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修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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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雾浓云诡掩虚实

清风取延年丹,分一半捣碎,加入熬煮的汤药中,细心喂食张老汉。两日未到,张老汉不仅伤痛痊愈,就连多年积劳而生的咳嗽也全然消失。

张老汉当即激动地跪下叩谢恩情,哽咽而语:“谢仙人……谢仙人救命之恩。”

喝此药方近十年之久,张老汉深知此药只能抑制咳嗽病情,而如今不仅被恶匪所袭之伤痊愈,连持续十几年的咳嗽也药到病除,定是遇到仙人赐福。

清风轻轻将张老汉扶起,善意谎称:“我并非仙人,只是在药中放入了一味家族秘传草药,能治你痨疾属意外之获。”

张老汉听清风这么说,半信半疑地起身。清风见其精神良好,便打听起山匪的事情。

五年前,此处本无山匪。

从某日起,村里开始丢失瓜果和家禽,因数量不多,以为是山狐或狼獾所为,未引起村民重视,只是加高加固了围栏。又经数月,丢失家禽愈发频繁,菜园亦有凌乱的人为踩踏足迹,且多发于深夜。于是,村民自发组织起来,各个手持农具,半夜埋伏,决定会会这伙盗贼。未曾想一连蹲伏数个深夜,不见盗贼半片身影,而往后数十日偷盗之风隐匿无踪,村民们以为只是伙路过的盗贼,猜其现已离去,便又恢复往日作息,不再劳神半夜蹲伏。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村民傍晚劳作结束归家之际,山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远远望去更有星星火把紧随其后。起初,村民以为是官家人在执行什么搜捕任务,不以为意。可这伙人刚靠近村民居住的茅屋,屋里便传来惊吓声,哀嚎声,破碎声,刀斧砍击声。随后,张家村一家接一家,相继被洗劫。有离得稍远的村民,意识到是山匪,立刻带上一家老小躲到山上荒洞,接连数日不敢下山。张家村一共五十来户村民,总人口大约在一百二十上下,多为老幼,青壮年莫约二十有五。此次山匪来袭,村民致死三人,重伤十余人,其他皆有不同程度受伤,或因劫匪殴打,或因仓皇逃窜跌倒。而全村家中值钱之物悉数被山匪洗劫一空,庄稼等农作物也毁大半。

村长次日召集全村人,商讨对策,认为头次遇到山匪,毫无准备是此次损失惨重的要因。村民虽及时报官,但每个人都知道,官府尸位素餐,只会装模作样在村中戒备巡视一两天,之后便会不了了之。下次山匪来袭,若无准备,定当与昨日无异。在村民的请愿下,村长组织了数十人的巡查队伍,皆由青壮年组成。每日傍晚时分,巡查队沿村中小道巡视一圈,以确保村中各处无异样。另给靠近山脚的几户茅舍各自分发一柄铃铛,若遇突袭可摇铃呼救,村人闻铃声可速聚抗匪。对村长的抗匪措施,村民们拍手称赞,且颇有自信,山匪也不过十几人,自认为下次相遇山匪,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事实上,一月后山匪再次来袭,村民们依然被洗劫一空,且是在巡逻队提前发现并做好抵抗准备的前提下被洗劫一空。几乎所有村民都参与了抵抗,但正是由于村民们的奋力抵抗,惹怒了山匪,伤亡较上次进一步扩大。致死八人,重伤二十余人,其余皆有不同程度受伤。因伤亡人数过多,官府不得不投入人力进山剿匪。随着官府的介入才得知,这伙山匪不仅袭击了张家村,其附近的其他好几个村落,在近期都有遇袭。

官府虽然介入,但剿匪并不顺利。不仅不顺,山匪利用香山地形与地势,把官兵耍得团团转。县令数十日多次剿匪毫无进展,自知此事如若让刺史大人知晓,怕是乌纱不保。正当县令焦头烂额之际,刘老爷出面了。

