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下次，我一定给你爸面子
论文提交后，等着答辩的日子里，明朗决定回家一趟，陈时欣然陪同。明觉就这样在无人告知的情况下，在他情声并茂的演讲中，见到了款款落座的白衣青年，清贵有礼，不苟言笑，与周遭的听众截然两异。
“这位公子，少爷，您从何方来？”有人来捧场，明觉自然要打声招呼。
“从东土大唐来”明朗抢答了，找了个凳子，安安静静坐在陈时身边，听自己小学文化的爹讲投资。
别说，明觉还真做了功课，把当年没好好上的学，恶补了一下。
“大家都想发财，是不是，半辈子过去，你们当中靠种地发财了的有几个！种地，只能混个饿不死，想致富，就必须学会投资”
有人打趣“老明，投资我会呀，种地是投资，养娃是投资，都是投资”
明觉喝口茶，“种地，种个千二百亩可能赚点，你有那个力气和本钱吗？养娃，现在算不得投资，那是消费，留在国外不回来的，就是出口。”众人哈哈大笑。
“我现在讲的投资，只需要花一点点小本钱，就能撬动大收益。”
“世上哪有这种好事，那天底下没穷人了。”“这种天上掉金子的好事还能轮到咱们？”
明觉瞅着这些人，哎，没有灵性啊，只会抬杠啊，带不动啊。“你管别人穷不穷的，你自己发财就行了。”
“说吧说吧，看你怎样把牛吹上天。”
“简单，第一种，只投八千本金，等着生利息，差不多一年半能挣个七八万；第二种，一拖五，自己投八千，再找五个人投八千，五个人又各自去找五个人，一代一代往下传，利滚利，息滚息，生生不息。一年能挣个上百万。”
“这么好挣的钱，吹的吧！”
“这不拉人头吗，好像犯法嘞，要被抓起来的”
“犯法，犯什么法，你扁担横过来是个一字都不晓得，你还懂法！”
明朗翘着二郎腿，靠着墙，也学她爹喝口茶，“确实犯法，犯了组织领导CX活动罪。”
明觉看自己闺女一眼，“啥叫CX”
陈时接过问题“要求参加者以缴纳费用或购买商品，服务等方式获得资格，而且并按照一定顺序组成层级，直接或间接以发展人员的数量作为计酬或者返利依据，实施引诱，胁迫参加者继续发展他人参加，骗取财物，扰乱经济社会秩序的行为。”
明觉听完这一大串，哼了一声“乱讲什么，我胁迫他们了，来者都是自愿。”
明朗气定神闲“没有胁迫。引诱肯定是有的，引诱别人做发大财的美梦，丢掉勤劳致富的根本。如果人人都听你的不干活，都来投机倒把，你就是扰乱社会经济秩序。”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跟我你啊你的，没大没小，书读到哪里去了。我让人人都不干活了吗，我就是想让我身边的人，我这一圈发小，都过上好日子。再说了，投个资不占用时间，不影响种地，不影响你吃饭，我扰乱什么经济秩序了，别什么乱帽子都扣在你亲爹头上。”
陈时不动声色看了明朗一眼，暗自庆幸这女娃娃苍天眷顾。“听着很美好，但是您能保证人拉人，不会一层一层往下发展，达到数百万，都不干活，坐等利息吗。”
明觉“数百万，那是好事啊，说明大家都看好这个项目。”
陈时“这个村，五六百人吧，拿一百万举例，就有1666个村子的人不干活，严重影响社会的安定，经济的发展。”
“我们推广勤劳致富，创新致富，在有限的一生里，实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打着带人致富的幌子，行吸同胞的血，充实自己钱包的不义之举。”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吸血了，我吸谁的血了？你谁啊，跑来这里大放厥词，你比新来的镇长还威武。你干什么的，你这辈子发了多大财，敢来教训老子……”
明朗太知道父亲擅长狡辩的本事了，她一手搭在陈时的手背上，脸上大大的笑意“不劳动，不提供服务，每拉一个人，拿丰厚的提成，这就是吸血啊”
“嘿，我怎么没提供服务，我讲了半天，科普了一上午，这就是劳动，这就是服务，我得点劳务服务费，天经地义。”
