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面谈

“长老……”若英吓了一跳，低声问道，“您怎么在这……”他的发着抖，耳朵低低地垂着。

长老拄着拐杖朝他走了，他的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但他只是沉默地看了若英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对身体不好。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了睡眠。”

“是，长老……”若英低头答道，转头开始往回走。张质昭也准备跟上去，却被长老叫住了：“人类。”

张质昭的心被提了起来。他转过头去，怀着忐忑的心看着他，不知道他会对自己说什么。长老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只是聚灵村的长老，我无法命令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影响若英了。明天一早来找我，我要好好问问你。”

说完，他就一敲拐杖，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离开了。

张质昭不知道该怎么办，怀着忐忑的心走回了诊室。他刚一提手，敲了一声门，着英的头就从门后伸了出来，朝左右望了一下，确保长老已经走了以后才低声问道：“怎么样，昭哥，长老没为难你吧？”

张质昭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但他让我明天找他。”

若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向后让了让，让他走了进来。张质昭转头看了看，只见青雨神色凝重地看着他们。

“我应该帮你们看着点的，我忘了长老经常会来这附近散步的，”她一看见张质昭关上了门，便低声说道，“希望他不要为难你。不过也别太担心，长老为人还是很和善的。”

她正说着，门突然又被敲了一下，青雨惊呼一声，耳朵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拐杖逐渐远去的声音。青雨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他们说道：“赶紧睡吧。小英，你去睡我的床，长老不许你们一起睡。再被他发现一次他连我也要一起罚了。”

若英点了点头，青雨微笑一下，缓缓地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抱着他和他相互蹭了蹭额头，然后道了声“晚安”。若英也回了一句“晚安”，转过身，穿过过道，拐到墙后离开了。青雨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在一起撑到身前，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走到了大门正对着的接诊台后，坐了下来。台上点着一盏油灯，案前铺摊开着一个档案本，上面搁着一支圆珠笔，笔下是几行公整的字迹。

青雨开始伏案写起字来，张质昭扫了一眼周围，如果再在大厅的正中央挂一个红十字的话，这里简直跟人类的诊所一模一样，两旁是用于等待的长椅，中间青雨坐着的地方是接待病人的前台，拐到墙后便是病房。

张质昭双手搭在前台上，低头看着她写的字。虽然倒着看认不出具体写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让他正着看，他一定认得出来：这写的是他们人类的文字。

青雨注意到了他正在看着，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一边低头继续写着字，一边对他说道：“你先去休息吧，等一会儿包子都凉了。我要写完今天的看诊档案，一会儿就来。”

“我只是在好奇，”张质昭问道，“为什么你们交流和书写，用的都是人类的语言？”

春雨愣了一下，左手托住了腮，似乎在沉思，然后她缓缓地说着，仿佛陷入回忆：“这个问题我们以前也问题过，小英更好奇一些，比我还先问。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在长老那里学读书写字……”她说话的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道：“总之，我们灵兽一族以前也是有自己的语言的，只不过可能没有兽再用，现在已经失传了。”

“为什么？”张质昭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统一过自己的语言，”青雨放下了笔，靠在了椅子上，“因为都是来自不同种类的动物聚在一起，所以我们灵兽一族从来都没有人类那种凝聚力，我们聚灵村算是特例了，毕竟有长老那样受人爱戴的领导者把大家聚在一起……听长老说，即使是我们的文明繁盛的时候，光兽和暗兽的语言也不一样，其他名义上归属光兽或暗兽管的地区也都保留了自己的语言。一开始还勉强听得懂，后来光暗大战导致对立加剧，我们就分裂成了一个个像聚灵村这样的小聚落，彼此之间的交流开始变少，想再加上人类的扩张有意无意地填补了我们中间的空隙，我们就更加地被割裂开了，于是便出现了说人类语言能相互听得懂，说各自的语言反而听不懂的尴尬情况……所以现在几乎所有兽说的都是人类的语言了，正统的兽族语言可以说是失传了，也可以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说完，她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然后提醒张质昭道：“聊了这么久，你的包子该冷透了，要我帮你热热吗？”

