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大学时代
比利时所有大学对本国公民都是免费的,但我被派去学习,本就是我和空军在合同中约定的。在当时的三所大学中,有两所可供我选择:一是成立于1425年的古老高校鲁汶大学,一是1817年成立的根特大学,它们都使用弗拉芒语。第三所是布鲁塞尔自由大学,“自由”意味着大学是私立的,是非宗教团体资助的。该校使用法语授课,但它不提供我喜欢的课程,我自然把它舍弃了。至于鲁汶大学,它是一所信仰坚定的罗马天主教高校,由比利时大主教经管,我对之退避三舍。所以,我只能入读根特大学。这所大学有两个出色的专业,一是东方学和外交学,一是中世纪手稿及保护,后者尤令我感兴趣。
我热爱高速运动,热爱超音速2马赫甚至更高速的飞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对古典学的爱好。我特别喜欢古老的文献,那种古老的气息、厚重的历史感,令我深感欢喜。没法开飞机、开快车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中世纪的图书馆,它们很古老,犹如寺院般宁静。馆内文献散发出的甜蜜的气息,令我钟爱有加。
图书馆和赛车道,一者静谧,一者喧嚣,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二者有什么不相容之处。每次买跑车,我总挑最强劲的那一款。我也热爱古典音乐,写这些文字时,我的音响里正播放着贝多芬的交响曲。它们是哥伦比亚交响乐团演奏的,指挥是布鲁诺·瓦尔特[24],我已听过无数遍。这样的交响乐我有好几套,但指挥不是同一人。每当工作的时候,我最想听的就是瓦尔特指挥的!
交响乐团的好坏,取决于指挥。古典音乐不能只看指挥技术,技术有多完美,听起来就有多枯燥!要看有没有火花。上好的指挥家能从乐谱的诠释中,迸发出古典音乐的“火花”来。
瓦尔特原名布鲁诺·施莱辛格,他指挥的最叫响的作品是贝多芬、莫扎特和古斯塔夫·马勒[25]的交响乐,尤以指挥后者的作品见长。至于贝多芬第九交响乐,莫里斯·贝嘉的芭蕾舞团演绎得最为精彩,指挥是祖宾·梅塔,宝贝祖宾!如果有机会,我建议大家看看他的指挥。
我在根特大学念东方学系,主攻古代汉语、梵语、蒙古语和藏语,并钻研几种已经灭绝的文字,如粟特文、回鹘文等。回鹘文经历过一次转变,原先以粟特文为基础,后以阿拉伯文为基础。我钻研的正是转变时期的这种文字。
我还去了巴黎索邦大学,专攻中世纪的几种语言,并在吉美博物馆[26]学习古代手稿的保护。另外,我还读了外交课程(不用上一堂堂的课,而是通过参加各个讲座来学习)。之所以学习这门课,也许是因为我想找份工作,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根特大学当时有一个系,可以在选择主攻专业后,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不过,话又说回来,令我莞尔的是,我没去做外交工作!
我受过的教育几乎全是在欧洲完成的。攻读博士期间,我的专业非常广,涵盖了欧洲古典学,古希腊语和拉丁语,历史、哲学和语言学,以及数学和物理学。在研究过程中,中国和中亚也令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确立了自己要研究的年代范围:公元500年至1500年。
这个时期大体上与欧洲中世纪晚期、文艺复兴时期相对应;在中国,大体对应的是唐、宋、辽、金、元时期;在中亚,这个时期也涵盖了蒙古帝国时期。研究期间,一些已经灭绝的文字引起了我的兴趣,如神秘的西夏文等。东西方的贸易路线——丝绸之路,则把我引到了帕提亚语、波斯语、粟特语、古代回鹘语和古代藏语的研究上。
年轻时候的我,接受了佛家禅宗的理念,作为自己道义上的指南针。因我生为犹太人,我也遵从犹太人的传统。在成长过程中,我身边布满了罗马天主教的元素。我把这三种宗教融合到自己的生活中,但以禅宗为主导。我喜爱的《六祖坛经》,就是禅宗的主要经典之一,我用的版本是敦煌发掘出来的手抄本。研究《楞伽经》时,我用的也是8世纪的敦煌版本。
1968年夏季的后半期,我搬到美国居住,成了大学的一名教职人员。在美国七年后,我被芝加哥大学聘为教授,兼任远东图书馆的馆长。至于“远东”这个词,我一直认为它指的方位不明确,代表不了任何一个方位。从芝加哥往西飞,可以飞到北京,从伦敦往东飞,也能飞到北京,而里程几乎是相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