“劳动和服务，都有创造价值，您这，只能算忽悠”陈时眉色自然，毫不怯场。明朗心里那叫一个乐。
“价值，把存款拿出来投资，钱生钱，就叫价值。我忽悠什么了。”
“拿出来，打了水漂。就叫忽悠，这个项目，很多人的钱都要打水漂。”
众人看这一老一小，两男人斗嘴，脑袋一会齐刷刷对着明觉，一会整齐划一转过来看着最后一排的陈时。
“你说说，怎么漂”，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和自己这般不对付，明觉深感今天没翻黄历选个好日子。
“好，我给大家分析分析。简单画个图。”陈时居然还带了粉笔，他蹲下来，众人也挪开椅子，一起蹲下，看他在地上画小人儿。
“这个项目，庄家不出钱的，他拉了五个首席，给她们统一培训，让五个首席各自发展团队。打个比方，这五个人，每人拉十个进来，就是五十个，五十乘以八千，就是四十万。这四十万就是庄家和他首席的第一桶金。进来的五十个人，不拉人的，坐等利息，拉人的，就有各种奖励。你们想想，都不拉新人进来，利息从哪里来？所以，这个项目要盘活，就必须不停有人进来投资。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最后接盘的人，钱就打了水漂。”
哦，是这么个道理，好像明白了。“嗐，几十亿人口呢，谁接盘，也轮不着咱们啊。”
“几十亿人口，不会人人都参与，但是从大城市蔓延至农村，你们就是最后一棒。因为你们身边认识的，就那么几个人，再无别人。”
“我们可以出去发展业务啊，去大城市。”
“你去大城市，别人为什么要相信你一个陌生人的话呢？这种事，大城市里肯定有人知道，但是为什么发展到你们这儿来了？是他们放着钱不想挣吗？不是，是只能熟人坑熟人，熟人才好上钩啊。到时候熟人的本钱拿不回来，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明朗“对，我老爸，和你们讲了几个月，你们有投资的吗”
众人摇头，明朗对着父亲做个鬼脸，意思，你口才比首席差多了，挺好。
“没有就好，这些人学过心理学，很会刺激人的欲望。动不动就是你们工作辛苦，只能挣几个窝囊废，再不抓住机会，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明觉“事实就是，她们光靠一张嘴，海外资产千万，豪车无数，活成了人生赢家。”
明朗“老爸，这些所谓的首席经理，挥霍，潇洒，快活，用的都是你们的血汗钱，还要你们继续游说自己的亲朋好友。你怎么愿意养这些蛀虫！”
明觉“我哪是愿意养她们，我是想自己发财。”
明朗“你还想自己当个蛀虫？”
明觉给自己闺女一个白眼。
陈时“我们查了一下，这个项目已经被限制转账，说明已经被监管盯上。”
明觉“不能转账，说是为了更好的避开监管，让我们最好用现金交易。”
陈时“正经事为什么要避开监管？”
明觉梗了一下，这个年轻人比他气势还足。明朗从哪里带回来这么个人给他添堵。
陈时沉吟一下“估计离收网不远了”
明觉对他没好气“没一句好话！见不得我走好运，是不是！”
明朗巡视了一圈，村里几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都在，心动是心动，可他们没本金。因为名声不好，也借不到钱。现在一个个等着看明朗老爸能不能给他们融资。
这些人，平时躲远点都来不及，老爸居然听了培训课，打着互帮互助的旗号，要带着他们实现共同富裕。哼，还觉得自己无比崇高呢！
一定不能让你弄成，不然后患无穷，没的安生日子过了。
“爸，这个投资理财项目，是谁推荐给你的。”
“去县里吃酒，有人和我一桌，听人说起的。那人很热心，加了我微信，要我不懂就问，经常聚聚。我在他那，学了不少呢，什么现代金融的五大弊端，财富增长的途径，只需要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国家总统……，很多很多，我要是融会贯通，估计也能考个博士。”明觉甚是得意
