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满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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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事起

绣衣卫北司镇抚使宋业,负手立于西城千户所的公房里面,敛目沉思。

宋业留了个心眼,让人把贾家奴仆来旺,秘密抓回西城千户所。

抓人的名义,便是以许家两岁孤儿的身份,状告贾家豪奴,逼死亲娘。

“前去抓人的校卫,可是身着便衣?”宋业朝西城千户张彬问了一句。

“回镇抚使,卑职将此事交由汪百户出面,其人心思缜密,办事稳妥。”张彬面无表情,抱手答道。

“好,你且下去,仔细审问,务必让他吐出幕后放印子钱的指使之人。”宋业对张彬语气淡然,不以为意。

待张彬离开后。

宋业的一名心腹百户,说道:“大人,观指挥使大人对那位南司镇抚司,似乎颇为看重。咱们不打招呼便动贾家,此事……是否不妥?”

宋业听后,目光一凝。

吴泽此人,该说不说,他以文弱书生的身份,却能阵斩东虏安亲王。不管他使用阴谋诡计也好,堂堂正正也罢。

至少人家真刀真枪,于汪洋大海上面,亲身参与了夺舷战。

凭此,整个绣衣卫里面,并无一人敢小瞧他,这位半路出家的镇抚使。

偏生因吴泽的晋升轨迹,让宋业颇为触动。

绣衣卫指挥同知,就那么两个位置。

他坐在从四品镇抚使的位置,已经六年。

那会子,还是今上御极,前任镇抚使致仕,他才坐上北司镇抚使的位置。

尤为重要的,是吴泽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他。

吴泽在扬州衙门说的那番话传到神京,曾一度被众多绣衣卫百户、千户振臂高呼痛快。

就连宋业也是听得热血上涌。若不是他的官位与吴泽相当,他也想结交一番,这个秀才出身的南司镇抚使。

还是读书好哇!

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瞧瞧人家说话的方式,就连嫉绣衣卫如仇寇的都察院、还有那些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给事中,皆是无可指摘。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太祖宝训呢?

这都是吃了不好好读书的亏呀!

“无妨,只要咱们把此事办妥,往后,骆指挥使便就不是咱们的上官,他虽贵为正三品指挥使,但却在皇城司的监督之下。”

宋业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快意。

他还真是期待呀,届时他以皇城司西署镇抚使的身份,出现在骆纲的面前,甚至出现在吴泽的面前。

那时,该多有趣?

想到这里,他倒有点迫不及待了。

“可是大人,皇城司历年来不停打压咱们绣衣卫,朱成那头,咱们可信吗?”心腹百户还是心存疑惑,不由多嘴问了一句。

宋业这时转过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份皇城司的告身,递给跟了自己十年的心腹。

“这……想不到朱成那厮,此番动作倒是果决。”心腹再无存疑。

“此事先不忙声张,朱二档头既如此爽快,那咱们便要替他把此事办得妥帖些。至少,咱们也要请一位贾家人,至绣衣卫的衙门溜达一圈。”

那名心腹对于绣衣卫查办贾家,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虽说贾家一门双国公,份属开国元勋。可他贾家,能够影响的,也只有军中边。

况且,吴镇抚使说的好哇。

绣衣卫乃天子亲军,他们抓人,需要看你是谁?需要罪证确凿吗?

笑话!

更何况,皇城司背后站着的,是红极一时的戴内相。

不多会,去而复返的张彬,欠身抱拳道:“禀镇抚使,已经动了刑,那厮只一味惨叫,却一口咬定,他的背后没人指使。”

“那你还愣着作甚,直接点几名校卫去把他的妻儿子女抓来。可是需要本镇抚使,出手替你抓人。嗯?”

“不敢,卑职这就安排人过去。”

……

……

却说此时的宁国府。

贾政领着吴泽与贾家族亲依次介绍。

先与贾赦、贾珍、贾蓉等人见过,吴泽简单和贾琏点了点头。

贾琏此时再次见到吴泽,他的脸上顿显一丝尬色。有心不去理会吴泽,但瞧老爷对他的那热乎劲,贾琏不得不从椅子上面起身。

此时,贾家的众生相,顿让吴泽感到好笑。

除了贾政是出于真心侍他之外。

旁的人无不是敷衍地拱手,转而同旁边的人热聊起来,那些比贾政辈份高抑或与他同辈的,这些人屁股都懒得动一下,只是略略颔首,算是见过。

薛蝌原本想上去寻吴泽说上几句,却被他隐晦的眼神制止,遂停下身子。

薛大爷恰好瞥见堂弟与那位泽哥儿眉来眼去,因问道:“蝌兄弟,你与他是旧识?这便是你说他是我妹良配之因?”

