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冬雪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秋已逝,冬已至。
阿洛的马步已经符合师父的要求,接下来师父教他步法,不同的步法结合不同的身形,让身体灵活自如又能快速移动。
《入道经》也学了大半,阿洛对已经学过的也能背的滚瓜烂熟。
归云对于这个徒弟还是挺满意,虽然阿洛不是非常聪明的孩子,但是能够踏踏实实的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去练,最后通过努力达到了要求。
山里的树木由绿变黄,也有些树叶变红,远远望去,色彩鲜明,比夏季的翠绿多了一些灵韵。斑斓的色彩,蔚蓝的天空,时不时的鸟鸣传来,宛若人间仙境。师父领着他们俩练完功在回陵馆的路上。信和向归云说:“师叔,我和阿洛能不能去摘点野果,现在正是野果成熟的时候,味道很香,很甜。”
归云看看两个弟子,点点头说:“你们不要玩的太晚,有悬崖峭壁的地方不要去,顶梢的果子不要摘。”
信和答道:“好的,我们不会去做危险的事情。”然后,信和带着阿洛往树林里走。
在树丛中,他们挑着荆条少的地方走,再用捡来的树枝将有刺的荆条拨开进行开道。
“信和师兄,你是不是对这里很熟悉?”阿洛问。
“这个自然,我从小就在这一块长大的,在我没有拜入师门前,我的堂哥,还有云田的大一些的孩子带着我们经常在这一带玩。”信和回答。
“这个时候,什么野果味道比较好?”阿洛说。
“前面就有一棵林檎树,那个果子很甜,在那个山上还有山柿,就是我们远远看着泛黄的果子。在长着山柿的山另一面有很多栗树,放在锅里煮或火里烧熟味道都很好。”说着,信和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果然,走了不远,一颗挂满果子的树就在眼前。一个个红色果子挂在树枝上,果子有半个拳头大,向阳的一面红的鲜艳,背阳的一面颜色稍浅。
信和脱了外衣,卷起里衣的袖子顺着树干轻松爬到树上,踩在树枝上,摘了几个大的果子扔给阿洛。阿洛在下面顺手全部接住。
信和用衣角将手里的林檎果擦干净坐在树枝上吃起来。
阿洛用衣袖将果子擦干净,站在树下吃起来。
“味道真好!”阿洛不由得称赞林檎果味道好。
“这一棵是这座山上林檎果中最甜的一棵。这是我把整座山的林檎果树都吃了一遍发现的。”信和自豪的说。
“确实非常好吃!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果子,太好吃了。”阿洛一边吃一边不停的称赞。
吃饱后,阿洛脱下外衣,用外衣当做包袱装了大包林檎果。接着爬山到山柿树下,摘了山柿把信和的衣服做的包袱装满。
当他们来到栗子树下时,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装栗子了。他们也不考虑太多,先打下栗果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信和先爬到树上用树枝把一个个满身是刺的栗果打落,接着他们用石头将栗果砸破,里面的栗子一个个都出来。看着一堆黑褐的栗子,又看看装满林檎和山柿的外衣,他们还需要想想如何把他们都带回馆。所幸时间尚早,他们晒着温暖的阳光,吃着美味的林檎,看似已经有办法了。
躺在晒的微热的石头上,看着蓝天,凉风轻抚,阿洛突然感觉回到了木石,和三个小伙伴们一起打打闹闹舒适的度过平凡日子。阿洛向信和讲述着木石时的事情,信和讲述着云田的事情,还有在归真师父身边的事情。
林檎果被他们吃了一部分,山柿又吃了一部分,空出的位置都用来装栗子。
回去路上,他们小心的走着,生怕划破包袱。
回到陵馆,看着他们摘的野果,信从师兄半夸半逗两位师弟说:“你们两个这是把整座山的野果都摘过来了。”
听到师兄话,信和自豪的说:“整座山的野果倒没有,整座山最好吃的野果倒是被我们摘过来了。”说完得意的笑起来。
师父和阿洛也一起笑起来。
师父吩咐阿洛与信和,晚上分一半送到云田阁去。云田阁之前是师祖带领师伯师父三人修行居住之地,无陵馆。后因盗墓贼准备偷盗历代祖师及先人之墓,被云田村民发现,奔告师徒,众人及时赶到,因此幸未被盗。于是,师祖安排大师伯过来看管,后来几经修葺,变成现在的陵馆。陵馆虽是为守护历代门内先人所建,却无阴森之气,反而冬暖夏凉,光照充足,是个养人之地。信从师兄时常赞叹师祖慧眼如炬找了如此好的风水宝地,惠泽徒子徒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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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寒,瓦上开始落霜。白霜在朝阳下,闪耀着晶莹的光,院外的梧桐、院里的木槿都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着准备迎接即将而来的严冬。好在还有一些松柏、冬青之类的树木,让眼前的景色不过于萧索。
