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幕 欢迎回来
路明非从来没有睡的这么昏沉过，感觉整个世界都天昏地暗。一直到婶婶呼开了他的房门，大着嗓子吼“多大的人了还只知道睡，赶紧起来刷牙洗脸！今早吃面条。”
听到熟悉的魔音贯耳，路明非一哆嗦就清醒了。起身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墙面，一个书桌、一张床就是这个房间所有家具了，很显然这是一间不常用的客房。孔雀府的房子都很大，五间卧室带客厅厨房还有俩个卫生间。
小胖子路明泽现在是真的阔了。路明非砸巴嘴，套好外套就揉着鸡窝头出门。
“洗脸去。”
一条毛巾包着水杯牙刷被扔了过来，婶婶宽阔的身形来去匆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个家庭主妇，但自从有了小孙子每天都元气满满。
路明非走过客厅发现苏晓樯和佳佳、叔叔正坐在桌子旁喝着醒酒茶，大胖子路明泽把儿子放在肩上不停的来回走说着“驾，驾，驾！”
很温馨的气氛，朝起日暮缓归家，一扫疲倦饮新茶。叔叔威武霸气占据了主座，开口说上几句甚至让苏晓樯都不断点头，偶尔又作小女儿家娇羞。佳佳端起茶笑的很狭隘，居然连续给路明非递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路明非顿时惊了，故作不见进了卫生间，客厅突然传来叔叔爽朗的笑声。
早餐的时候叔叔婶婶坐在主位，右边是路明泽和佳佳，左边苏晓樯正低头吃面，下首本来还有两个凳子却不见了。无奈，路明非只好坐到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苏晓樯旁边的位置。
“咳咳…明非。”叔叔脑门油光锃亮，脸上有了些皱纹依旧像中年时在饭桌潇洒自如。
“什…什么事？”路明非小心翼翼，总感觉今早这情况不对。除了苏晓樯小口小口吃着面，叔叔一家四…不，五口都直勾勾盯着他。
这气势颇有鸿门宴上项羽一伙杀气腾腾的看向刘邦，刘痞子心大胆粗都被盯的发毛。
对了，樊哙在哪？朕的樊哙何在？路明非在内心高呼，可回答他的只有苏晓樯“嗦嗦”的吸面声…
注:此时楚子航正在骑马来的路上…
叔叔这该死的压迫力越来越足了，明明退休前只是个小公务员现在是真成精了。叔叔说“明非啊，听晓樯说你这次回来的有些…有些仓促是吗？”
您直接说狼狈呗，反正我又不在乎面子。路明非斜扫苏晓樯一眼，暗道张良居然也投靠项羽了，要糟…
“嗯，是这样，我那边出了点事。”路明非不知道叔叔对自己的这些年了解多少，只能含糊其辞。
叔叔一脸果然如此的点头，叹气说“你呀你，我早让你回来发展你偏要在美国那边创业。那边有什么嘛，咱这边现在是一天一个样，四个现代化都不远了…还有你那个师姐，是不是她亏了你？真是！当初她来的时候我们还那么热情招待她呢…”
叔叔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婶婶急忙扯了他一下，叔叔又咳嗽两下才绕回来说“明非啊，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你也老大不小，就安安静静在家乡发展呗。明泽的公司还缺个总经理，昨晚说的话依旧算数。”
只见路明泽也一本正经点头，婶婶不发一言的。路明非这下是真疑惑了，不解问“叔叔，怎么堂弟公司也有我的一份？”
此话一出叔叔一家都哈哈大笑，大胖子路明泽一颤一颤说“哥，你不是每年都往家里寄美金回来嘛？我前几年在佳佳老爸指点下弄起了物流，别说一年都是小百万入帐，嘿嘿。”
“和美金一起寄回来的还有信嘞，真是的，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的嘛。对了，明非你后来电话是不是换了？”婶婶也笑的很开心，看路明非很顺眼，这小子不是个白眼狼。
美金？信？路明非一愣，很快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学院里有人用他的名义向叔叔家报平安，所以叔叔一家一直都以为他在美国那边混的很好。
等等！这么说来岂不是也代表着叔叔一家始终被学院监视着？那他回来肯定也暴露了，路明非丝毫不怀疑诺码的能力，那是网络世界的外挂！
路明非不知道学院如今对他的态度，但想来没人愿意放纵一个怪物在人群中晃荡。他匆匆拿起筷子吃面，是时候离开了。
“明非，明非？”见路明非开始神思恍惚，叔叔忍不住起身过来摇摇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路明非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尽量控制语气说“对了，叔叔，等下我想去学校看看。”
“嗯，那就快吃吧。”叔叔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路明非与他对视时，叔叔的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吃了早餐路明泽和佳佳就要去上班了，婶婶去洗碗，大孙子自然被叔叔抱在怀里。
