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聚餐
柯安安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小姑娘，街坊邻居哪个见到她都是一顿猛夸，乖巧又懂事，从不任性哭闹，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兔牙，喜欢微微低着头，脸上总露出羞涩腼腆的浅笑。
父母对她很严厉，担心柯安安早恋，不准她跟男同学来往，又怕她学坏，连班上谈得来的朋友都是亲自筛选过的，节假日从不让她跟朋友出去玩，更别说在外面过夜了。
柯安安很听话，对父母言听计从。所以她的朋友很少，说得上话的没两个。她假日从不和同学出去玩，跟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加上又经常认不出人，于是渐渐独来独往，在其他同学眼里是个十分孤僻的女孩。
对同学的生疏和回避，柯安安开始会觉得难过，慢慢习惯后只在心底有小小的失落。
因此，长大后居然落下了一个小小的后遗症——当谁对她好的时候，柯安安很容易就会对对方生出好感。
比如她在篮球场边经过，不小心被篮球砸到后，有个人关切又体贴地送自己到校医室，陪了柯安安一个下午，还送了她一瓶草莓味的酸奶。
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像初恋的感觉，于是柯安安二话不说就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比如那一年她替学生会跑腿，拖着沉甸甸的梯子将装饰挂上大厅的高处，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帮柯安安搬起梯子，替她把饰品挂好，帮她还回去，还送了柯安安一块OK绷，温柔地贴在她掌心被梯子刮到的小伤口上。
那块OK绷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下水道里，原本柯安安还想珍藏起来，因此还哭了好久，那个小伤口也变成她最甜蜜的回忆之一，久久不能忘怀，也让她再次鼓起了勇气……
比如现在这个在柯安安最窘迫的时候出现替她解围的展俊铭，当他握着她的手时，柯安安会忍不住面红耳赤，胸口那颗乱跳的心几乎想要蹦出来……
张钰曾笑话柯安安太容易感动，只要别人对她好一点，就会心甘情愿地被拐走。
只有缺乏爱，渴望爱的人，才会被对方一点好意勾得像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
柯安安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太渴求另一个人的喜欢，却明白这样下去不好，可是始终控制不住自己……
柯安安低头扯了扯这件非常合身的裙子，柯妈妈不喜欢花哨的东西，她从小就穿剪裁简单连花边都没有的衣服，对裙摆上可爱的蕾丝边感觉怪怪的，很不习惯。
看张钰的样子，这件新出的春装价格应该不低，要不然好友早就买回家了。
柯安安想到自己的不小心而让展俊铭破费了，心里不安，拽着裙边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是把裙子还给他，待会到商场随便买条米色的裙子好了。”
张钰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办公室里哪个女人收到礼物后不是满脸笑意，就是恨不得穿上在公司里走一圈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只有柯安安瞻前顾后，把裙子当成瘟神，一副恨不得立刻打包送回去的心虚样子。
“男人送的东西，你还给他，不是当面打他的脸吗？而且他特地买来给你的，你送回去他又穿不了，不也浪费了，跟把钱丢进海里有什么不同？”
要劝说柯安安，就不能往她身上说。如果张钰夸这衣服多好，她穿上后多漂亮多适合，柯安安肯定立刻就把裙子脱了，五分钟后就送回展俊铭手里。
张钰就得往对方上套，如果说会让对方丢脸不高兴又浪费钱浪费东西，柯安安绝对能回心转意，屡试不爽。
果然，柯安安看着裙子立刻犹豫了。
展俊铭好心帮了她，总不能让他难堪……
“那我回头送份小礼物给他，当作谢礼。”
“就这么说定了。”张钰点头，看着柯安安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今晚七点在‘嘉和’聚餐，说是要欢迎两位新同事的加入。”
柯安安皱眉：“可以不去吗？”
她一想到要跟一群不知道哪个跟哪个的同事一起吃饭还要敬酒，就开始觉得胃疼了。
张钰摇头：“上次你借口腹泻没去，上上次你说感冒头疼，上上上次用家里有急事的理由请假的，上上上上次是什么来着？”
柯安安被好友说得不好意思，可是聚餐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度日如年的苦差事，尤其晚上闹哄哄的，自己又喜静，到最后给吵得脑壳都疼了。
“我不会喝酒，连敬酒的人是谁都闹不清楚，去也只会扫兴而已……”柯安安垂死挣扎，被张钰一语点破。
“有展师兄在，你才不想去的吧？”
柯安安耷拉着脑袋，沉默下来，显然是被说中了。
“你啊，真是……”张钰知道当年对她的伤害有多深，才让柯安安一直难以忘怀，心里不由记恨展翔不接受表白就算了，事后还找人来围观，哪个女孩受得了这样的难堪？
柯安安原本就文静，现在更内向了，如果不逗她说话，可以一整天安安静静地一声不吭，看得张钰都觉得心疼了。
