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版弁言
我终于把一部早就许诺过的著作呈献给世界了,我担心人们对它抱的期望过高。它的出版之所以拖延,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归因于各个地方的杰出人士显示出的非凡的热心,他们给我提供了它的杰出的主人公的额外的信息;在这一点上,绝像古代民族那些感恩的部落,每个人都急切地要在故去的英雄的坟头加一块石头,为的是给英雄树立纪念碑时尽一份虔敬之力。
我搜集、安排构成这两卷作品的材料所费的心血,那些草草浏览它们的人是难以想象的。保留这么多谈话所用的绵密的心思和闻风而起的勤奋,我本人在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仔细一想,也感到惊奇;必须允许我提一提,这部作品的性质,在其他方面,由于包含了不可胜数的各自独立的细节,这些细节,哪怕是最微小的,我都是不遗余力,确保做到一丝不苟,真实可靠,由此造成的麻烦,其程度是其他任何种类的作品所望尘莫及的。如果我把参阅的书籍和通过各种渠道发现必要做的探询一一列出,也许人们会认为我炫耀得十分可笑。让我只说一说,作为我不辞辛苦的例子,为了核实一个日期,有时候我不得不跑遍半个伦敦;这种事办好了,我心里清楚,我只不过是干了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过办砸了,就会使我信誉扫地。毕竟,难归难,如果有人居心叵测,鸡蛋里挑骨头,指出有什么疏漏或者错误,我也不会感到惊讶。我也对引文的准确性极为谨慎;由于认定存在着一种对公众的应有尊重,这就迫使每位作者都注意这一点,在可以核对原文的情况下,决不随便用这样一些话引进引用语,——“我想我读过”——或者,——“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
请允许我对那些在我的作品写作中乐于给我提供信息和建议的人表示最热诚的感谢。我的朋友马隆先生盛意可感,允许我几乎把我的全部手稿读给他听,而且提出了对作品极其有益的意见,所以我对他的恩德怎么感谢也不够;尽管我还是要提一提,在很多事情上,我和他意见不尽相同,所以还是遵照我自己的见解,这对他来说才算公平。我感到万分痛惜的是,本书还没有印到一半的时候,我失去了他做修订的裨益;然而,他编的那版非常艰巨而又令人赞叹的《莎士比亚集》完成之后,除了得到应得的名声外,他雅量高致,不接受其他的回报,随后他兑现了早就想到爱尔兰探亲的许诺;这里的朋友们渴望他平安返回finibus Atticis,怀着Sic te Diva potens Cypri(1)的所有的古典热忱;因为没有一个人更能融典雅与高贵的品质于一身;因此也没有一个人比认识他的人更能重视与他的交往。
想起来我就心痛,因为我在写作这部作品期间,有好几位会对它最感兴趣的人先后离世。那种令人黯然神伤的事情我知道人类不可避免;然而我们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一点。让我特别哀悼托马斯·沃顿牧师和牧师亚当斯博士。沃顿先生不仅多才博学,而且是一位优秀的传记作家。他对我搜集材料的贡献,价值极高,由于他对我的《赫布里底群岛旅行日记》真心地欣赏,我相信现在我应当得到他的一份更大的赞许了。亚当斯博士作为一院之长,作为一位作家,作为一位最和蔼可亲的人,出类拔萃,约翰生早年就和他认识,他是约翰生终生不渝的朋友。我必须希望那位可敬的绅士对这部作品予以支持的理由,可以从1785年11月17日就前面一件事情从牛津写给我的信上的话看得出来:——“亲爱的先生,我冒险寄出这封信,因为不知道它会在哪里找到你,目的是感谢你的非常令人欣喜的《旅行日记》,我是从乡下返回此地时发现它的,你在书里对我们的朋友的每一个姿态,每一个场景的描写都完全合乎我的心意,以至于觉得自己在结伴而行,几乎自始至终都是这一行人中的一员。它给了我非常全面的满足;那些对有的段落挑毛拣刺的人也一致认为他们禁不住要从头读到尾,对整体感到很过瘾。我确实希望有几处略嫌粗糙的表达,柔和一些,对我们的主人公的几点小毛病遮掩一下;然而看见伟大的心灵容易出现的弱点也是有好处的;你已经把约翰生博士的许可给了我们,那就是,写历史,一切都应当讲。”
对于我公正再现约翰生博士的能力的这种认可我不能隐瞒。我也不想压抑我对这种意识的满足之情,那就是,通过记录“十八世纪最明亮的光彩”[a]的很大一部分智慧和才气,我已经大大地满足了人类教育和娱乐的需要。——1791年4月20日,伦敦。
(1) “到雅典海岸……好让塞浦路斯女神(即维纳斯)指引你”——贺拉斯,《颂歌集》,第1卷,第3首,第5行。
[a] 见马隆先生编的《莎士比亚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