明朗却觉得这伙人用知识犯罪，毫无道德底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各位乡亲，你们听见了，我爸知道这事，是一个不认识的人告诉他的，他还没有调查别人的营业执照，没有核实这件事是不是被法律允许……”
被明朗这么一说，有几个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目的
明觉连忙解释“肯定靠谱，他们说很正规的，在国外注册，受国外法律保护。”
“国外？到时候万一出事，还要飞国外打官司啊！”
“国内不能投资吗？你给我整个国内的，受国内法律保护。”
“嘿，明觉，你个不靠谱不着调的，差点毁了老子一世英名。”“明老头，你想害我进局子啊”
“老明，你那八千从哪来的，私房钱？胆挺大啊””嫂子知道不?一会等她削你！”
众人起哄，被吹上天的牛终于落了地。
项目黄了，明觉还丢了面子，自己闺女，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只能看陈时哪儿哪儿都膈应。
晚餐时候，尤其是明朗介绍这小子叫陈时，是她男朋友的刹那，一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拉过自己女儿，“赶紧断了，这人和你老爹八字不合。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为什么，你俩有杀父之仇？”
明朗才不管老父亲的想法，来者是客，尽管和主人有些犯冲。
闵俊母亲的红烧鱼做的特别好，还有菠菜圆子，酱板鸭，排骨莲藕，香煎豆腐，明朗不停给陈时夹菜。塞得碗里满满的，像一座小山。
明觉恨铁不成钢，和陈时又没有共同语言，这会儿对着好酒好菜也是食不知味，巴不得他吃完赶紧离开“嘿，明朗，我养你这么大，怎么不见你给我夹菜倒饮料，男朋友，只是男的朋友，需要这么热情吗？后面时光还长，难道以后天天伺候他吃饭？”
陈时不惧场，不怵别人给他尴尬。“男朋友是男的朋友，男的朋友不一定是男朋友。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伺候。”他吃菜极为优雅，回答也是不卑不亢。给闵俊母亲看得极为满意，前些日子为八千块钱和老头子闹气，这会儿舒坦了。
还敢顶嘴，真是欠收拾。他明觉是招谁惹谁了？家里有个女儿，说一句回十句，现在来个准女婿，话不投机，就没有多讲几句的冲动。都说第一次见面，印象分很重要，这小子，完全不来事。
明觉想想就堵得慌“赶紧吃，吃饱了赶紧回去。”
闵俊母亲不解“孩子才回来，住几晚有什么关系，我铺的床，被子枕套都是干净的。”
明觉对着自己老婆，把她碗里的鱼夹到自己碗里，“哪有没订婚就住女方家的，成何体统！况且，他俩才谈多久，他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能随便住家里？”
明朗吃饱了，放下筷子“回，今天就回，我是毕业之后直接工作，以后就不能想回就回了。”
明觉气愤闺女老帮着那小子，怼得更厉害了“当然不能想回就回，我这又不是旅馆。”
明朗带着浅浅的笑，盛给老父亲一碗汤“以后我在的城市，有您的旅馆。”
闵俊母亲“小时，多吃点，经常来玩。你和明朗挺像的，总能让老头生气，呵呵呵。他性格就这样，直来直往，也没啥坏心思，你习惯了就好。”
回城，陈时后备箱装了好多蔬菜，全是闵俊母亲亲手种的。本来还准备了活鸡活鸭，被陈时果断拒绝了。
陈时边开车边感慨“丈母娘真好。到家发个朋友圈，@闵俊，让他看看”
明朗第一次觉得此人幼稚“想的有点多，第一次来我家做客，给你面子而已。”
陈时这会有点内疚了，毕竟是未来老泰山“下次，我一定，给你爸面子。”
明朗看着窗外，眼里一抹狡黠，神接茬“别，普通朋友，还是少见面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