“大兄,父母二人的咳嗽,这几年多亏了他,若不是他请来的两位神医,说不得……”薛蝌略略一提,转而岔开话题:“我今儿带来的两种酒水,配方,便是出自于他。”

“哦,那会子二叔书信中所说的哥儿,便就是他?”薛蟠不由得再次打量起那位泽哥儿来,“不承想,此人竟是酒徒,想必,他也是经营买卖的好手。”

不得不说,此人皮相倒是长得不错,就是出身太低了。

不对。

若按堂弟所说,此人将来未必不能金榜题名。就是不知其人性情如何,是不是一位能顶事的哥儿。

念及此,薛蟠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泽,心思变得活络起来。

却说大厅席首那边。

所有席位,皆是合四人落坐的八仙桌。

首席那桌,四张椅子上面坐了贾赦、贾代儒。余下两张,其一是贾珍的,另外一张,便是他留给政叔准备的。

贾珍此时,面有异色。

抬头望了一眼政叔,见他此时搀着吴泽的手,捋须在等待他这位好侄儿安排席位。

“政叔,侄儿倒不知泽兄弟今日回京登门,怪侄儿一时疏忽。不若侄儿安排他往蓉哥儿那……”

说到这里,扭头的贾珍登时傻眼。

贾蓉那一桌亦是坐着贾琏、贾蔷、赖尚荣。旁边那一桌,便是薛蟠、薛蝌、贾环、贾兰。

环视一圈。

贾珍暗道一声晦气,合整个大厅,竟无一桌有空位。

正当贾珍尴尬无比时,来升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太爷回府,太爷回府了……”

“啊?”贾珍登时傻眼,他老子回来了?

不能罢?

前阵子敬老爷寿诞都没舍得回来,这会子现身,难不成是回来过年的?

心思电转间,贾珍顾不上朝赦、政他们说一句失陪,转身急匆匆地迎了出去。

“唰”的一下。

听见敬太爷回府,一众稳坐椅子的贾家族亲,立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群人‘哐哐哐’地出了大厅。

贾政无奈笑道:“得,敬大兄这是回来与我辩论了。”

吴泽跟随贾政走了出去,闻言奇道:“怎么说?”

“你敬叔曾与我说,我西府那边替你准备了书房,那你居住的院落,可不就由他东府来准备。”贾政摇了摇头,敬大兄若是坚持,他也不好阻拦的。

吴泽刚想说,自己在京已有居住之地,无须再替他准备院落。却见穿着金光闪闪道袍的贾敬,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敬公,久违了。”吴泽揖了一个长礼。

贾敬甫一瞧见多年未见的吴泽,那张威严的脸露出一丝欣慰神色。

快走几步,双手托住行礼的吴泽,朗声道:“一别多年,不想你长得这般高了。若不是你站在政弟身旁,我都不敢相认。”

“不过,你这声敬公,唤的我不舒坦。我从观里特意赶回来,你倒这般唤我。”贾敬胡子一吹,猛地咳嗽几下,脸色渐显不快,“还像当年那般称呼,唤我敬大叔就好。”

贾家族人听后,这会子瞧吴泽的眼神,蓦地变化起来。

听敬太爷这语气。

这是?为了眼前这个外人,才特意回来的?

吴泽听后,这会子醒起当年对他们二人的称呼,拱手道:“我听敬叔的。”

“快上座,今后,你便安心住下来。珍哥儿那边若是有什么疏忽,短缺之处,你只管报于我,我定然揭了他的皮。”

话音刚落,贾珍牙一酸,脊椎骨一凉。

“珍哥儿,过来见见你泽兄弟。”

“往后,你泽兄弟住在府上,月例和一应供给,皆与你持平,可清楚了?”

“若是让老子知晓,你敢怠慢短缺了,瞧老子不揭了你的皮。”

贾珍略略平缓内心的惊怒交加。

听听,这是人话?

这宁国府是他吴泽作主,还是我珍老爷作主?

贾珍不住地在心里暗骂老头子。

这莫不是修道修懵了,还有药丸吃多了罢?

虽然心里不住暗骂,然贾珍却是脸带笑意,朝吴泽微一颔首,方自回道:“老爷容禀,先前政叔已引荐过泽兄弟。儿子谨记老爷教诲。”

话音刚落。

一众贾家旁系年轻子弟,再次看向吴泽的眼神,顿时复杂无比。

有嫉妒、有羡慕、有忌惮、亦有满脑子蒙圈的。

唯贾蓉和贾蔷,垂手侍立的同时,目中隐显一丝不屑之色。

却说贾琏,得闻吴泽不住在他们西府,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

贾敬满意地点了点头,正眼都不去瞧一众神色复杂的贾氏族人。

先是制止欲要发话的吴泽,方朝贾代儒揖礼道:“侄儿这厢有礼,族学一事,劳烦儒叔费心。”

贾代儒单手拄拐,捋须道:“敬哥儿言重了,我也是贾家一分子,族学那边,有我的一份责任。”

贾敬上前一步,欲伸手搀扶贾代儒入首席。

然而,贾代儒却是有眼力见的人,他瞧见首席只有四张椅子,连连摆手婉拒,一屁股坐在贾琏早前的位置上面。

贾敬劝说几句,遂不再劝,拉着吴泽的手,同时招呼着贾政和贾赦落座。

吴泽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乌泱泱的正厅,唯有等宴毕,再寻时机婉拒,贾敬给他安排的院落。

贾珍近不得敬老爷的身,唯有气咻咻地坐在贾蓉的位置。

贾蔷和赖尚荣刚想起身。

“坐下,别动。”

被珍老爷拿眼一瞪,他们二人唯有坐了回去。

这时,正厅里面呈现一出怪诞现象。

宁荣二府的两个长房长孙,竟然没有他们落坐的位置。

好在来升有眼力见,招呼起奴仆抬了两张板凳过来。

让环三爷、兰大爷与琏二爷、蓉大爷四人挤坐一起。

却说贾琏屁股还没坐稳,便被外头的兴儿使眼色唤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