此时正是准备柴火的好时节。二师伯派信文到云田请了三个壮劳力来到山上为云田阁和陵馆准备过冬和来年的柴火。云田阁的柴火量准备好了后,他们就过来为陵馆准备柴火。在准备柴火期间,每日课业和练功完成后,师父安排阿洛和信和为三个砍柴人打下手,磨刀磨斧头的工作就交给他们俩来干,另外协助拖树枝、拾柴等也由他们俩人做。
他们每天也乐于去山上和砍柴人一起忙。
砍柴人都是云田的,比信和高一辈,是信和的叔伯辈。只要师父不在,砍柴人就让他们俩到旁边去玩,在砍柴人看来,他们还是贪玩的大孩子。这次主要砍的是硬柴,而软柴、引火柴都是平时阿洛与信和去砍。
五六天的时间,厢房、饭堂、厨房的侧面墙都摆满了柴火,直到能堆放的地方都堆放后,他们才收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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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带着冰寒之气过来,也带来了鹅毛大雪的降临。
陵馆内大堂的火烧缓缓地烧着,阿洛与信从、信和两位师兄坐在火边烤火。在火作用下,阿洛觉得很温暖,没有寒意。
外面大雪飘落,天空阴沉,师父已经到大师伯那边去了三天,这次过去是协助大师伯主持清公主的婚礼。“估计师父回来要等到清公主的婚礼后。”阿洛正想着。
屋里很安静,屋外也很安静,也许在这个时刻,保持安静是最好的。
雪下着,既安静又吵闹。
安静,此刻山上没有风,没有鸟鸣,没有兽嚎,连树叶,树枝都是安静的。
吵闹,当心底安静下来,一个全新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敞开,门缝间微弱的气息流动,雪落下轻轻融合的声音,树木枝桠轻动的声音,如同缓缓流动的溪水涤荡着人的心灵。
信从师兄拿起手边的一本书,就着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房间里开始读起来;阿洛搬个凳子,坐到窗边,借着透过窗纸的柔光读着书;信和张开手继续烤着火,时不时的双手互相揉搓一下。
雪下的很大,下了很久,停下来的时候,天还是灰暗的,估计是在午后,或许是黄昏,具体的时间点阿洛也不能准确断定。阿洛透过门缝向外看,外面的世界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信从师兄走过来,未开门,看看外面又抬头看看天。
“可能夜里还会下雪。”信从师兄说。
“是的,我看云还是那么厚。”阿洛说。
“这场雪是这两年难得的一次大雪,前两年雪都没有这么大。”信从说。
“今年感觉比往年要冷一些。”信和说。
说着,大家又围到火炉边。信从师兄拿着火钳准备把火挑大一些,可能是没有抓稳,火钳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阿洛和信和听到声音,看向信从,只见信从弯下腰,吃力的将火钳捡起;然后用力的拨动炉里的柴火,柴火中形成一个孔洞,火逐渐旺起来。
信和对信从说:“师兄,你能不能讲一讲你到你到西部处理歹毒巫女的故事?”
信从看着火,渐旺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脸色看起来成桔红色,使师兄看起来比平时更精神一些。“那我就说一说吧,要不然大家都会误会乌娜,其实乌娜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信从师兄说。
阿洛和信和专心的看着信从,等待着师兄开始叙述自己的故事。
“去年的初秋,有人向师父禀告在国土的西边有许多莫名的怪异死亡事件,那边的地方官查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原因或凶手;那个地方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师父派我过去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过去时,已经有八个人死了,装在棺材中,停放在城外的山洞里。最早的一具是两个月前的,最近的一具是五天前的。死者脸部扭曲,可以看出死时痛苦异常。仵作、城里的医师都看过,没有发现伤痕和毒药。当地的人都传言他们触犯了神明,不受保佑,被恶鬼缠上,最后被杀死。”
“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相互之间也不认识。我找了几天,一点头绪都没有。当地人都信奉神明,他们有事不决都会去找巫师占卜,通过占卜来指引方向。我正好也不知如何是好,忧郁难纾,路过城里角落的一个占卜篷,于是进去请巫师占卜。占卜的正是乌娜,乌娜眼神清澈明亮、笑容真切、满头秀发坐在那里宛若神仙降临人世。我请她帮我占卜,问这些怪异的事从何而来。”