刘老爷亲自带领一伙家丁,到自己良田所在的几个村里,对伤亡者予以安抚,还赠予一定的数额的铜钱帮助村民走出窘困。面对刘老爷的仁义之举,村民们很是感激。

但令村民们没想到的是,次日,官府随即发布了一则莫名奇妙又令人愤怒的告示。但也因此,村民才得知这伙山匪来自虎行寨。

告示上赫然写着:若遇虎行寨山匪,各户自备财物置于门口,可避作物与人员毁伤。

村民们愤怒至极,“虎行寨”什么山寨?未曾听闻!然而,往后数次遇袭的恐怖经历,让村民们对虎行寨的山匪又惧又怕。万般无奈,村民们只得乖乖按照告示内容准备一定的钱财。当然这是后话。

当前,大部分村民们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他们选择再组织一次抗匪队伍。但经上次惨败,情况已不容乐观,村里有能力抵抗的青壮年已降至五六人,大部分都在此次遇袭中重伤甚至死亡。鉴于此,有少数村民盘算着先观望,如果看到不敌山匪就把钱财放置门口。

山匪没有给村民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仅在告示贴出后的第三日,再次侵袭张家村。结果显而易见,村民们丝毫阻挡不了山匪的洗劫。持观望态度的一些村民见此情形,立刻把最后的家底都放在了门口,然后紧锁大门躲在茅屋角落瑟瑟发抖。山匪们没有逗留太长时间,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撤去。即便如此,躲在屋内的村民依然久久不敢出门,直到数次有人大声吆喝山匪已撤,才从门口缓缓探头确认。次日,村民们惊奇地发现,凡是有置钱财于门口的农户,无论多少,门口钱财皆未被取走。而没有放置钱财的农户,均被山匪破门而入,一顿打砸。

此后,村民们便“老实”了,几乎所有村民在山匪来袭前都备好钱财,亦或家禽作物,置于门口。而山匪拿到钱物后,鲜有伤人行为,洗劫的周期也渐渐固定为三月一次。官府的人当然也没闲着,每季像例行公事一般,象征性地入山剿匪,但却从未抓获过一人。

如此,山匪,村民和官府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被一年前的第二伙山匪打破了。

一年前,山匪增至两伙。第二伙山匪人数莫约三十人,自称来自“镇虎寨”,基本每月下山一次,除了打家劫舍,每次必毁大半农田。若农田有成熟作物,亦被洗劫一空。村民们苦不堪言,陆续出现村民毁租约,冒着随时被官府缉拿的风险,携家带口逃往他乡,充当流民。而张老汉正是被这镇虎寨山匪所伤。

“方才提到其他村也被虎行寨山匪侵袭”,清风仔细听完张老汉的讲述,察觉这虎行寨和镇虎寨单从寨名来看,像是死对头,而观两者习性,镇虎寨山匪的行为倒是比较符合恶匪特征,“可知他村具体情况?”

“隔壁的刘家村倒是和俺们这差不多遭遇”,张老汉微皱眉头,努力回想着,“不过,再往远些的王家村遭遇就差很多了。听人说,王家村每月都会遇到来自虎行寨的山匪下山,而且非常蛮横,农田毁得那叫一个糟。”

“是与当前镇虎寨的山匪习性差不多?”

“对对对,仙人神机妙算,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和那镇虎寨山匪行为差不多。”

至此,清风明白了大半,如今只差如何用计破局了。清风以如今修为,虽可灭两伙山匪于一瞬,然此事乃世间俗事,不可妄用仙术解决,以免生因还果,难断凡尘。

正当清风盘算着怎么进行下一步时,一音洪嗓亮之声由门而入:“张伯,我来看你了。”

一息之后,一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年轻壮汉提着几包药,立于门前,此时正一脸惊讶地望着清风。清风察觉,此人正是在镇上擦肩而过的那位身着公服的年轻人,其身依然穿着先前公服。

“亮哥哥,亮哥哥,你来啦!”一直在屋内一隅玩耍的小小飞奔到门口,一把抱住年轻壮汉的大腿。壮汉见小小飞扑过来,脸上瞬间洋溢着笑容,将小小抱了起来。

一阵寒暄过后,张老汉向壮汉介绍了清风,亦向清风道明了壮汉身份。年轻壮汉名为张亮,与张老汉并无血缘关系,因幼年受张老汉照顾,故来往频繁。张亮为衙役一普通小卒,早些天便得知张老汉受伤,因忙于公务,未能及时登门照顾一二。在得知清风有照顾之恩,张亮立刻抱拳以表谢意。

