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醉
柯安安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简直度“秒”如年。
她低着头不敢向左边看，免得再跟展翔的视线对上，只能扭过头找小助理搭话。
小助理脸色不好，独自喝了两杯闷酒，偶尔答柯安安两句，表现得十分心不在焉，柯安安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就没自讨无趣地再开口了。
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Boss也亲自下场和袁婷婷合唱一首《帝女花》，张钰僵着脸搓着手臂，一副鸡皮疙瘩掉了满地的表情，柯安安看得抿着唇忍俊不禁。
张钰是她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柯安安很喜欢好友的率直，有什么事总是脸上摆出来，不用自己暗地里胡乱猜测。
柯安安也羡慕张钰，她习惯性地把所有的想法藏在心底，怕别人会发现，担心别人知道后会更厌恶自己，生活得小心翼翼又惴惴不安。
她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飞快地又收回了目光。
其实，当年展翔会拒绝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
像她这么内向又沉闷的女生，又有谁会喜欢？
柯安安望着台上笑容娇美的袁婷婷，以及在展俊铭身边温雅浅笑的李莉，亭亭玉立，大方得体，颦笑倩兮。
她不止一次欣羡，如果自己有两人的十分之一，展翔或许会喜欢她……
虽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
或许，该说这是一场美丽玄幻的憧憬还是令人遐想的白日梦？
柯安安忽然悲愤了，一手拿起桌上的饮料，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她何曾没想过要改变自己？
可是柯妈妈积威太深，只要她一个眼神瞟过来，柯安安立刻就蔫了……
嘴里骤然一阵发苦，柯安安才发现她喝的不是果汁，而是啤酒。
明明她的桌上只有清水和果汁，柯安安一愣，视线往左边一瞄，默默地撇开脸了。
原来她一时悲愤没注意，居然把展翔的杯子拿过来了！
柯安安红着脸开始纠结了，那杯啤酒展翔到底有没喝过？
“来，我们敬新同事，希望以后能一起愉快地共事！”副经理带着办公室几个人来敬酒，柯安安赶紧站起来，正要拿果汁，却被人塞了一杯啤酒。
男同事A笑了：“难得的欢迎会怎么能喝果汁，这样太不给新同事面子了！”
男同事B跟着起哄：“就是，今天才知道办公室里又多了个小美女，先干为敬了！”
柯安安被他们说得脸红，尴尬地笑着抿了一小口，周围的人又不乐意地催促。
她梗着脖子，硬是皱眉灌下了一杯。
“看不出小柯的酒量不错，再来！”男同事C在她的空酒杯里倒了半杯啤酒，柯安安感激地笑笑。
男同事D看出来了，揶揄地瞥了眼男同事C：“你真偏心，刚才谁给我倒酒倒得全溢出来的？再倒点，继续倒！”
男同事C耸耸肩，一脸“我也没办法”的表情给柯安安倒了满满的一大杯。
张钰想过来解围，却给其他同事拖住了，看得满心焦急，向展俊铭拼命使眼色。
展俊铭早看出来了，展翔一张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他们不敢灌他，只能把目标放在展翔旁边的柯安安身上。
谁让今天的柯安安打扮得清新靓丽，不少未婚的男同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跟她拉近关系。
柯安安在家里被教育得滴酒不沾，今晚一下子喝掉了两大杯啤酒，酒精涌上来，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显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娇艳。
虽然面红耳赤，双眼看起来依旧清明，对答清晰，笑容比以前多了，似乎一点都没醉。
同事们起哄得更厉害了，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柯安安是海量，两杯啤酒下肚就跟没事人一样。
只有柯安安自己明白，她已经醉了。
空腹喝酒，胃里像是被烧灼一样，很难受。脸颊滚烫，浑身软绵绵得使不上力来，她知道自己快支持不住了。
大厅的气氛太好，同事们也放开了平日的拘谨，一个劲地劝酒。柯安安第一次跟公司其他人相处得这么融洽，不想扫兴，也不懂得怎么拒绝。
等她灌完第四杯，脸颊热得快烧起来了，视野里所有的东西开始扭曲和不停地摇晃。
原来这就是醉倒的感觉，柯安安没有一点不适，整个人反而像是站在云上，轻飘飘的，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她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轻松又舒服，难怪有人会喜欢喝酒，估计也是对这种像是浮在半空中的感觉入了迷……
展俊铭过来伸手挡开男同事C还想给柯安安倒酒的意图，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新同事欢迎会，你们不跟我拼酒太说不过去。来，干杯！”
柯安安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展俊铭偷偷跟她眨眨眼，半推半就地带着男同事们走远了。