“占卜仪式开始,乌娜跳着舞,鼓声有节律的响起,周围开始变得漆黑,乌娜的身影越来越淡,我只能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风声、笑声、哭喊声从无尽的暗处传来,我感到恐惧。开始逃跑,跑了很长一段,跑的很疲累,很渴,又想睡觉。在眼前有一个人在走,于是我跑过去准备问他现在在哪里?等我靠近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身,我才发现,他竟然有十几个头,每个头都面目可憎。我奔跑逃开,突然,一个戴着黑色怪脸面具的人用刀将我的胸膛刺穿。我一把推开那个人,带着那把刺穿身体的刀逃命。一路流着血跑着,跑着,来到一个四周都是火把的圆形场内,在场的四周都是森森白骨,积累成山。这时一只手掐着我的喉咙,把我举起,抬着我走向场中央,我挣扎着,无法呼吸。”
“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这时,耳边隐隐约约鼓声传来,乌娜继续在我眼前跳着舞蹈,昏暗的火光在眼前摇晃。我的衣服全湿了,满头大汗,感觉刚才一切是那么真实。我把一切告诉乌娜。”
“乌娜告诉我,我已经触怒了恶神莽古思,厄运即将降临,我的生命即将献祭给莽古思赎罪。我非常对这个预言很感兴趣,我后来几乎每隔两天来请她帮忙解救我的厄运。最终,她同意帮我解除厄运。”
“这个期间,我和地方上的班头一起查到,这个事情可能和一场仪式相关,于是我们专门盯着城内外的巫师。一次,我们到城外的通格巫师处,正好碰见通格将乌娜绑起来,准备用刑对付乌娜。我们踢开门,和通格的人经过一番打斗,将他们都绑起来了。我们放了乌娜,问她什么事,她没有细说,只是说得罪了通格。后来,只能对通格一伙进行警告,不要惹事,然后放了通格和他的手下。”
“一个月圆之夜,我睡后,迷迷糊糊的被人扛到圆的场地,我被绑在场地中央,四周点着火把,在一头有一尊多头神像,火把下面是白骨,这一切和梦里见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在多头的神像面前,有几个人拿着刀,口里念着咒语,然后往自己脖子上抹,一个个倒下了。从黑暗处走来一个人,用刀割下他们的头,将头摆在神像面前。鲜血流满地,在昏暗的灯光中我仔细辨认,那个人是通格。”
“在他割头的时候,绑我的绳子松了,是乌娜把绳子割断的。通格发现我被松绑了,提着刀过来要杀了我们。我在火把下捡了一把刀,和他打起来。打着,打着,他落了下风,他撒出一把灰后,从一个火把后的一条路跑了。乌娜带着我循着他的踪迹去,先来到城外的破寺的水井里,沿着井底的地道一直走,再向上,从一户荒废庭院的床底爬出。来到城中间的水井处,通格正在井边向天空朝拜。通格似乎知道我们要来,他拔出弯刀向我刺来,我和他打起来。打斗中,通格的袖中中不断的冒着烟,烟把我和乌娜都笼罩了,烟没有任何味,处在烟中的人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直到乌娜意识到烟有毒,已经晚了。通格已经做好死亡的打算,他自己也我们一样,也中毒了。要命的是,这个毒还没有找到解药,这个毒就是之前死者中的毒。”
“打斗中,乌娜的刀被通格抢去了。通格双手舞刀,我渐感体力不支,左肩被通格用乌娜的刀刺穿。在那一刹那,我用尽全身力气往通格头上踢一脚。我和通格同时倒下。乌娜捡起通格的刀刺死通格。然后将我绑在木柱上,用绳绑住我的脖子,我感觉我都要窒息了。在混混沌沌中,我感觉我喝下了一些药,手脚被人割开,再后来醒来发现师叔在我身边。”
“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我问乌娜在哪里?乌娜已经死在监牢里,死状可怖。一听乌娜已死,我又昏倒了。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云城。”
“后来我托人到那边问班头整个事情情况,那日他们到了井边发现一个篮子,是乌娜的篮子,里面装满毒药,准备投入井中。而那个井是城中主要的供水井。要是投进去了,整个城就遭殃,通格的弟子指认乌娜是邪恶妖女准备要杀死全城人,他们的师父通格发现后,与她拼死格斗,被妖女杀死。我还差点被献祭给恶神。于是,通格变成全城的英雄,守护神,乌娜被焚尸,骨灰抛于荒野。”
说着,信从师兄激动的站起来,双手握紧拳头,泪流满面,向后仰倒昏死过去。
阿洛、信和慌忙把师兄扶起,背放到床上;俩人认真照顾一夜,还好信从师兄是轻微的气血攻心,经过一夜休养,人没事。
俩人悬着的心放下来,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再提这件事。
雪比昨天更厚了,估计夜里又下了一阵。
天亮了,太阳出来,照耀大地,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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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日诵读典籍、练功、收拾陵馆像师父在时一样,同时等待师父忙完回来。
又过了几天,在山顶练功时,信文师兄让他们俩人准备好,明天和其他在云田的师兄一同到掌门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