张亮见张老汉已然无恙,虽惊讶于清风神秘药方,然为保险起见,还是将携带的药递到张老汉手中,以备不时之需。停留片刻,张亮便以公务在身为由离开,并特意向清风请辞告别。

就在张亮走后不久,清风也以去镇上办事为由离开,随即转身潜入山林之中。

香山连绵百里,山险路曲,想快速定位山匪窝点无异于海底捞针。然,清风却已有寻山匪踪迹妙招。

虎行寨每次下山似乎其领头数人都骑有马匹,加之洗劫数年,搜刮民脂民膏,为扩展势力,山寨人数必然日益增多。而马匹之于山匪,如风向之于烈火,能否速劫速撤,取决于马的优良,因而山匪必然会饲养一小群良马。但养马可不比养家禽,需细心照料,不仅要喂食优质草料,还需经常放风于野。若久困于马厩或山洞,易生疾病。

香山之地,清风居住五年之久,虽常蜗居洞内修行,但偶尔出门狩猎,故知有几处地平草沃之处。然山匪狡猾,清风前两日于白昼多处踩点均未发现马匹活动,但地上野草分明有大片被啃食过的痕迹,故知山匪多半半夜牵马而出。

如此,清风坐息于高木之上,闭目养神,静候夜幕降临。

莫约亥时,清风察觉其身后方位有动静,随即神识遁出。果不其然,探得两人,牵马十余匹,牧于近河谷的一小片绿地处。

“大牛,你说大当家和二当家每次三更半夜出门都去干啥了?”一人提着灯笼坐在离马群不远的草地上,好奇地询问其旁的另一人。

在朦胧月色和灯笼微弱的光线下,可大概辨识两人外貌与身材。最先开口之人,光头素衣,身材矮瘦。其旁一人,无姓,名大牛,略微壮硕,留两绺小辫于双鬓。

“我哪知道?”大牛打着哈欠,慵懒地说,“俺们小喽啰就别瞎打听了。”

“难道你就不好奇?每月十五,俺们晚上溜马回去,都会远远看到当家的提着灯笼从山寨偷偷摸摸地出去。”

“不好奇”,大牛白了光头一眼,“小光头,俺上山寨就是为了口饭吃,其他的一点也不想关心。”

光头听了,略显尴尬,但似乎对当家的夜出之事仍意犹未尽。随后怂恿道:“今晚刚好十五,一起偷偷跟着去看看?”

“别,你这光头找死可别拉着我”,大牛一脸嫌弃,“俺可不想被大当家的打死拿去喂山里的猛兽。”

见大牛如此说,光头悻悻不语,心里暗骂怂货,光有一身肌肉,却毫无胆量。

清风在两人交流之际,已悄然靠近。趁两人不察,清风取寻踪符,催符而动,使其伏地滑行,而后轻轻贴于两人小腿处。一息之间,符咒消散,两人小腿处只留下荧荧咒文印记,散发着微弱灵力。如此,清风可用神识探知灵力方位,故而可寻得两人踪迹。

半个时辰后,两人开始牵引马匹准备回寨。一人于前领头,一人于后尾随。每至易留足迹小道,尾随者皆会用长满枝叶的树枝在地上来回清扫,将行走痕迹仔细抹除。一个时辰后,两人弯弯绕绕总算是回到了寨中,将马匹依次牵入马厩安置。夜入丑时,两人都困得不行,随即准备各自回自己所在的土匪洞休息。

“你真不打算去看看?”在分开之时,光头还是想着今晚拉大牛一起跟踪当家的,满足一下好奇心。

“俺困,要睡觉”,大牛打着哈欠,头也不回地往休息的洞里走去。

见此情形,光头也悻悻地往洞口走去,快到洞口时又停了下来,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莫约过了一刻,果然寨主休憩所在洞口有两人提着灯笼,陆续而出。一道黑影也随之跟上。

清风此前一直坐息于山寨门口的一棵高树上闭目养神,见三人陆续出寨,便也悄然跟上。

提着灯笼的两人弯弯绕绕走了半个时辰,最后在另一山头的半山腰处停下了,借着灯笼的微光,慢慢移走其面前山体的一些石块和枯枝残叶。片刻之后,一径莫约三尺的小洞赫然现于眼前。两人灭了灯笼,依次钻入洞内。后入者脚先入洞,入至大半截身,又往周围望了望,随后将洞外枯枝再次挪至洞口,以作掩盖。

