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香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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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如此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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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理发

几十年风风雨雨造就的随性、脱俗,哪能那么容易改变的啊。我父亲的“游戏”人生,由不得我不瞠目结舌。

怎么了?说是开店理发,他老人家每天身披白大褂,一副正宗模样,周身却依旧散发着惯有的无拘无束、没轻没重。

每天营业的常态是,上午太阳升得老高了才开门接客。期间只要一有空,便几个人甚至自己一个人就玩起扑克牌了。

那时,大人们玩扑克主要是打“关牌”,场所要求不高,玩起来方便。一副扑克牌,去掉大小“怪”、三个“2”、一个“A”,三人玩,一人十六张牌。“2”最大,“A”次之,“K”、“Q”、“J”、“10”再次之。以此类推,“3”最小。各自为战,上一副赢者为先手,谁先打光手中的牌为优胜,本局结束。以另两人被“关”在手中的牌的张数计算成绩。

——此处的“方便”,叫“便当”发音“比当”:简单、便捷。

——扑克牌中的“大小猫”叫“大小怪”发音“肚小呱”,“2”叫“马二”发音“魔泥”,“A”叫“爱思”,“K”叫“老凯”,“Q”叫“皮蛋”发音“壁呆”,“J”叫“架个”,“10”叫“听”。

你很奇怪吧,一个人怎么玩?在我父亲面前就不算个事,好办。三家牌,父亲分别按大小、最佳组合整理妥当,再全部亮在面前。然后反复端详、琢磨,思考着自己拿到了这手牌,该怎么搭配,先出什么,后出什么,才能取胜。拿到了那手牌呢,就该这么办这么办。完了,再理牌,再切牌,再发牌,再挨个冥思苦想。得,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呗。

其实,在父亲的店里,还有一个活物时刻陪着他,“画眉”。我父亲不知何时买了个鸟笼加一只五颜六色的小鸟,挂在小店门口专门安装的架子上,整天“叽叽喳喳”的,倒也不寂寞。

这般洒脱的形象、做派,在当时的农村绝对是一个奇观,自然引来不少的闲话。我父亲早就习以为常、无所谓了,继续着自己的活法,颇有上海“老克勒”的腔调。

——“老克勒”:原意是指大颗的宝石,后经岁月流变,渐渐成为旧上海对某一类人的专称。这类人主要指从外国归来、见过世面、兼有现代意识和绅士风范的老白领,通常在外国人的公司谋着一份体面的工作,收入颇丰,衣着讲究,在休闲生活和文化享受方面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追求。

很快到了中午饭点时段。我父亲一摸口袋,今天已收进四五六七块了,妥了。

他稍微理理推剪、刀梳,拍拍前胸、衣袖,依旧一身白,慢条斯理地步出小店。门也不关,反正没啥可被人惦记的,踱向南面路旁的熟食店。切上几块猪头肉,带上一袋油爆花生米,有时再来瓶黄酒、来包香烟,又踱回理发店。

——“推剪”叫“轧刀”发音“嘎刀”。

——“熟食店”发音“梭舍滴”。

跨进门,在小桌旁坐定,倒上一杯黄酒,点上一支烟,便独自优哉游哉、有滋有味地吃喝起来。

吃罢,抹尽,关门,出门,喝茶打牌去了。

一般在黄昏时,父亲还会回到店里。

我嫂子每次到西服厂上班,都会把尚未读幼儿园的女儿、我大侄女带到厂的托儿所,或干脆带进车间自己的身边。

黄昏时分,我嫂子行将下班。潇洒回来的父亲就先到厂里把孙女接进理发店陪她玩耍。等到儿媳妇下班过来接走小孩,他也就“功德圆满”,骑车去洪桥头的新场继妈家吃饭、睡觉。

有时也会跟着儿媳妇、我嫂子一起去杨辉潘家桥的家作一小会儿的“客”。在吃了我哥哥做的饭菜后,踏上自行车“叮叮当当”回新场继妈家。

父亲这般悠闲脱俗,日复一日,我们三兄弟早已波澜不惊了。你老人家想怎样就怎样,只要自个感觉开心舒适就“宝大祥”了。

——此处的“宝大祥”发音“宝大阳”,专指“特别放心”之意。这个名号在沪上可是有点来历的。原意为上海专营绸布的一家老字号商店,后因其字面的好寓意加上朗朗上口,即“宝”与“保”同音,“大”可以化作“大大的”,“祥”可理解为“吉祥”、“安详”、“称心”等,合起来呢就是“保证你大大的放心”,在城市乡村流传开来,并慢慢演变为沪上人们生活中的一句形容绝对保险、绝对保证、绝对放心的专有词语。在日常亲朋好友之间的交往中,如有人需要帮忙,而某人恰好有能力去帮成这个忙,为打消遇事朋友的顾虑,能办成事的人就可以拍着胸脯说,“这桩事体让我去办绝对“宝大祥”!”到了今天,类似的说法至少又多了一个,对呀,“欧凯”(OK),多洋气,还老小通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