路明非仔仔细细看了圈这层楼房，不错，比以前住的那里要干净、宽敞多了。他又抱过大侄子，扮鬼脸逗的小家伙“咯咯”直笑。
最后他笑着跟叔叔婶婶说“那我先走了。”
苏晓樯也跟着起身，但被叔叔拉住了，在她耳边说“晓樯，要盯紧明非。他现在一无所有的回来，我怕他做傻事。”
苏晓樯点头，急忙追了出去。叔叔来到房门边，看着楼道中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是寒假，所以车辆只能停在仕兰中学外。除了门口那两只神兽不见了，学校外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
路明非停好车后并没有熄火，这样才能保证暖风一直开着。他对苏晓樯说“外面冷，你在车里等我会，我很快回来。”
说着他就要打开车门，但一只手毫无征兆拽住了路明非的衣袖。苏晓樯轻声说“明非师兄，你又要走了对不对？”
路明非一怔，没敢回头说“怎么会，小天女你想多了。”
猝不及防路明非被抱住了，苏晓樯爬过中控台搂住了他的脖子，整张脸都埋在他后背说“明非师兄，其实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
路明非僵住了，苏晓樯的告白突然的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其实早已隐隐预料到了路明非会离开，加上之前叔叔对她说的话，她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抽泣。
“明非师兄，其实那年你回来我真的好开心。那时候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觉得我家的产业会被一个个叔叔、阿姨瓜分，吃掉。他们吃完了产业就会来吃我。所以在酒吧我才会抱着你哭，我想让你帮帮我，你是那个时候我能想到唯一能帮我的人了。”苏晓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音“后来你鼓励我、安慰我，我才又把自己变强大。那个时候我真的想让你留下来帮我，可是你还带着你师姐…”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些年我真的好后悔，好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终于忍不住，轻声哽咽起来…
路明非只能轻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慰，但是他给不出任何承诺，也没有资格给小天女一个承诺。他很想说小天女其实你错了，在正确的世界中你应该喜欢赵孟华才对。而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好，在那里我只是一条败狗，如今也不过只是窃取了楚子航身份的败狗。
他突然觉得有一丝心寒，所谓的芸芸众生其实不过是河流中的一颗颗水珠，永远都是被裹挟着向前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能随意修改河流走向，他们一念一言之间将决定多少人的悲欢离合？
就像修改了楚子航命运的某存在，他的目的只是楚子航一人，但又有多少人因为一个言灵忘却了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也有人和苏晓樯一样，苦苦追寻着一个自己以前根本不喜欢的人？
“咚，咚！”
连续两声脆响车内两个人茫然抬头，驾驶车窗外，一张人脸正似笑非笑透过玻璃盯着他们。路明非呆坐原地，苏晓樯则面色绯红的缩了回去。
“咚！”
又是指节轻叩玻璃的声音，像是客人礼貌的站在主人家外敲门。路明非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他只是没想到这群人来的居然这么快。
“呆在车上，等会你开车先走。”路明非脸色凝重，这一次苏晓樯没有反驳。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气息变了，变的沉稳、锐利，瞬间从疲惫男人变成运筹帷幄的大将。
车门打开，冷风扑面。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没等路明非开口，对面耀眼如狮子般的男人率先开口“好久不见，路明非。”
“老大…”路明非的声音有些干涩，若非必要，他其实最不想面对的其实就是凯撒。这个以前二不兮兮的老大真的对败狗时期的他照顾颇多，甚至学生会家产都愿意交给自己继承。
“你不应该出来的，这违背了当初我们的约定。”凯撒拿出一支古巴雪茄幽幽的说“别想着逃跑，现在的Eve有监视全球每一个角落的能力，从你出现在这个城市开始，我们知道你的每一个举动。”
风声带回了远处各种声音，有汽车的轰鸣声、超市的广告声，还有枪械撞击、干练的脚步轻踩每一次地面引发的“沙沙”声。