谁知他们刚走，公司的娘子军也接着敬酒来了。
柯安安推说自己醉了，不能再喝，李莉一句“刚刚跟男同事拼酒完，却不跟她们喝”砸下来，她就算待会要醉死过去还得苦着脸继续被灌酒。
她正要端起酒杯，一只手忽然挡在杯口。
“她不能再喝了。”
李莉一愣，刚才柯安安被几个人灌酒的时候展翔始终沉默，在她们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居然替柯安安说话。
她笑得有点勉强，两位新同事同时进公司，从总公司调职进来，职位不低，李莉试图跟他们打好关系。
可是展俊铭虽然笑容满面又开朗亲切，不该说的不想说的却一个字没漏。
相比之下，展翔沉默寡言又面无表情，英俊的容貌没有给他加上印象分，反而令人更加无法靠近。
但是这两人对柯安安，却都是另眼相看，李莉想不明白这么不起眼的人究竟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李莉的心思千回百转时，柯安安被四杯啤酒的酒精壮了胆，粗鲁地甩掉展翔遮在杯口的手。
原本跟耗子碰见猫一样，恨不得躲起来，最好永不相见，现在却有种豁出去的感觉了。
这个人，在自己快要忘记他的时候，偏偏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大刺刺地出现在她的跟前。
柯安安满腔的悲愤没地方发泄，她狠狠地瞪了展翔一眼，第一次用恶声恶气的语调说话：“你……别多管闲事，我就是要喝。”
她转身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拿起来碰了碰李莉手上的酒杯，就要往嘴里送。
李莉和办公室其他女同事看得眼睛都直了，平时说话细声细气，喜欢低着头走内八字脚像小媳妇的柯安安何曾有这么大方豪爽的样子，甚至打掉展翔的手，恶狠狠地反驳。
展翔的表现更加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内，抬手夺过柯安安手里的杯子，淡淡地说：“你要喝，我就替你喝。”
他仰头，把柯安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若无其事地瞥了李莉她们一眼：“还要继续吗？”
李莉被展翔如冰的眼神看得后背发毛，立刻摇头：“我们还要去跟老板敬酒，对吧？”
身后的女同事忙不迭地点头，一群人匆忙携手而去。
柯安安盯着展翔手里的杯子，目瞪口呆。
张钰今天替她化了淡妆，一个浅浅的粉红色唇印留在杯沿。如果柯安安刚才没看错，展翔根本没有避开那里，嘴巴直接覆上那粉红的唇印……
她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两人这是间接接吻？
柯安安头昏目眩，捂着刺疼的脑袋皱起眉头。
明明当初是展翔拒绝了自己，还找人嘲笑奚落，他现在却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
柯安安看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在她心里面，展翔是温柔的，体贴的，经常帮她解围的热心师兄。
但是张钰却告诉她，展翔冷淡寡言，很少笑，对表白的女生从来不假以辞色，跟柯安安所说的截然不同。
柯安安坚信她所看见的，才会不顾张钰的劝说和反对，第一次执着地约展翔到人工湖边表明心意。
事实证明，张钰是对的，她看男人的眼光由始至终就没好过……
在柯安安以为她喝到醉死展翔也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却突然出手帮忙，为什么呢？
柯安安的脑袋被酒精占据了，晕乎乎地卡壳，死活想不明白。
她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自己现在需要一点冷风来清醒清醒。
一打开门，柯安安却撞上刚进来的客人，她慌慌张张地道歉，对方却不依不饶。
展翔上前一步，把柯安安揽在怀里，淡淡扫了门口的那人一眼。
新来的客人看来是欺善怕恶，臭着脸嘟囔地走开了。
摁住怀里不停扑腾的柯安安，他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就像一只鼓起腮帮子在赌气的小兔子，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送你回去。”
“不用，前面有公交车站，我自己走。”柯安安被酒精养肥的胆子已经消失了一半，还是绷着脸继续充胖子，跟眼前这人对抗到底！
“最后一班公交。”展翔盯着她，慢吞吞地说，“……刚刚走了。”
柯安安愣了，转头正好看见她坐的公交线路恰好有班车走了。
“你你你……”她受过的教育里没有学会骂人，结巴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混蛋！”
想了想，柯安安又补了一句：“你混账！”
然后，她词穷了。
展翔搂着她进了出租车的后座，好脾气地安抚：“是，我混账，我混蛋。”
柯安安第一次骂人骂过瘾了，趴在他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睡了。
睡着之前，听见司机师傅“扑哧”一声笑了：“真可爱，你女朋友？”
“……不是。”
柯安安以为自己睡着了，可是展翔回答的这两个字却仍旧听了进去，只是心里流淌过一抹复杂的情愫。
不知是失望，还是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