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缘由！
“够了老王！如果真有事，那就等大家返回营帐后，再好好询问吧！如果张小子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么我必定会亲手毙了他！”
秦锐士出身的申聪终究还是不忍心见张卓如此，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出声为张卓求情。
陡然听出申聪嗓音的张卓微楞了片刻，但等其转身向着那名将面孔故意隐藏在黑暗中的瘦弱老者看了一眼后，随着模糊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道逐渐重合，张卓的双眼中瞬间便闪烁出一缕微不可查的莹光。
“申...申爷爷！”
就如同独自离家多年的游子，有一天忽然在外面遇到了同村的一位长辈一样，那种激动、诧异和欢喜，让张卓的整个身躯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毕竟伴随着家人与同村之人的全部惨死，还有秦锐士的全军覆没，眼前这个自张卓加入秦锐士后便教导过他武艺的老者，便已经是张卓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咳~咳~！既然如此，那就先回营帐吧！”
看着张卓忽然变的煽情，王龁那满是铁血的脸庞几经变幻，终究还是念在张卓之前乃是秦锐士中的一员，再加上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的申聪面子上，勉强同意了此事。
张卓加入罗网，这也只是王龁的怀疑。
至于他为何要洒出诱饵将张卓钓出来，一方面是因为武遂城即将进行的事情太过重要了，容不得中间出现丝毫差错。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龁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个威震六国的秦锐士，绝对不能亡于他的手中。
如果张卓经受住了此次考验，那么张卓便是新任的秦锐士统领了。而王龁剩下的那些时间，便是给张卓最大的权限，让他重新组建秦锐士。
可如果张卓真的是罗网布下的暗子，那么等待张卓的只有死亡。至于新任的秦锐士统领，王龁也只能重新选派了。
凉风习习，张卓走在申聪与他之前便见过面的那名持剑老者中间，几人一起跟在王龁的身后，走进了被王龁亲卫所把守着的中军大帐。
“跪下！”
然而刚进营帐，伴随着申聪的一声厉喝，因为光线陡然变亮而双眼微微眯起来的张卓只感觉双腿一软，直接便跪了下去。
趁此空闲，王龁很快便在桌案后落座。而另外两名持剑的老者，则分左右坐在了王龁的身旁。至于一直跟在张卓身后的申聪，他不仅没有寻一座位坐下去，反而就站在张卓身后，让张卓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脸庞。
“你可知这短短两天内，我亲手处死了多少个，曾与我一起在沙场中征伐的平阳重甲士吗？军令如山，他们除了违抗不得在军营中随意走动的军令外，最重要的取死之道便是他们背后或明或暗，都有着身属于其他势力的影子。”
王龁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微微抿了一口后，双眼便紧紧盯着张卓，不放过张卓脸庞上可能出现的任何细微变化。
“他们中不仅有曾获得爵位大夫的精锐斥候，其中更是有因军功而升为百长、或者千长之人。而你，便是我今天刚刚洒下饵料时，便钓出来的一个与他们有着同样目的的人。你觉得，本将该如何处置你呢？”
王龁的声音很是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但落入张卓的耳中后，却让他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心，瞬间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怪不得，军需营的人会在前来运送饭食时，旁若无人地妄谈军营中的情况。而这些牢骚声，更是能够让张卓清晰地听到。
张卓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只是王龁拿来钓鱼的饵料罢了！
“你背后的势力是谁，本将并不关心。因为在本将的眼中，不管是大权在握的相国也好，亦或者是背后有着庞大势力的上卿、封君等，只要他们胆敢将手伸进军中，那么本将必会将他们全部斩断！”
随着王龁的话音落下，整个营帐顷刻间落针可闻。
王龁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原本他以为想要在武遂城杀死嬴政的，只有不甘心失败的阳泉君等一众楚系之人。但伴随着嬴政安全抵达武遂，想要火中取粟的却出现了其他势力。
秦国的宗室力量虽然随着商君变法而一蹶不振，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随着公子成蛟身死于屯留，再加上以阳泉君为首的楚系与吕不韦彻底决裂，那些与庄襄王同辈的公子们便忽然发现，本该与王位无缘的他们只要等到嬴政死去，那么庄襄王一脉也就彻底断绝了。
可秦国毕竟是当世最强之国，一国之主又岂能空置太久？
至于空出来的王位，完全有机会凭空落到他们的身上！
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受何人所挑拨，但在面对实打实的王位，又有何人能够放弃呢？
更何况，宗室子弟中真正有能力的只有那么几人，而几分之一的概率，完全可以让他们彻底疯狂！
张卓此时并不知道王龁在想着什么，但他知道一点，如果他对于今晚故意违抗军令外出而不给王龁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么也别说什么未来可期了，说不定明天的太阳他都见不到了。
至于早已经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娥皇，也许这几天的经历真的会如她最初所想的那样，仅仅只是成为了她的一个梦魇！
思索良久，张卓也只能将后世的一些记忆与这些年的所见所闻结合在一起，九分真一分假地讲出一个故事，让王龁自己做出判断。
“禀左庶长，您可知属下初加入秦锐士时，所进行的第一个任务吗？”
