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在
巍楼攀天。
一座百丈高楼刺向高天，红楼绿瓦，雕栏彩柱，十分绚丽夺目。
楼名“入云天阙”。
太衡仙朝的机关术大成之作，内部机关无数，上下畅通，另外布有阵法，时刻吞噬方圆上百里的灵气。
阳光下，入云天阙投下大片阴影，盖住脚下的连片低矮房屋。
阴影中的一座院落内。
丁怀义站在外院，身着灰色对襟短衫、黑裤黑靴，正在缓步出拳。
《丁村三仙拳》，师父丁森的祖传拳法。
据传，曾有三位仙人在丁村晒麦子的打谷场上比拳，丁家祖辈正巧路过，偷学了几招凑成了这套拳法。
大病初愈，静养了一个半月，伤势初步痊愈。
丁怀义没敢运使元气，慢腾腾地迈步、拧腰、出拳，一边回忆拳谱，一边回溯人魂与肉身的记忆。
脚要稳。
他落下一步，心中默道：元气顺腿而下，从脚根、脚掌钻出，扎入地下，犹如老树盘根。
拳要抖。
他打出一拳，微微抖动手臂，心中默道：元气散入双臂，连钻带抖，卸去外物，钻出一道拳劲。
盾要正。
他架起双臂，交叉向前，心中默道：此式配合法术“小秉甲”，抵御正前方的攻击。
“啾、啾！”
两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起。
丁怀义收起拳法，长吐一口气，走到房檐下的小桌旁，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黑册，上面挂着一个花生大小的鸟喙。
册子是法器，名为“手信”。
内页是千心树的叶子，把叶子剖成两层，一层出现变化，另一层也会有相同的变化，最远可以传达千里。
他翻开册子。
第一页上面写着四个字——过来吃饭。
……
曲山坊，井西城的第八座入云天阙。
楼高一百零八丈，除最底层、最顶层外一共有四十九层，每层少则一户，多则八户。
“站住，你找谁？”
一名持戟力士守在入口。
地丁力士之一，秘法烹炼出的修士，高达丈三、力有万斤，实力很强。可惜只涨力气，不添寿元，无法求得长生。
丁怀义道：“九层南户，朱昌。”
持戟力士询问之后，侧身让出入口，抬戟挑开门口的珠帘。
丁怀义进入楼内。
第一层是一片园林，林木葱郁、繁华盛开，其中有几条曲折小径。穿过小径，前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尽头是一条水瀑，高百丈，水流缓而不急，流入一个“荷花池”，池中荷叶足有普通荷叶的三倍大小。
荷花、荷叶、水瀑全是假的，背后隐藏着无数机关。
丁怀义走到池边，略作回忆后左脚踩上一片荷叶，接着右脚踩向右前方，一连走出四步，在荷叶上站定。
一息后水下钻出一条藤蔓，托举着荷叶、丁怀义一起向上。
第九层，中央是一个小水池，池中飘着几片荷叶。
“三叔，可算来了。”
一个大胖小子站在池边。
丁怀义跳出水池，仰头看去，道：“小峻，又长高了。”
朱峻，朱昌的儿子，东山族的血脉十分浓厚，五岁就长到了整六尺，今年六岁看起来又高了半尺。
“我还能高！”
朱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甩着粗胳膊朝前边跑去，震得脚下木板吱呀作响。
南户，门内是一套三进小院。
第一进是门屋，宽不足一丈；
第二进是厅堂、厨房等；
第三进是卧室、书房等。
虽然有三进，可是加起来的面积却不如丁怀义那套两进小院。
厅堂内，两大一小三个人围坐在桌边。
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朱昌早年没有显露东山族的血脉，修为高深后才越长越高，直到高度超过八尺那年与妻子和离，带着儿子一起过活。
桌子上只有一道菜——炖猪肘。
十几个大猪肘铺满桌面，闪着油光的猪皮之间点缀着一些红、绿、黄等各色蔬菜。
“吃！”
朱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提起猪肘，像抓起一个大鸡腿。
朱峻紧跟着伸出手。
“嗯？”
朱昌挑了下眉头，朱峻立马站起来，把手里的猪肘放到丁怀义面前的大瓷碗内。
“三叔，你吃。”
“好。”
丁怀义扶起猪肘。
朱峻立即给自己拿了一个，不等坐下就把嘴巴凑过去。
朱昌、朱峻的吃相十分凶猛。
丁怀义也被带起了许多食欲，直接用手抓起，凑过去咬下一口。
猪皮，弹、软、烂，一咬即开。
皮下边的肥肉，白、滑、香，像奶一般流淌。
丁怀义用力一吸，卷入一大口肥肉，顿时一股浓郁芳香窜进脑门，双眼不自觉地眯起来。
“香~”
朱昌、朱峻没有说话。
丁怀义吃完肥肉，又撕下一口瘦肉，道：“真香。师兄，以后哪怕不当‘大捉杀’了，也能靠卖猪肘过活。”
“爹，三叔为啥不‘食不言’？”
“闭嘴。”
丁怀义立马不再说了，低下头继续啃肉。
一通大吃大喝。
朱昌留下儿子清洗桌碗，和丁怀义一起走到旁边坐下，道：“喊你过来是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丁怀义提起锅一般的大茶壶，倒了两碗茶。
朱昌一口闷下一碗，道：“府里缺人，我打过招呼了，明天开始跟我一块忙活吧。”
“我也是捉杀？”
“想得倒美，你才炼元二转，只能进去当个使唤。”
丁怀义连连摇头。
府是司寇府，掌管刑狱、诉讼等。
朱昌是司寇府的大捉杀，手下有几个小捉杀，使唤一听就知道在最底下。
“怎么？瞧不上使唤？告诉你，外面想进去的人多了。”
朱昌敲打了一句，立马又安抚道：“你先干着，一年内肯定能录上名册，到时候也是太衡仙朝的一份儿。”
丁怀义仍然摇头。
司寇府是一条大道，进去后肯定舒坦、安逸、平稳，可是……
可是不自在。
他喜欢自在。
趁着休息的这些天，已经想清楚了去做什么，学拳练剑、寻仙问道、降妖除魔灭鬼、登山渡河上天、住连年暴雨的雨城、闯永世无光的小界……
这个世界有太多有意思的东西。
“诶！”
朱昌打断了丁怀义的遐想，道：“真的不想去？”
“不去。”
丁怀义回答地十分坚决。
朱昌立马急了，蹭得站起，盯着丁怀义看了一会儿，原地转了一圈，提起茶壶倒了一碗茶，几口干下去。
“为什么不去？害怕邪魔？”
“不怕，就是自在惯了，不想被人管着。”
“没人管你，我是头儿，你跟着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只要按时点卯，有事时可以找到人，手脚勤快点……”
朱昌没有继续往下说，一屁股坐在宽椅子上。。
丁怀义捧起茶碗，一口口地喝茶。
坐了一会儿，朱昌道：“你可千万想好了，机会就这么一次，这次还是看在你是女青后裔，少司寇专门特批的。”
“想好了。”
丁怀义不想继续谈论司寇府，问道：“女青族有什么天赋，能让司寇大人网开一面？”
“多了去了，送葬、安魂、请鬼、入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