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捉“曲鳝”·刮“癞蛤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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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曲鳝”·刮“癞蛤蟆浆”
捉蚯蚓?做啥用?
——“蚯蚓”叫“曲鳝”发音“缺腮”。
在我很小的时候,用来喂鸭。稍大后,用来钓鱼。再往后,尤其是母亲生病了,三兄弟也都十岁挂零了,捉到的蚯蚓就用来换钱了。
那时,要么五六月份,天气开始热了,要么九十月份,天气还热着。一块块农田正处在换茬轮种时段,上一季的庄稼已经收割,下一季的种子、秧苗啥的尚未下土。需要接着栽种农作物的地块,就要予以彻底的灌溉,以便接下来的犁地、育秧。
——条状的“一块农田”,就叫“一园地”发音“噎悦地”。
不知咋的,一块块正被渠道里的水灌溉着的农田里蚯蚓真多啊!蚯蚓们好似听到了冲锋号、集结号,一股脑地从泥土里探出头来。一眼望去,面前是黑压压的蠕动物,铺天盖地。
我们呢,虽在学校上着课,心早飞到田野里去了。一到家,没有犹豫的,扔下书包,拎起家里的大桶大罐,直奔水田而去。
这时候捉到的蚯蚓就舍不得给鸭子吃了,条条都是钞票呀!
要让蚯蚓变成亮晃晃的钱,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千方百计多捉些、捉多些,多多益善,这是第一步。捉到的蚯蚓还必须经历两道工序,才能卖出去、换到钱。
哪两步呢?第一步剖肚。第二步,暴晒。
那段时间里,我们三兄弟除了吃饭、做好必须的家务,剩下的时间不是在捉蚯蚓就是在剪蚯蚓、晒蚯蚓。
那时哪有条件做个人防护,估计想都不会去想。我们都是光着脚踩水、入泥,光着手拿捏、捕捉。蚯蚓那个滑溜啊,一不留心就掉出手掌心。平日里非常友好、走近的小伙伴之间,有时还会为争夺面前的一坨蚯蚓干起仗来呢。
——“友好”叫“要好”。
——“走近”叫“走得拢”发音“择得拢”。
活蚯蚓带来的滑腻还能接受,最让人不适甚至作呕的,是在剪蚯蚓的时候。左手抓起一条,右手握住剪刀上去开肚。这时候的蚯蚓除了拼命蠕动,必然会分泌出一股股的脓液,黏糊糊、滑溜溜,让你特别的难受。再不舒服也得继续呀,没有开肚后晒干的蚯蚓,人家不收啊!
为了尽量让手术中的蚯蚓不怎么滑腻,边上用破脸盆放入一大盆柴火灰就很有必要了。干啥?把蚯蚓扔进去打个滚,分泌出的油腻就会抹掉些,这样剪起来也就顺畅多了。
如此一条又一条、一桶又一桶的开膛剖肚,没有几个小时根本下不来。白天干不完,晚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继续干。那段时间里,我们三兄弟每天都要田里来、水里去,接着就是剪啊剪啊,不弄到夜深人静、眼花缭乱收不了手。
第二天一早,只要出太阳,就得把昨晚剪好的蚯蚓一根一根摆在早已放在外面场地的木架子上的竹竿上,让阳光充分照射。正面晒得差不多了,还得给每一条翻个身,继续接受阳光的抚摸。没办法,水分稍微多点人家就不收了呀。
遇上连续几天阴天甚至雨天,那就痛苦不堪了。屋檐下、猪棚里乃至家里,只要是有点空挡的,全被一根根摆着湿漉漉蚯蚓的竹竿占领着。这个时候,不要说看到了会反胃,闻着这股特殊的味道,身体会不自觉地一阵颤栗。不过时间一长,嗳,没啥感觉了。
——“反胃”叫“腻腥”。在当地原住民口中,“腻腥”一词使用范围比较宽泛,除了此处对具体物品讨厌的生理反应之外,还可以对人、事、社会现象等厌恶的心理反应。
为了多赚些零花钱,我们也是拼了。遇到天下大雨,在田里忙碌的人们陆续往家里赶,哥哥带着我却出门了。做啥?抓癞蛤蟆呀。不是捉来吃哦,是采集药材呢。
——“癞蛤蟆”叫“老嘎拨”。
癞蛤蟆不比青蛙机敏、灵动,傻傻的,笨笨的,一抓一个准。我们每抓到一只,就用一个类似大蚌壳的夹子挤压癞蛤蟆头部的两侧,把里面的白色浆液刮出来,直接存在夹子里。然后放掉,继续寻觅下一只。
——“青蛙”叫“田鸡”发音“地鸡”。有意思的是,“青蛙”与“癞蛤蟆”及另一种相对体型小上一号的类似“青蛙”模样的、灰色小动物,我们当地原住民叫它为“疙兑”,真正的学名叫“泽蛙”。它们仨的幼婴时代都是黑溜溜的“蝌蚪”状玩意,即使仔细察看,也很难分清谁是谁。只有到了各自长大些了,才能看出点端倪。其中“青蛙”和“癞蛤蟆”,现在都归入了益虫,属于受保护的对象,虽然肉质都很鲜嫩,都曾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假如还能偷偷吃到的话,商家偷偷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家养的”。而那个小弟弟“泽蛙”就没那么好的命了,过去是农家喂养鸭子的主要活物,大小孩子们包括我们三兄弟,有时就用它作为垂钓青蛙的诱饵哩。如今呢,也没听到关于它的什么好消息,尽管在野外已同样很少看到了。
待到夹子里的乳白色浆液差不多满了,就可以拿到镇上三里长街中部,新华书店北面、街东侧的王家弄进口处,门面朝南开着的新场医药收购站出售。听店里的老中医介绍,癞蛤蟆浆是制作“保心丸”很重要的一味药引子。我的老天,小“玩意”,大“力气”么。怪不得就这么点小东西,给的钞票蛮多的呢,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