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帝心如海

“陛下，大兄！我，我不敢也不会，请大兄明察！”

刘备怂了，也不管越不越距，先把关系攀上再说。

刘宏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赵忠，你看看，果然跟卢公说的一样是一只皮猴子，不吓吓他，他不知乖，哈哈哈。”

赵忠躬身笑着附和道，“再皮的人在陛下君威面前也会变乖的，你说是吧，刘玄德？”

刘备能说啥，连忙说道，“对对对，中常侍说得对，我就算是个猴精也逃不出陛下的五指山。”

刘宏又是大笑，点点刘备说道，“你们啊，就会哄我开心，不过我喜欢，玄德，你在涿县的事情我听说了，干的不错，三百人剿灭两千土匪，来雒阳路上还能顺便剿除路匪，很好，是咱们刘家的风范。”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陛下过誉了。”刘备小心应付着，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不是说刘宏的政令出不了雒阳吗，他怎么知道自己杀敌的真实数据？

“陛下？”刘宏语调反转两次，阴阳怪气的让刘备又是一阵心惊，刘备连忙改口，“大兄，备说错了。”

刘宏点点头，“我并不是和你说笑，你我同为汉室子弟，按辈分互称兄弟并不算错，这样吧，以后在私人场合，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其他场合就以君臣相称。”

刘备又拜，反正你是爷你说了算。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了友好的交谈，主要是刘宏问，刘备答，东拉西扯的就把刘备穿开裆的时候的糗事都拉了出来，刘宏觉得有趣，也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河间国的时候，场面逐渐融洽，直到刘宏开始考教刘备的学识。

几个问题问过之后，刘宏面色复杂的问道，“玄德啊，以你的水平，比你那侄儿都不如，老实告诉我，你是救过卢公的命还是卢公从你这狗屎一样的学识里发现了我没看到的闪光点？”

刘备此时胆子大了些，嘟囔道，“大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备从学不过四年，能照本宣科已经不错了，人不能要求太高。”

这话一出，刘宏和赵忠都笑了，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无耻！哈哈哈，太无耻了。”

刘备看着旁边奋笔疾书的书记官欲言又止，刘宏笑道，“看他做什么？”

“大兄，这句话能不能让书记官删了，要不然后人看到了，我这是要钉上耻辱柱的。”

刘宏不但没有答应他的要求，还连说了几次无耻，并让书记官一定要记下，一字不能改，这下刘备不敢乱说话了，反正刘宏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跪坐的时间久了膝盖跪的发疼，干脆撅着屁股听刘宏说，弯他腰驼背的样子让刘宏大感有趣。

“玄德真是个疲懒的性子，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如此无礼。”

刘备见他没生气，干脆坐在蒲团上说道，“大兄贵为天子，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人的模范，自然不可能像我这样随意了，备只是一阶草民，这么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刘宏索性也改变了坐姿，盘膝在蒲团上说道，“朕算什么天子，不过是笼中雀井底蛙罢了。”

眼神落寞的让刘备都有些不落忍，怀疑历史书上所描写的是不是错了。

赵忠闻声跪在地上说道，“奴才无能，不能替陛下分忧，请陛下责罚。”

刘宏头也没回的挥挥手，“起来吧，和你无关。”

刘备小心看去，刘宏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面目狰狞的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

“玄德你说朕算什么天子？”

要命了！这话你让刘备怎么回答？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是大汉的天子，是天下所有人的君上，如今虽有小人作祟，但也只是皮毛小疾，陛下一定能扫清宇内还大汉一个朗朗乾坤。”

“那你说，谁是小人？”

刘备把头埋的更更深了，谁是小人，十常侍就是小人，这话能当着当事人说吗？

还不等刘备找好说辞，刘宏反而开口冷哼道，“这个小人当然是侍中了，天下只有世家和士人才是好东西，他们才是关心大汉黎民百姓的善人，他们都没错，错的只有朕和这群六根不全的阉人！”

语气陡涨，刘宏站了起来，大袖凛冽一挥，眼神死死的盯着刘备，“他们善？士人只想着心中报复，世家只想着千年不坠乃至更进一步，袁家更是公然宣称其为天下仲姓，他们置皇室于何顾？他们何曾考虑过朕的感受，这样的人朕怎么能信耐？

朕知天下人如何想朕，朕也知道后世一定会评判朕是偏信阉党祸乱朝纲的昏君，可他们如何知道这是为什么？彼其娘的世家贵族根本没给朕留下活路，朕不靠着赵忠这些人靠谁？靠着那些趴在大汉身上吸血的世家吗？”

