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为批评文体的文集凡例

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并无独立、自成体系的文体形式，而是寄生于经史子集等各种著述形态中。如先秦时期，《诗》《书》《礼》《易》《春秋》《左传》《国语》《老子》《庄子》《论语》《孟子》《墨子》《荀子》《吕氏春秋》等著作，在论及思想学术、文化艺术等问题时，都会涉及文学批评。只是当时文章、学术混沌未分，文学批评与学术批评、艺术批评互相杂糅，自然没有纯粹的文学批评体式的产生。汉代以后，随着文学创作的繁荣、文学地位的上升，文学批评活动日益频繁，产生了越来越多具有文学批评功能的文体，如序跋、叙录、书启、专题论文、论诗诗、诗格、诗话、文话、评点、点将录等。其中有些体式，如序跋、叙录等，作为古书的副文本，虽具有文学批评功能，但批评内容往往依附于作者对著述缘起、宗旨、体例的介绍中，并非纯粹的文学批评体式。独立而自成一格的，最富民族特色的文学批评体式，是唐代以后兴起的论诗诗、诗格、诗话、文话、评点等。这些批评体式，学界多有探讨，且已形成许多基本共识，兹不一一赘述。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凡例作为古书副文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介绍古书撰述缘起、宗旨、材料取舍、编次体例等情况时，内容远比序跋详尽，所涉文学批评内容，通常也比序跋更为丰富、复杂、具体，因此，就文学批评意义言，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和探讨。尤其是总集、别集、诗文评著作，本就是研究古代文学和文学批评最基本、最重要的史料。相关凡例，是序跋、诗话、文话、评点之外，探讨古代文学思想和文学批评的文献渊薮。但凡文学本质及特征、文章功用、作家修养、文体观念、文学发展与嬗变、文学流派与风格、文学创作、鉴赏与批评等，无不在凡例中得到阐发和论争。遗憾的是，目前学界对古书凡例的考量，主要立足于文献学、图书编纂学，鲜有从文学思想史、批评史着力者。本章聚焦于古代文集，考察古书凡例的文学批评性质以及作为一种批评体式，区别于序跋、书启、诗话、文话、评点等的独特理论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