听到张卓的声音，不仅是正在饮酒的王龁，就连坐在他身旁的两名持剑老者与站在张卓身后的申聪，双眼之中全都泛起了一丝对于过往记忆的怀念之情。
但很快，伴随着一道略显低沉的嗓音响起，张卓加入秦锐士后第一个任务的具体经过与事出缘由，便从张卓最开始在王龁营帐内见过的那名持剑老者口中，缓缓吐露了出来。
“昭襄王五十六年，大王夢，太子安国君继位为王，公子子楚立为太子！当是时，赵国派人护送赵太后与公子政回秦，然秦、赵两国之间素有仇怨，一批赵国武者聚集在一起想要截杀赵太后与公子政，于是太子子楚便请王命派出秦锐士前去接应。而这，便是张千长加入秦锐士后，所进行的第一个任务。”
“赵太后与公子政因为身在赵国境内，为了安全起见，当时的秦锐士统领李奎便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与公子政同年的张千长装扮成公子模样，和赵太后一起乘坐马车，大张旗鼓地返秦。而另一路则由秦锐士少量精锐护送着公子政，快马加鞭地走小路暗中返回秦国！”
秦锐士的所有行动都曾被黑冰台记录在案，对于张卓的第一次任务，身为黑冰台首领的持剑老者自然知晓。可随着持剑老者的详细讲述，张卓的记忆却不知不觉间被拉回到了当年。
亡命奔逃，并不值得大讲特讲。但当时的张卓因为被赋予了另一个身份，以至于能够与赵太后共处一辆马车之中。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一些画面始终让张卓记忆犹新。
也不知道当时的赵太后是不是第一次与嬴政分开，反正两人在经历过短暂的不适应后，太过思念嬴政的赵姬，便将张卓当成了她的“政儿”来看待。
逃命的途中每天都有人身死，而巨大的压力更是让赵姬再次体会到了，当初她与嬴政在邯郸城相依为命时的情景。最后等其闲聊时得知张卓的家人都已经身死之后，浓浓的恻隐之心更是让她将张卓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可惜好景不长，等到赵姬安全返回咸阳后，张卓虽然得此功劳可以学武了，但两人之间身份所带来的巨大鸿沟，终究还是让他们两人只能相忘于江湖。
虽然张卓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赵姬了，但那一抹身穿大红色衣裙的靓丽舞姿，终究还是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赵太后？不对！”
听着持剑老者的讲述，王龁直接便与站在张卓身后的申聪对视了一眼。然而等其看到申聪点头之后，微微蹙起的眉头不仅没有为之消散，反而皱的更深了。
王龁今晚最想知道的，便是张卓是否与罗网有关系。至于其他的，王龁并不想多加理会。因为一旦武遂的事情结束，那么咸阳城中的局势相对来说也就变得明朗起来了。
毕竟排除了那些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后，真正的敌友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让人真假难辨了！
“秦锐士所完成的任务都有案牍记载，只要想查，那么本将随时都可以调阅。但现在本将只问你两件事，希望你能想清楚后，在认真回答！”
王龁已经没有耐心与张卓继续下互猜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本就让他心力憔悴，能尽早解决此事，便尽早解决吧！
“第一件事，河外之战结束后，你最后到底是如何从追兵手中逃得一命的！千万别说假话，本将既然对这个事情感兴趣，那么也就代表着本将掌握有其他情报！”
王龁并没有将另一个问题一起讲出来，因为只凭借这一件事的结果，便已经足以让王龁确定，张卓与罗网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了！
“啊？河外之战？”
听到王龁竟然问起河外之战的经过，张卓很是惊讶。因为河外之战时他之所以能够逃得一命，真的是当时的第二任秦锐士统领王衍念在张卓年龄幼小的份上，让他在所部秦军还没被合纵大军围困之前，夜渡黄河的。
虽然当晚夜渡黄河的人中，最后只有张卓一个人活了下来。可这一切，却都是真实发生的！
但很快，张卓脸上的惊讶便消失了。因为他忽然想起，当晚的他之所以能够在追兵手中逃得一命，完全是因为有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出手帮了他。
可是王龁此时所问的，真的会是那个人吗？
“禀左庶长，属下当晚确实是被人所救的！”
思索良久，张卓终究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当时因为前来追杀的人比较多，而张卓又一心只想逃命，行踪上面难免会有所遗漏。一旦王龁真的曾派人前去查看过，那么很多东西根本就隐藏不了的。
“当时蒙骜将军因为在攻打魏国的城池，为了防止魏武卒出战大大提升魏军的士气，属下便奉令呆在军中，时刻准备着与魏武卒交战。但那一日，被属下所救的一名罗网杀手却带来了一个消息，言称当年曾在邯郸城大败过秦军的信陵君，已经暗中返回了魏国！”
张卓说话时并没有抬头，因为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蒙骜所率的大军与合纵大军先后交战了两场，但最后都是以我军大败而告终。直到大军撤退到河外时，合纵军的士气也已经抵达最高峰！当时的蒙骜将军为了保存我军的大部分有生力量，便下令秦锐士统领王衍率所属麾下与其余伤兵做饵，以吸引尾随而来的合纵军。”
“属下等人被合纵军围困时，王衍统领便命我等年幼之人先行夜渡黄河，并为秦锐士保留一些种子。但随着王衍将军所部全军覆没，我等虽然成功上岸，但追兵同样紧随而来！”
“属下当时本该死在那片密林之中的，但之前向蒙骜将军传递情报的罗网杀手，却因为属下之前曾救过她一命，便出手帮助属下，以至于属下最终逃离升天！”
“哦？罗网的人？”
听到张卓竟然真的提起了罗网，本来还略显不耐烦的王龁瞬间便精神了起来。
王龁身为左庶长，其对于河外之战的具体经过自然一清二楚。但这个由亲历者张卓口述出来的“故事”，却让王龁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隐瞒了一些其他事情！
征战沙场这么多年，王龁的双手早已经沾染过无数的鲜血。而一个杀人如麻的罗网杀手，又岂会因为张卓曾救过她，便会大发慈悲地出手帮助张卓呢？
别人如此说，王龁绝对会嗤之以鼻的。但眼前一脸平淡的张卓，他所说的会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