刘备根本不敢答话，也不知道如何宽慰这个才相认不到一个时辰的族兄天子。

刘宏的所作所为有错吗？肯定是大错特错的，他放任宦官残害世家大臣，放任宦官横征暴敛祸乱黎明百姓，将朝纲当做儿戏，公然卖官买官破坏政权。

可谁又能明白他的苦呢，十一、二岁继承大统，外戚窦氏乘机把控朝政的时候，士人在做什么？他们忙着趁机剪除异己，忙着和窦氏勾搭解除党锢重回朝堂，忙着把皇权弱化，巩固相权，忙着把天子束之高阁，就没想过要让大汉再兴。

在千年世家眼里皇帝算了什么？强如始皇帝，混账如汉高祖又怎么样，他们一死，这天下终归是世家的。

纵然有几个肱骨之臣替刘宏发声也不过是江海里的一朵浪花，转眼就没了。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借助一切可借助的力量来反抗。

刘宏站在天子的角度，看的非常通透，宦官六根不全，就算权利再大也只是活着的时候才有用，根本没有子嗣给他们延续，这一点就和世家完全不同。

再说回来皇权与相权之争，宦官只是依附在皇权上的产物，天然与皇帝绑定，而世家终归是各姓的世家，这样的政治盟友不利用，那他刘宏就不配成为天子。

所以，曹节、赵忠等人杀士人贵族，刘宏非但不觉得有错反而杀的好，不听话的狗留着过年吗？

后来呢？刘宏败了，无根之人还是斗不过这些世家贵族，尤其是那些从高祖手里侥幸逃脱的六国遗老，千年世家。

明白了这一切后，刘宏选择了放纵。

任由本就如野狗一样的宦官胡乱撕咬，反正受伤的是世家又不是他刘宏，若是有朝一日宦官完蛋了或者他刘宏得天时重掌皇权，所有的问题都可以推给宦官，他只是被宦官蒙蔽的可怜皇帝而已，他有什么错？

其实赵忠他们何尝不知道刘宏的打算，但他们在乎吗？连个后人都没有的人已经没有了退路了，他们怕个锤子，活着的时候恣意纵横，死了还能名留史册，赚大发了才是。

如此君臣，这天下能好过才有鬼了。

刘备低着头不知道刘宏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开始小声的呜咽起来，周遭除了他和刘宏已经没了别人。

迷茫中，他忽然生起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突然暴起将刘宏宰了，那是不是立马可以结束这昏暗的汉末？

当然，这种混账加二百五的念头只是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就没了，他还不想死，也不想在后人提起自己的时候就会想起光和三年八月十五，刘备行刺灵帝致使大汉倾倒。

“陛下，草民无能，不能替您分忧。”

刘宏抹了把脸说道，“谁说不能分忧了，我听说你不愿意入仕？改改吧，留在雒阳给朕解解闷也好。”

车头调转的太快，刘备没反应过来，畏惧的说道，“入宫啊？陛下，我是家里单传可不能入宫。”

刘宏气笑了，一脚踹翻他说道，“蠢才，朕能让你当个宦官吗？做个议郎如何，反正他们也知道朕卖官鬻爵的事儿，卖你个议郎也不是什么大事。”

刘备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但留在雒阳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是从刘宏或者说是宦官这边留下，真是这样的话他以后还怎么混？出门顶个阉党的帽子，只怕公孙瓒都不敢要他了。

“陛下，您三思啊，备无才无德如何能担此大任，我只想回家耕读，等学成以后再来报答陛下的恩德，还请陛下恩准。”

刘宏脸色又是一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落寞的说道，“连你也要疏远朕吗？”

刘备高呼不敢，委屈道，“雒阳水太深，备年弱无智，恐怕斗不过那些人。”

刘宏愣了一下，没想到刘备这人还挺诚实，摇摇头说道，“不留在雒阳也就算了，你说要潜心学习，却也不用耕读。

这样吧，朕给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听说蔡邕就在吴会躲着朕，你去会稽县任县令吧，顺便跟他多学习，清清你那满脑子的狗屎。

蔡邕是个有才学的肱骨之臣，可惜生不逢时，脑子又不怎么好用，你只需要学他的才华，为人做事方面就算了，我怕你活不到他这么大的岁数。”

“啊？”刘备默想了下会稽郡在哪儿，娘嘞，偏到绍兴去了，这也太远了吧。

见刘备惊讶又不情愿的样子，刘宏冷哼道，“不愿意？那就入宫陪着朕吧，直接提你做中常侍。”

“别割我！我去会稽县！谢陛下！”刘备赶紧答应，他可不想当零蛋超人，只是黄巾之乱将近，离了涿县，他又该怎么办？

刘宏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皮猴子果然要靠吓才行，叫来赵忠就把这件事定下了，又听刘备说不善武艺，想了想叫来王越命他传授刘备剑术。

到这里，刘宏也乏了，挥手让刘备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