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忍着点
戏院三楼,和珅推开门。
身穿一件鹅黄长衫,外面套着一件浅青色马甲,乾隆皇帝摇着扇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甚至是带着几分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些跪在地上的人。
不等纪晓岚反驳,一旁的和珅便站了出来,直接宣旨:
“纪昀听旨!”
纪晓岚张了张嘴,此刻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能跪着:
“臣,纪昀,听旨。”
和珅抬头和纪晓岚一旁的福康安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随后和珅一脸严肃的宣读圣旨:
“纪昀身为学政,不思进取,有亏职守,著即摘取顶戴,革职为民!”
话音落下,纪晓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在这一刻煞白!
他抬头看着站在三楼,此刻俯视着自己,对他微笑的和珅。
纪晓岚一瞬间明白了很多。
之前他还感到疑惑,福康安怎么如此难缠,而且带着一股熟悉的怪味儿。
此刻见到了和珅?
纪晓岚明白了,原来这两人已经勾结在了一起。
今天的这场戏,抓的可不单单是账册,还有他纪晓岚这条大鱼。
自己刚才和福康安说的这些话,三楼的皇上怕是都听到了。
对于皇上而言,灾区的难民很重要。
但相较于灾民,一个没有实权的文臣,居然敢威胁一个功勋卓绝的武将?
这份嚣张,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到曾经的历史!
联想到之前皇帝不喜,直接将自己赶到云州府主持秋闱大考。
而此刻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云州府。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安排好的一样。
纪晓岚此刻心灰意冷,自己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想不到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革职为民,好一个革职为民!!!
而另一边,站在三楼的乾隆,手里拿着半片金锁。
至于纪晓岚在想什么。
他或许知道,又许不知道。
帝王心术的首要一点便是深藏不露,没人知道乾隆这道圣旨是不是有意的。
即便是最了解乾隆的和珅,此刻也不敢说自己能摸透皇上的心思。
乾隆拿着半片金锁,他沉思着,低声喃喃了一句:
“白娘子……白娘子……”
一旁的和珅有些急了,纪晓岚已经被革职为民。
只要他再也见不到皇帝,便相当于废掉了。
对于和珅来说,好不容易有一次可以直接干掉纪晓岚的机会,他可不想错失良机,所以下一刻,和珅从身侧凑了过来,小声的提醒道:
“主子,咱们该回去了。”
乾隆皇帝看了和珅一眼,突兀的问了这样一句:
“你说白娘子她是什么人呢?”
和珅心中一沉,他猜出皇上这是不想离开云州府,当即便装起了糊涂:
“白娘子?白娘子就是白蛇白素贞。”
乾隆摇着扇子,他打量着眼前的和珅,平静的目光让人心中发憷:
“白蛇白素贞?那她又为何是我的母亲呢?”
和珅张了张嘴,他明知道乾隆皇帝这是在故意刁难自己,但却找不出相应的对策,只能苦笑着说道:
“这……主子,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乾隆的嘴角微微翘起,其实君臣之间的关系,说穿了很简单。
就是拿棒子敲打!
谁强就打谁,多打几下,大家都一样,臣子也就老实了,皇帝的位子自然就稳了。
所以下一刻,乾隆指着跪在地上的纪晓岚,他若有所思的说道:
“如果天下有人能猜出这个谜?这个人一定就是纪晓岚。”
此话一出,和珅心中大恨!
纪晓岚已经被革职为民,只要皇帝就此离开,从此远离权利的中心。
即便纪晓岚活着,也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但很显然,皇帝并不想这么做。
只是让和珅有些担忧的是。
现在他不确定皇上留着纪晓岚,是因为白娘子的缘故,所以才不动纪晓岚。
还是说这只是一次敲打,无法伤及纪晓岚的根本。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说不动纪晓岚,和珅就不能动,多年为官的和珅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下一刻,即便心有不甘,和珅还是讨好的说道:
“主子,奴才明白,明白。”
说着,和珅走向前,他脸上堆着笑,这笑容亲和友善,完全看不出之前和珅心里,还想着要置纪晓岚于死地:
“纪大人,纪大人,请起来吧。”
但此刻的纪晓岚心如死灰,心中有满腔的怨念,文人骨子里的傲气和愤怒,让他冷笑一声:
“您叫错了,和大人,这里没有纪大人,只有布衣纪晓岚!”