很多人，或许A级执行官全部出动了也说不定。路明非左边的街道上维多利亚撑伞独立，她紧紧握住伞柄仿佛随时能从中抽出一柄利刃。右边有两个中年男人冒雪抽着烟，风衣飞扬间可看到一闪而逝的寒光。
只有身后没有动静，但路明非知道那才是真正的杀机所在。中国古人打仗讲究围三缺一，凯撒这个中式女婿看来是学到了精髓，看上去没有危险的才最危险。而且他已经隐隐猜到是谁镇守在那里，果然是针对他的完美杀局。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凯撒抽了口雪茄淡定说，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老辣的掌权者。
“这是威胁吗？”路明非无声的笑，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只有自己停留在过去。大家都在随着岁月慢慢成长，再相逢，对方已不是昔年时的模样。
“校长是来处决我的，还是准备把我抓回去囚禁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岛？”
“这取决于你是否反抗。无论是以卡塞尔代理校长的身份，还是加图索家主，又或朋友的身份，我都不希望你变成那个怪物。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可以当成这是一场意外，以凯撒的名义起誓，无论是在校董会还混血种社会。”
“所以像我这样的怪物就只能选择束手就擒，因为一但稍有反抗就彻底坐实了怪物之名。无论我曾为秘党做过多少贡献，也无论我杀过多少条龙王…”路明非无声的笑“老大，你还记得源稚女吗？”
凯撒皱眉说“首先，我无意否定你的功绩，否则你也活不到今天。其次，你自己也知道你是不太可控的。一但你失控只知道杀戮的你路明非人格还会存在吗？做为朋友我会毫不犹豫杀死你，我相信这是对你最好的慰藉。最后…”
凯撒深吸一口气，说“我当然记得风间君，他是那个时候最耀眼的男子。”
“不，我说的是源稚女，那个怯弱的男孩。”路明非嘴角扯出一丝讥讽“你们总是这样，只会记住最耀眼的那批人。风间琉璃是恶人格，犯下过累累罪行，可就是因为他的魅力你们最后却能认可他。那源稚女呢？他有什么罪！凭什么让他为风间琉璃的罪过买单？”
说到最后路明非几乎是咆哮出声“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根本就不想为了杀赫尔佐格卖命！是那个傻逼一直在跟我说要赌我赢！他甚至把命换给了我！”
咬牙切齿，路明非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有时候我真的想，或许我不应该压抑自己，让你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狰亮的黄金瞳照亮了天空中每一朵雪花。苏晓樯在车内听到了这世间最威严与愤怒的咆哮，她吓懵了。可马上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吼道“快跑！”
那是明非师兄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痛苦与畅快，像是挣脱了地狱束缚的恶鬼那样。恐惧充斥了苏晓樯的脑海，她慌慌忙忙爬到驾驶座，宝马车吼叫着打了旋从后面横冲直撞离去。
路明非并没有龙化，反倒是凯撒身上龙鳞开合。这是二度暴血，看起来这些年他没少练习这个技能。
“你现在还有机会路明非，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告诫。”凯撒挥手阻止了准备冲上来的执行官，一字一句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
“呵呵，老大你在太阳里站的太久了，所以根本不知道黑暗中的孤独与绝望。”路明非还是一幅嘲讽的样子，他笑着说“其实以前我有时候真看你不爽，就因为你是凯撒所以就该成天牛逼哄哄？”
两人同时消失，空气中传出一声爆响。路明非胸口挨了一拳一脚痛的呲牙咧嘴，反观凯撒一只眼睛直接变成了熊猫眼。
“有本事别打脸！”
“有本事别暴血。靠！你还爆！”
两个人再次扭打到一起，路明非直接一脚踹掉了凯撒的雪茄，后者一套王八拳也朝着路明非脸上招呼。两人开始还打的有模有样，后来干脆像街头混混一样抱在地上打滚，黄金瞳熄灭了，沸腾的龙血偃旗息鼓，彻底变成了流氓斗殴。
埋伏在四周的卡塞尔专员这下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不该冲。最后是维多利亚在频道里下令原地待命，她这时才明白原来这只是一场老友重逢。至少到目前为止，代理校长大人似乎并没有把烂泥扶不上墙的继承者怎么样的想法。
“呜…轰！”
汽车尾气声从老远地方就传了过来，苏晓樯居然驾驶宝马又回来了。以无匹之势冲开风雪，在距离俩人半米时一个漂亮的甩尾。
“明非师兄，上车！”苏晓樯放下车窗大喊。
