问道：“我爸爸早先是有编制的吧？！他在教育战线工作了几十年，怎么会没编制呢？”

高望年不愿深谈：“这事呀，很复杂，一句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

张德州不得不倚老卖老：“反正我不管，你师妹的工作问题，我就交给你了！”

高望年哭丧着脸：“哎哟！张老师，您这不是将我的军吗？”他从棋盘上拿起一粒棋子，拍到张德州面前，道：“在这教育局里，我只是一粒‘卒子’，说话不管用啊！”

张念念一看，面前的棋子是“马”，连忙笑盈盈地说：“高主任，您不是‘卒子’，是‘马’，是伯乐相中的千里马……”

高望年心里暗想：“你这小丫头片子，那天嘲笑我，让我无地自容，脸上挂不住。今天，你遇到坎坷了，转过身来，变了脸，又来奉承我了？！哼哼，‘咸鱼铺里找苦胆——迟了！’”他干笑了一声，回道：“啥‘千里马’哟！‘蹩腿马’！”

张德州恳求道：“高主任，你就帮我在局长面前，美言几句嘛！”

高望年连连摆手：“啊唷！张老师啊，这事，我提都不能提！我得避嫌呀！要不然，局长还以为我得了您们俩多少好处呢！”他眼珠一转，“哎！我建议，您们俩直接去找局长！对了，您跟汪局长既是同乡，还是老同事嘛！”

张念念内心升腾起希望：“汪局长？！一把手？！爸！您跟他，竟然有这么深的交情？！怎么没听您说呀？！”

张德州表情木然。

张德州父女刚走，高望年和小干事重摆战场。

小干事问：“高主任，刚才来的是……？”

高望年摆着棋子：“呃，一个熟人。”

小干事喜欢打听：“为啥事啊？”

高望年敷衍道：“没啥大事。为内招老师……”

小干事赶紧奉承：“哎哟！这事啊，找您，那算是找对人了。您高主任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给他办了……”

高望年手里拿着一个“车”，洋洋得意地说：“这一步‘棋’，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走啊！这女孩呀，臭不懂事，我好心好意上她家去，报喜信，烟没好烟，茶没好茶，这且不说，她反倒嘲笑我个子矮！”

小干事巴结地：“个子矮，怎么了？！个子矮，寿命长！我想矮，还矮不了呢！”

高望年笑了：“你小子，少跟我耍贫嘴！”

小干事生怕领导误会，连忙说：“真的，真的！根据我的研究，自古矮子出伟人：春秋时，齐国的上大夫晏婴，身高只有一米四，出使楚国，让楚王丢脸出丑、自取其辱；三国枭雄曹操，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留名青史，谁敢小视？近现代的拿破仑、孙中山、鲁迅、雷锋，还有斯大林……全都是矮子。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多得很。有句话，说得好：浓缩的，都是精华呀！”

高望年听了，心里十分熨贴，夸了部下一句：“呀！看不出来，你小子，知识面，挺广的！好！日后，必然有出息！”接下来，他叹了一口气，道：“唉！如今‘人心不古’呀！‘以貌取人’者，大有人在！特别是现在的女孩子啊，长得漂亮一点，就自以为是山口百惠，瞧不起我们这些有生理缺陷的男人，竟然说我是‘三等残废’。你刚刚看到的张念念，就是其中的一个。今天哪，我故意打了她一个‘窝心炮’，就为了，杀一杀她的傲气！”

小干事：“我听见您说，叫她们直接去找汪局长？”

高望年阴险地一笑：“哼哼！这叫‘高人指路’——让他们俩，钻黑烟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