不用了，冷着吃也挺好的，我没钱的时候，都是冷馒头就冷水吞的，吃个包子还怕冷了？”

青雨轻轻地笑了笑，和他挥手道了声“晚安”，然后便继续借着油灯写起字来。张质昭转过了那堵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走廊，两排各有四扇木门，都是病房，门上都挂着牌子，标着“01”到“08”。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一扇门，上面的牌子标着的是“卧室”，应该是青雨的卧室，若英正在里面休息。

他忍住了想要推门进去找若英的冲动，转身走进了“01”病房，门半开着，里面透出了油灯昏暗的光。他这才想起来忘把灯灭了，忙走上前去，轻轻吹灭了灯。他在农村生活过，知道油费不便宜，比用电要贵得多，他希望青雨不要埋怨他浪费油。

坐在床上，一边吃着还略有余温的包子，一边回忆着今天的经历。这一天真的是跌宕起伏，甚至还可以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现在他竟然还能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吃包子，真的不得感谢上天的眷顾了。细细咀嚼着满是蘑菇的馅，他低声默念只希望明天还能顺利挺过去。

明天……一想到明天他就头疼，长老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好惹，真不知道明天他会拿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长老肯定会阻止他带若英出去，而最好的方法肯定就是从他这里下手，明天注定不好过。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境，他感觉难以入眠，夜间似乎常常从睡梦中醒来，搅得他十分不安稳，一点儿都没睡好。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到一个软软的爪子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胸口，他轻轻“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他转过头，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冒着热着热气的碗，青雨正坐在他旁边的病床上，用一把梳子梳理着她的尾巴，没有抬头看他。

“醒了？睡得怎么样，脖子好些了吗？”她轻声地问道。张质昭摇了摇头，挣扎着坐了起来。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摇了摇头，而且没有那不样的“咔嗒”声。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春雨站了起来，微笑着问道：“虽然睡得不怎么样，但是脖子好多了？不过今天还是不要摇头摇得太激烈。再过一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了，那个时候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说着，她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把一套崭新的牙具故到他的床头柜旁边：“这个就给你用了，先去刷牙吧，出门一直往前走有条河，我们平常都是在那里取水。早饭已经给你装碗里了，不够锅里还有。长老这会儿估计已经在等你了，他起的很早的，但我没敢叫你，我看你昨天晚上翻来覆去，肯定没睡好……他的房子就在村中央，你一去应该就能一眼看出来。”

说完，她便举着梳子，轻轻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张质昭从床上下来，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大背包正靠在床头相旁，安然无恙，昨天他跑得太急，都忘了它了，没想到居然有兽记得，他不禁充满了感谢。背包旁边还躺着一把断掉的火剑，应该是赵志鸿的那把，自己的那把还挂在床边，完好无损。

他拿起牙具走到门外，突然听到了青雨温柔的责骂声：“小英，你掉毛了，满床都是，这是我的床啊……”

他在河边洗漱完，吃了两碗青雨给他们煮的面条，在河边对着河水整顿好了自己的仪表，然后便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屋外太阳刚刚升起，鸟儿正在欢快地鸣唱着，花儿也正就着春景尽情盛开着，他却丝毫欢快不起来，只觉得饭躁。他一走一走地走着，头胀得像要炸裂，心跳还一阵紧似一阵，仿佛他是正在走向断头台的路上。他尽量放缓着脚步，可那目的地还是一步步地近了。

他走过广场，到了那座雕像前时，一下子便明白了青雨的意思：前面那个很大的房子，两旁在石头上刻了对联，还蹲着两只石狮子的，肯定是长老的房子设错了。他不禁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去，轻轻地打了打门环环。果然，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长老略带疲惫的声音。

“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