光头躲在远处,见洞口没了动静,才敢挪动步伐至洞口处。又在洞口徘徊良久,最终还是拨开枯叶,钻了进去。

清风不便跟随入内,担心留下痕迹,打草惊蛇,因而神识遁入洞内,以探三人踪迹。

此洞竟通向山体下方一宽阔溶洞,石笋林立,交相辉映,清凉而幽静,其内又有几处蜿蜒小道,狭窄曲折,宛如地下迷宫。先入洞内两人爬了半刻不到便从溶洞洞壁而出,顺壁而下,复燃灯笼,未作过多停留,随即沿溶洞主道而行,后至岔口,熟练择一而入,又行一小段,终到一修葺洞府,其内有一石桌,一盏油灯摇曳晃影,似通知桌旁那人宾客已至。

在油灯和灯笼的光影下,这才辨清三人样貌。

“二弟,久等了”,入了洞府,一人便向着桌边那人打了声招呼。先语者身高七尺有余,体格健壮,头扎青布,身着青衣短袖,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额头有一处刀疤,腰间别着一把大砍刀,霸道之气四溢。为虎行寨大当家,外号曾大刀。

与曾大刀一同入内的另一人,身高未至六尺,偏瘦,着一儒衫,左手握一剑。其面容娇嫩,眉清目秀,似书生模样。随后书生握剑拱手轻呼一声:“二哥”。

“大哥,三弟,快坐,快坐!我带了些好酒,今晚咱边喝边聊。”

桌旁那人见两人已至,立刻起身相迎。镇虎寨大当家,名号曾大斧,乃曾大刀亲弟。其身高莫约七尺,发髻全束,套有一发冠,鹰钩鼻,面容整洁,双目炯炯有神,着一黑短布衣,腰间别有双短斧。

正当三人寒暄之际,光头也寻着声音摸到这洞府附近。其蹑手蹑脚,藏于洞旁黑暗之中,时不时借着洞内微光,不断往洞府内张望,尝试几次后终于辨清三人容貌。当光头辨清石桌内侧之人,不禁心中一怔,此人不就是“镇虎寨”的大当家么?七个月前,光头还慕名而去,只是被嫌弃矮瘦,未纳入寨门,而后才投靠了“虎行寨”。据说,这镇虎寨大当家一年前还是是虎行寨二当家,后因数次劫财分赃不均,使其心生不满,一怒之下带着心腹数十人另立山头,而短短一年,其势力竟和虎行寨不相上下。

光头不敢出声,只是伏身贴耳,细听着三人言语。

“大哥,你可没看到那刘小儿气急败坏,干瞪眼的样子,当真好笑!”

“哈哈哈,他该!想当年我和二弟两人本是应刘小儿之求,招募数十人入山为匪。目的是搜刮打压这香山周边其他地主,劫得财物与那小儿六四分成。未曾想,那小儿见所掠财物巨多,竟提出咱四他六的要求,欺人太甚!唉,可迫于那小儿妖术淫威,不得不从,真是憋屈。”

清风忽闻此语,心中不觉一惊。莫非刘老爷也是修仙之人?可第一次见面期间其气息与普通人无异,完全察觉不出是有修为之人,何故?

“大哥,今时不同往日。多亏三弟计策,不仅让咱们摆脱了那刘小儿的控制,还反客为主,如今咱一个子都不用给他了!”

“还是三弟厉害。想想那几条计策,真是条条克制那刘小儿。第一计什么来着?对对对,狡兔三窟。让咱依靠香山地势,暗修地道,搞它个四通八达。官兵即便有心剿匪,也不知道俺们在哪。就算刘小儿妖术再厉害,又能怎样?还有那第二计,故布疑阵,引蛇出洞。刘小儿修炼妖术,损伤元气寿命,四十多岁老得跟六七十岁一样。故意放出位置,让他多次动用妖术却扑了个空,耗他阳寿,拖死他!”

“三弟,你看大哥现在说话都有书生气息了。来来来,先干一碗!”

