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接到这封来信,我立即决定放弃回国计划,带康塞尔一起登上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康塞尔是我的仆人,今年三十岁,为人坦诚正直,沉稳精干。受到我的影响,他对博物分类学产生了浓厚兴趣。令人深感诧异的是,对其他知识一无所知的他,竟把各种生物的门类纲目等分类记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十几年来,不管到哪里考察,康塞尔始终默默地陪伴在我身边,从没有一句抱怨。我把康塞尔叫来,说:“去收拾一下,两个小时后,我们一起出发。”
康塞尔的回复一如往日:“好的,先生,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此次航行并非以往的科学考察,有很大的危险性。这一点,我必须向他交代清楚。
“等等,我准备加入纽约远航队,去消灭那个海上怪兽。尽管这是一项光荣的使命,但我必须告诉你,这次航行说不定会面临很多危险……”
“没关系,不管您去哪儿,我都跟着您。”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可能会葬身大海……”
“没什么可考虑的,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十五分钟后,康塞尔提着皮箱站在我面前。我根本不担心他会忘带什么东西,对于他的细心周到,我从不怀疑。
我们乘着马车来到码头,“亚伯拉罕·林肯号”的烟囱上冒起浓烟,马上就要起航了。
法洛科特舰长正忙着起航事宜,为避免打扰他的工作,我在上船之后只和他简单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在水手的带领下进入船舱。
我让康塞尔留在船舱收拾行李,自己则登上甲板。
十几分钟后,法洛科特舰长一声令下:“起锚!”
经过压缩空气装置的传送,轮机舱的工作人员立即发动机轮,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亚伯拉罕·林肯号”驶离码头。岸上站满了围观群众,他们挥舞着手臂,口中高喊:“万岁!万岁……”这声音响彻云霄。
很快,驱逐舰平稳地行驶在大西洋的海面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和法洛科特舰长相谈甚欢。在我看来,作为这艘驱逐舰的指挥官,他完全胜任。他不仅将这艘驱逐舰视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且对于这次消灭“庞然大物”的任务,他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坚定信念。
更让我感到安心的是,船上所有军官的观点都和舰长保持一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谈论着那头独角鲸,需要巡查海面时,他们都争先恐后。换作其他人,遇到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他们想躲还来不及呢。
与众人高涨的热情相比,康塞尔显得异常漠然,这让我有些想不通。
船上的各式先进武器令我眼花缭乱,啧啧惊叹。尤为值得一提的是,著名的捕鲸能手——诺特·朗德也在船上。
诺特·朗德是加拿大人,今年四十岁,体格健硕,身经百战,且智勇双全。不过,这个人不太好相处,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据我推断,他肯定是个沾火就着的急脾气。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法洛科特舰长既然邀请此人,一定有他的考虑。至少在我看来,诺特·朗德力大无穷,目光如炬,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捕鲸能手。
也许因为我是法国人,所以诺特·朗德对我的态度要好得多。他的故乡在魁北克市,这个城市曾经隶属于法国。在那个时期,他的家族中就出现了许多捕鲸能手。
慢慢地,我和诺特·朗德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多。我非常喜欢听他讲述过去的冒险经历,因为他讲故事的语言像诗一般美妙生动。
从言谈之中,我逐渐察觉到,诺特·朗德并不像船上的其他军官那样,对独角鲸的存在深信不疑。很多时候,他甚至刻意回避这一话题。思来想去,我决定找个机会和他谈一谈,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7月30日这天晚上,我和诺特·朗德在甲板上聊天。聊着聊着,我把话题引向独角鲸。可是,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他只是默默听着,一句话也不说。
“诺特,你不相信独角鲸的存在吗?”
沉吟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老实说,我不敢相信那东西能穿透厚厚的铁板,这太匪夷所思了。”
我以自己的专业知识试着说服他,从动物分类说到大气压力,并列举出一大堆具体数据。
“……位于海底三万二千尺处时,身体需要承受的压力是一千七百五十六万八千千克,换句话说,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他早就被巨大的压力压扁了……”
听到这里,一直不以为然的诺特终于惊呼道:“哦,我的天!真的吗?”
尽管如此,这位固执的捕鲸能手还是对独角鲸这一结论将信将疑。我也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因为我的结论是经过分析得出的,在将其解剖研究之前,我并没有十足把握。至于能不能见到这头独角鲸,并将它消灭掉,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