“靠！快走，你回来干嘛！”路明非气急败坏，心说你是真不知道面对的是怎样一群杀胚。
但没机会了，两颗子弹无声打爆了宝马的前两个轮胎，车胎里的气压瞬间都溜走了，宝马车轮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一个身穿火红风衣的人影从对面角落走了出来，还拎着一把轻型狙击枪。见鬼！这里可是中国！这群人居然还敢这么嚣张？但有诺玛在他们还就真敢，仕兰中学整条街的监控摄像头全部自动关闭，所有无关人员也被卡塞尔提前疏离了。
火红色人影一步步接近，无视了正在对峙的路明非与凯撒。她自带独一无二的气场，强势挤进前学生会主席们的战斗，像是破局的第三方。
陈墨瞳！她剑眉星目，冷冽如刀剑出鞘。卡塞尔执行官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期待这位校长夫人能配合校长成功制敌。
宝马车门打开，苏晓樯也走了下来。她脸色惨白还微微颤抖，真不知道是冷极了还是被吓住了。
大概是巧合，苏晓樯正好挡住了陈墨瞳的路线。但红发女巫是什么人？她旁若无人的扛起狙击枪，跟个女流氓似的横冲直撞。
“啪！”
这个声音惊呆了所有人，两个女人的相遇竟是这样一个结果。苏晓樯抿着嘴不去看对方手里的枪，眼神既哀伤又凶狠。陈墨瞳呆立住了，手指划过脸颊仍不敢置信那里传来的火辣辣疼痛感。
“诺诺！”凯撒惊怒，顾不上路明非冲了过去，看向苏晓樯时几乎双目喷火。
“师姐…”路明非也吓到了，最后一缕瞳光熄灭，老老实实站到苏晓樯身前。
“明非师兄不要怕，这是在中国我报警了！”苏晓樯上来护着他，冲着陈墨瞳骂道“你这个蛇蝎女人，明非师兄以前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居然要带人来杀他！等着牢底坐穿吧，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哪怕打官司打到倾家荡产。”
三人面面相觑，旋即凯撒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苦笑起来。他猜到了苏晓樯的想法，大概是以为路明非在美国遭到了诺诺的背叛无奈狼狈回国，而“心狠手辣”的师姐为免后患不惜带领杀手跨国追杀，所以才有这一幕。至于路明非之前的疲惫沧桑都是无法接受心爱师姐背叛的结果。
果然，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随时都能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万部琼瑶剧。
“我们…”凯撒刚想解释一二自己这方不是什么坏人，相反那个处处被你护着的家伙才是危险分子。可话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远天的空中一抹赤红如朝阳初升，浩大的威严降临了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
普通人只会感到不适，甚至不敢抬头仰视天空。可混血种们却汗毛倒竖，那自天而来的龙威浩浩荡荡令人窒息。
路明非扶住几乎要跌倒的苏晓樯，吃惊看向天空。那抹赤红越来越亮，其中隐隐可见那是一个人形生物端坐着，却以极快速度前行。
与此同时温度陡升，空气中的湿度快速蒸发，甚至苏晓樯的面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凯撒脸色难看“又是火元素在聚集吗？这座城市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只有路明非看清楚了，那是一具已经死去了的骨骸，背生双翼呈现十字形态。他的脸庞至今仍安然威严，保持着死前君临天下时的姿态。
他的心微微抽痛，在心中默念一个名字“老唐…”
…
“报告！已完成任务，请求返航。”天空中青铜与火之王的身旁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若有若无间黑烟一闪而逝。
“薯片收到！薯片收到！同意返航，姑娘们辛苦了。”又有一个慵懒的女声传出，伴随着的还有嚼薯片的声音。
赤红色光芒开始收敛，到最后消失不见。威严的君主最终在丽晶酒店顶楼降落，与此同时一高挑身影与一萝莉也同时现身。
“真是不容易，要顶着咱这位君王的威压开言灵差点没把我榨干。”高挑身影说。
“诺顿严格来说已当不上火焰君王了，至多是个金属之王。”萝莉一般的白人少女面无表情说“不然奥丁早就应该冲出来抢夺龙王骨骸了。”
“喂，喂！你们俩个刚复活就说这么多废话是要补台词吗？先把诺顿搬进去行不行？”一个身穿职业经理人服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大声表达不满。
三人相视而笑，没过多少就抱成一团，连三无少女也轻声说“好久不见。”
“欢迎回家。”苏恩曦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