三人举碗一饮而尽,随后笑声一片。

“说起这计策,三弟的第三计,我原本很不赞同,心想那官府的人隔三差五来山上剿匪,怎么就不杀杀他们的锐气,全给他们一锅端了不好么?非得憋屈地避开所有官府的人,还不准伤他们一丝一毫。不仅如此,每月还偷偷将银两往县令家里丢。但如今看来,这计策确实是保了咱们好几年的平安。”

“别说二弟你了,俺当时也是一肚子憋屈。不准打,还送钱,谁受得了这气?但现在想想,真是妙计!这样官府每次进山剿匪就变成了走过场,更不用提周边几个县的官兵联合起来剿匪了。”

“大哥,二哥,过誉了。二位大哥当年救在下妻儿之恩,无以为报。这刘小儿蛇蝎心肠,自然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书生说完,不禁想起往事。

虎行寨二当家,本名刘允恭,为刘家村一秀才,才学颇高,自幼被冠以神童之称。其妻貌美,闻名村镇。刘老爷听闻,择日下村遇之,见其果然有几分姿色,欲纳入宅中做丫鬟,故令家丁三五人乔装成山匪强夺秀才之妻。秀才与双亲拼死抵抗,被家丁所伤,终未能留住妻子。未过多日,秀才双亲先后含恨病逝。起初,刘秀才也以为是山匪所为,准备告至县衙,并献上剿匪良策。说来也巧,正当刘秀才欲在当铺当掉家中所有值钱之物,行人情世故之礼时,猛地见当铺伙计在把弄一银钗,而这银钗正是秀才新婚之夜赠予妻子的那枚。在刘秀才的询问之下,得知是先他一步来当铺之人所当之物。简单问了那人样貌,刘秀才立刻追了出去,寻得那人,尾随其后,直到见那人进了刘老爷宅中。刘秀才恍然大悟,想起先前刘老爷三番五次路过自家门口,原来早有图谋。多年观察,刘秀才探知刘老爷并非宅心仁厚之人,而是披着一身伪善的皮囊,其内藏匿着贪财好色,心狠手辣之心。如是,确有可能,借山匪之名夺妻伤人。

为证所想,刘秀才私制弓箭一把,无箭镞的箭矢数枚,箭头绑上一团纱布,内放有枯草松脂等易燃物,最后再用火油浸泡。紧接着,刘秀才花钱请人散布“谣言”,说其妻被山匪卖给了刘老爷,目前就在刘宅。不出几日,这“谣言”便传播至小镇各处。刘秀才趁谣言四起时,乔装成乞丐,在刘宅附近转悠,大致弄清楚了刘宅的房屋布局。一切准备完毕,某日深夜,刘秀才悄悄带着工具来到刘宅后门。此刻,众人皆已熟睡,四下无人。刘秀才点燃箭矢,弯弓搭箭,仰角射入刘宅,箭火咆哮而出,落于后院一颗大树之上。再补三箭,皆安稳落至树杈间。夏日树木,虽枝繁叶茂,然有油火相助,静候一刻,其燃势渐大,直至整棵树木燃烧起来。令外,紧贴刘宅后门外有一小柴房,里面堆满干柴。但此时,里面干柴早已被刘秀才用酒水浇灌了一遍。见宅内大树燃势渐大,刘秀才再点燃干柴,引得柴房大火沿墙壁直窜宅内。未过多久,宅内便传来呼喊。一家丁急忙跑向后门所在院落,想打井水扑救燃烧的大树,却发现后门柴房那火苗直窜,不得不喊人打开后门,两头忙于救火。

时机已到!刘秀才早已乔装一番,趁着刘宅一团乱,从后门混入,一刻不停地往丫鬟们休息的房屋跑去。刘秀才低头与陆续从卧房出来救火的家丁丫鬟们擦肩而过,同时双眼不断伺机往敞开的房门里面观察,一连路过好几间,均未发现妻子踪迹,内心颇为着急。正欲放弃之时,刘秀才忽见一间偏房,其门紧闭,门上还挂了一把锁,于是迅速靠近,重敲房门,呼喊妻子名字,未曾想竟真得到回应。刘秀才见状,立刻取出藏于腰间的石斧,一斧砍断门锁,二话不说,拉着妻子往后门跑。此刻即便有千言万语,也需先离开刘宅再说!

