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田野魂
在获得一个人类学的学位之后,表面上我和以前一样,仍奔波于各种训练讲座或咨询现场,看似没有任何的改变发生,但实际上改变已以另一种形态发生且延续了下来。那八个多月的基隆田野、那群码头上的工人,不只让我理清楚自己原本不安与困惑的来龙去脉,还让我另外长出了焦急和愤怒。这两种新的心境,是坏事也是好事。于我个人的心理状态而言,它们伤身也伤神;但就我个人的整体来看,它们生成了力量与实践的自动转轴。
在那之后,奔跑于或大或小的各种工作场合,我的咨询师身份和角色都包覆着2009年甫新生的田野魂。尽管我因心系社工伙伴还在前线奋战,不愿立刻离开现有的工作,但我已偷出部分时间去做咨询之外、能响应不安与困惑的其他事,像是这本民族志的出版,或是离开城市到乡里开了家书铺。这些“其他事”,全然是延续之前的田野,且试图为持续至今的不安与困惑、焦急与愤怒,所做的改变和行动。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但肯定还有更多的“其他事”会再延展出来。
最后,一定要说的是,虽然那群基隆码头上的工人朋友,大多很有义气地要我放手去写,但作为田野工作者有责任避开这本民族志可能为他们带来的困扰。因此,民族志中的所有人名都是我另取的,并在权衡不致让民族志失真与保护受访者的情况下,修改了足以辨识出他们身份的个人资料。此外,我所收集到的田野语料大部分都是闽南语,基于考虑不同语言群体的阅读需要,在尽可能保留原意的前提下,我改为普通话。
衷心期盼,这群不得不暂时被我遮盖姓名和面孔的码头工人,他们在这里所真实展露的生命世界,也能让你从中获致启发、汲取力量。
(1) 决定田野地点之前,我找到行政主管部门“主计处”所统计全台各县市自杀比例数值。就当时所公告的有限年份来看,南投与基隆是连续七八年间不相上下轮番占在首位的两个县市。南投,从我还是咨商研究所的硕二研究生时,就一直是我每周往返不同机构、学校与案家工作的故乡;基隆,则是我从未到访过的陌生城市。如果再合并性别与失业等其他统计数字去远看这两个地方,基隆显然更让我感到疑惑与好奇。但最终决定以基隆而非南投作为田野地点,主要还是基于很个人的因素。我害怕自己长年心理咨询的“专业”资历所带来的熟悉感,导致不自觉地浮现令我感到不寒而栗的傲慢与偏见;基隆这个对我而言的陌生之地,得以将我丢进无知的状态里。
(2) 本民族志所提到的码头工人,是指工作空间在码头上的劳工,但不包括码头上的公务员。受访装卸工人的田野素材,仅能代表当时在当地的“正规”装卸公司,较不能代表当地约占半数、以人力公司为中介雇用派遣工的装卸公司。民族志中所提到的货柜车司机,则仅能代表当地挂靠(没有合法营业执照因此与有执照的公司或负责人谈妥条件寄附其名下的方式。——编者)的契约车司机,而无法解释作为运输公司员工的司机。
(3) 指茶馆、茶室。——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