说完这句话,纪晓岚不管不顾,转身离开。
另一边,看着纪晓岚转身离开,和珅心中乐开了花。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本以为没希望了,但没想到纪晓岚的小脾气起来了,居然敢跟皇上摆脸色?!
不得不说,这文人就是勇,太刚烈了。
当然,作为奴才,如何讨皇上的欢心,和珅是知道的。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连忙喊道:
“纪晓岚,回来,你给我回来。”
只是看着纪晓岚离开,乾隆皱着眉头,黑着脸,神情相当不悦的冷哼一声:
“哼,让他去吧。”
而在另一边,云州府的大牢。
何维佳被两名官兵送到这里,但他没有直接被扔进大牢,而是整个人被捆绑在类似十字架的刑具上。
押送何维佳的两名壮硕官兵已经离开。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牢头。
地牢的环境很差,这里潮湿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审讯室内燃烧着一团篝火,里面摆着各种形状的烙铁,旁边的刑具架上,一件件血迹斑斑的刑具,让人望而生畏。
牢头叫老王,一般都叫他老王头。
他正在用绳子将何维佳捆绑住,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忍:
“小兄弟,得罪了,这是牢里的规矩,要先抽二十鞭。”
外套被脱了,里面的衣服被脱到了腰间,露出何维佳瘦骨嶙峋的上半身。
这种仿佛货物一样被绑在架子上的感觉,唤醒了何维佳不好的回忆,他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我会死吗?”
老王头摇着头,他指着不远处的刑具架,上面摆着一条条皮鞭:
“不会,我会用牛皮鞭。
如果用那种带着铁刺的鞭子,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能从身上刮下来一块肉,牛皮鞭疼是疼了点,但只是看起来可怕,不伤及性命。”
四十多岁的老王头,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高龄老人。
何维佳看着对方这满脸风霜的脸,他沉默了片刻,惨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老叔,我可是反清复明的逆贼,你这样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吧?”
话音落下,老王头恨恨的往地面上吐了一口吐沫:
“狗屁,什么反清复明,叔的老伴儿就是燕城的,你们都是为燕城百姓伸冤的义士!”
何维佳沉默了片刻,他想了想,关切的问了一句:
“老叔,家里怎么样,粮食够吃吗?”
老王头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糟心事,一肚子的怨气:
“如果不是这一家老小都指着我一个人活,早踏马不干了,说是抓暴民,但抓的全都是逃难的老百姓。”
一个国家的兴盛和衰落。
不是皇帝和大臣说出来的,而是要看百姓怎么说。
百姓不懂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却是时代好坏的亲身经历者。
百姓们说话,便是真的好。
百姓们说坏,便是真的坏。
底层人民的声音,才是当朝着,是皇帝和大臣真正需要聆听的。
何维佳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位满脸风霜,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39岁,但为了一家老小,仍然需要外出工作的牢头。
只能安慰的说了一句:
“放心吧,老叔,会好起来的。”
老王头摇了摇头,对于何维佳说的这些不予表态。
他这四十多年不是白活的,大饼什么的,早就吃吐了。
每一任县太爷来的时候,都说是青天大老爷。
但每一任县太爷走的时候,都富得流油,所以老王头不信这些人说的话,他只相信实际的,能看得清,摸得着的东西。
手中的缰绳用力拉紧,老王头拍了拍何维佳的肩膀:
“你忍着点。”
何维佳点了点头,他咬着牙,全身紧绷:
“嗯。”
老王头的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无辜的,但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
从刑具架上拿起一条牛皮鞭,老王头挥舞着手臂,用力一甩:
“啪!”一声脆响。
在散发着腐臭的审讯室内,传来何维佳凄惨的叫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