二人趁着所有人忙于救火,乱作一团之际,十分顺利地从后门跑出了刘宅,带着忐忑的心情一路狂奔到家。刚踏至屋内一步,夫妻俩便相拥而泣。稍作休息,刘秀才指了指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示意妻子今晚和他一起远走他乡,离开这是非之地。当然,在出发前,刘秀才还需去同村大伯家把刚满两岁的儿子接来。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刘老爷气急败坏地把所有家丁丫鬟打骂了一遍,还发现偏房门锁断裂,而里面的小美人也不见了,顿时明白这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回过神的刘老爷,立刻派人去往刘秀才家里,果然扑了个空。刘老爷立刻派人通知虎行寨的大当家,让他务必抓获刘秀才一家,然后原地等候自己来处置。此时的虎行寨,刚立山头不到一年,但对刘老爷早已恨之入骨,迫切地想摆脱其控制。大当家得知这刘秀才竟能将那刘小儿耍得团团转,便有留下此人另作打算的想法,随即派人沿途追踪。

刘秀才一家日夜赶路,不敢休息,可即便如此,最后还是被虎行寨的山匪找到。大当家亲自到场,随即道明其意,刘秀才别无选择,无奈入了伙。至此,大当家瞒着刘老爷,将刘秀才纳入了寨中。

“最近,官府那边开始有动作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周边的几个县就会合兵来围剿俺们了。”

“二哥,不用担心。与先前谋划无二,联合围剿也是在下计划的一环。一年前,我等暗中与各大地主接触,透露刘小儿借匪生财诡计,成功将矛头指向刘小儿。而后,故意闹僵分家,顺势劫掠捣毁刘小儿良田。刘小儿几次动用妖术无果,必会不惜一切代价联合周边所有官府以剿匪名义进山。到那时,我等趁机将刘小儿妖术暴露于众,先声夺人,高喊诛杀妖孽,造势威逼。只要刘小儿现了原形,那官府必先擒妖,而无暇顾及我等小小山匪。”

“哈哈哈,三弟当真厉害,这一招接一招,即便那刘小儿能逃过官府诛杀,俺们可还有后手。叫啥来着?对!请君入瓮!不信灭不了这刘小儿!”

“来来来,喝酒!”

三人正欲干杯饮酒之时,忽听洞府外传来石子落地碰撞的响声。这洞穴构造可扩微小声音数倍,故而引得三人警惕。

“哪个贼人在外偷听!”

虎行寨大当家大喝一声,提灯挎刀而出,未追出几步便拎着光头瘦小的身板再次返回洞府,一把将光头丢置于地。

“大当家饶命……大当家饶命”,光头蜷缩着身子,跪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已有处理结果。只见大当家在光头磕头露出后脑勺之际,举刀便砍向光头,光头在刀背的击打下当即昏死过去。为何是刀背?原因也简单,大当家可不想弄脏了三人会面的洞府,要杀光头自然是拖出洞后再杀。

因光头的闯入,三人会晤便草草终止。这洞穴虽来时需从山腰所挖洞穴爬入,但出去却不必沿原路返回。洞穴内有一地下河流,三人可潜入河水,穿过一小段注满水的水下洞道,即可从山下河谷一隐秘处出来。

大当家拎着光头浮出水面,游至岸上,随后便将奄奄一息又灌了水的光头往河床上一丢。二话不说,当着其他两人的面在光头脖子上一抹,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沿其脖子喷流一地。三人今日相聚,本是为协商下一步对付刘小儿的对策,但却遇人搅局,只好另约时间。随后三人各自散去,留光头在岸边血尽而亡。这山岭,荒无人烟,不久便会有豺狼虎豹将光头的尸体叼走。

待三人走后,清风快步靠近光头,用手轻触其脉搏,发现仍有微弱气息。于是,清风取半颗延年丹,捏碎,开其口,喂入。静待片刻,光头伤口逐渐愈合,脉搏渐强。清风取昏睡符一枚,贴于光头额间,令其处于昏睡之态。

清风救光头并非心慈,而是另有谋算,此人或可作为探石破局。要想救周边村落百姓于水火,单方解决山匪远远不够,还需解决贪财心狠的刘老爷和毫无作为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