“正好，趁现在有了展俊铭，你就索性忘掉他，重新找个好男人再开始！”
张钰拍拍她的肩膀，虽然才认识半天，听柯安安说展俊铭帮忙两次，个性开朗又有绅士风度，应该不会是坏人。
就是因为这几年没有别的好男人出现，柯安安才会始终没能忘掉以前的事。
有展俊铭在，展翔这种冷冰冰的面瘫就该靠边站！
柯安安被张钰说得脸颊又红了，只是心里也默默地认同了她的话。或许，自己真能借着展俊铭来忘了展师兄，重新来过……
柯安安换上漂亮的小洋装，立刻扭转了平常阴暗刻板的形象，吸引了不少眼球。
男同事忽然发觉，被誉为公司里最没存在感，最难以相处，最不漂亮的女同事只是不会打扮，其实仔细观察，不难看出柯安安皮肤白皙，笑起来脸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腼腆得就像是刚出校门的新人，有种说不出的清纯靓丽。
柯安安没有袁婷婷的漂亮明艳，也没有李莉的优雅端庄，更没有张钰的直爽率性，却也挺耐看的。
不管怎么说，眼睛在前，大脑在后，人始终对美丽的东西更容易抱有好感。
张钰自然察觉出来了，心里替好友感到欣慰，下定决心周末要拎着柯安安去商场血拼。
谁让柯安安总是躲出租屋里，每个月的月薪和奖金除了交房租、水电和买菜，全存在银行了——对张钰来说，会存钱不会花的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和葛朗台了。
柯安安的感知一向比别人要迟钝，只发觉下午公司的同事对她的笑容多了，说话也亲切了不少，心里琢磨着新同事的加入让大家这么高兴吗？
公司这次很大方，在“嘉和”早早包了场。
柯安安磨磨蹭蹭地，最后张钰看不过眼直接把人拖过去的时候，场内已经一片火热。
男男女女坐满了几张大桌子，吃东西的、聊天的、拼酒的，闹得不亦乐乎。
张钰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小声跟柯安安比画领导的位置。知道好友认不清人，她恨不得把所有人的穿着、名字和工作职位都说一遍，免得到时候敬酒出差错。
“哼，袁婷婷果然不甘人后，又换衣服了，那个穿着黑色吊带连衣裙又使劲往大Boss身边挤的人就是她。”
“主管左手边的是展俊铭，用得着贴得那么近嘛，司马昭之心谁不知道……”
张钰忿忿不平地嘀咕了一句，突然顿了下：“右手边是展师兄，隔壁是新来的小助理。”
她没说的是，那个小助理跟着袁婷婷，也非常上道，换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小洋装，V领超短裙，凑过去跟展翔聊天。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还有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现在的新人比她当年实在要厉害多了！
虽然场内的灯光是柔和的橘黄色偏暗，但有张钰指出位置，以柯安安五点二的视力把小助理靠过去的姿势看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一突，只瞥了一眼就低下头不敢再看了。
“我们坐哪里？”
“你怕吵，我们坐角落好了。”张钰清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柯安安能来聚餐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要她像袁婷婷一样如鱼得水在同事和领导之间穿梭谈笑，实在太为难人了。
柯安安心里一暖，明白张钰是迁就自己，笑着正要点头，突然有人开口热情地招呼她们。
“这边，这边，我特地给你留了位置！”
柯安安脸上的笑容一僵，看清说话的人位置，原来是展俊铭。相比他的满面笑容，身边的李莉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她下意识地往展翔的方向一瞄，那人低头喝着什么，小助理的表情讪讪的，显然谈话的对象没有回应而受挫，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察觉到柯安安的视线，展翔抬起头，看向这边。
柯安安立刻撇开脸避开他的目光，心里郁闷展俊铭这一出声，将场内大部分人的视线引到了她的身上，让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焦点。
张钰爱莫能助地看了柯安安一眼，在心里叹气，中午才觉得展俊铭有眼色，原来只是她的错觉。
座位的安排，中间是大Boss，然后是袁婷婷，接着是李莉，展俊铭，空出一个位置，再就是展翔和小助理，再空了一个位子。
柯安安打定主意坐在第二个位置上，扭头向好友眨巴着眼求帮忙。
张钰能坐在两大帅哥中间，当然没有异议。
可是等张钰刚坐下，小助理忽然往隔壁挪了挪，坐在了第二个位置上，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
柯安安脚步一停：“……”
她盯着展翔和小助理之间唯一空出的位置，现在就算跟张钰换座位，还是要挨着展翔。
柯安安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上，揪着裙摆的蕾丝边，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就算小助理你搭讪不成功，也不带这么打击报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