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石窑
阿洛跟着商帮一路向东南而行。
商帮里的人大多是瓷商,他们从石窑城带着各种瓷到遥远的西边售卖,然后从西边带着金器回石窑城。
行了几日,离石窑越来越近。
暮色起,天渐黑,一行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阿洛问墫道:“墫兄,今日为何不停下来投宿?”
墫笑笑,道:“前面快到石窑城了,你看前方的火点,那就是烧窑的火光。”墫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壮小伙,自己有瓷器作坊,此行他跟随叔父到西边行商。他们将石窑的瓷器运往远疆的曲城,然后瓷器装船,沿河西去,运往孟甸。最后,那些瓷器在孟甸售出,到更远的地方去。
阿洛刚才也看到火光,只是不能确定是何物;听墫一说,豁然明了。
商帮的人越来越少,阿洛跟着墫,在一家客栈投宿。墫则和叔父一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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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窑似乎比铃关温暖许多,也许是因为烧的窑多,也许是因为春越来越近。
阿洛在客栈简单吃点,味道一般,阿洛坐着慢吃。
掌柜和活计坐在阿洛旁边,也在吃早饭。他们谈论着昨天晚上,城东老七家窑炉着火的事情。
掌柜笑嘻嘻地说:“活了大半辈子,第一回听说窑炉着火的事。老七家现在怎么样了?”
伙计说:“我过来的时候,只见外面一片狼藉,所有的杂木柴火都烧没了。老七的妻子在窑前又哭又骂。窑房塌了,不过窑好像没什么事。老七还在烧。”
“烧窑时,把桩师傅到哪里去了?”掌柜又问。
伙计笑一笑说;“好像是把桩师傅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害怕被人抓,连夜跑了。老七因此连累,还差点被人打了。好像自己家里也有点不光彩的事沾上了。”然后一直坏笑着。
掌柜不明所以,疑惑地道:“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要闹到这个地步?”
伙计轻声把事情详细地和掌柜说一遍,阿洛竖着耳朵认真听完。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着,阿洛在旁边听着。许久,他们聊完了,阿洛再咀嚼一阵,也吃完了。
虽然早饭味道了了,阿洛却吃的很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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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在城南外,阿洛向北往进城方向走。一路两旁,零散的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窑炉,窑炉有些砌在房内,有些只是简单的搭个棚遮挡;虽然各不相同,但它们高高低低的烟囱告诉人们它们是这座城的象征。有些窑炉冒着烟,正在烧;有些安静矗立,停止烧。在窑炉旁的房门口杂乱堆着积年破损的瓷器。
进城后,石窑城内很多都是经营瓷器的店家。瓷器店家所售,不光有瓷器,还有陶器。各种瓷、陶摆在狭小的房内,在里面的人活动变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恐导致成批的器物受损。在街上行走的有很多异地商人,他们眼睛不停地在器物堆中搜寻,找自己心仪的物品。
阿洛随意在街市上行走。
在前方不远处,店铺内摆满白色的瓷器,阿洛感觉比较奇怪。于是走进去看看。
掌柜见阿洛进来,走到阿洛身边,开始向阿洛介绍店铺内的瓷器。阿洛不住的点头。这里的瓷器感觉比别处更白、更薄、更透。阿洛随手拿起一个瓷碗看,确实这个碗很薄且轻,对着光看隐隐似透。
“小哥,您真有眼光,这可是石窑城最上乘的瓷器。烧这个瓷,十件才出一件,为了不让残品出来,都当场就敲碎了。整个石窑城,除了我们这里,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上品瓷。”掌柜夸耀道。
“掌柜,这个碗是什么价?”阿洛问。
“我和你有缘,我就以实价给你,一百铜币一对。”掌柜指着旁边的白碗说。
阿洛看看掌柜,笑而不语。
“阿洛兄,你到这里来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洛转身,墫正在铺门口。
“墫兄,想不到能在这里碰到你。”阿洛拱手向墫道,“今天正好四处走走,游览一番。”
掌柜走过来,向墫打招呼,道:“东家过来了,里面请。”
墫微笑,向掌柜摆摆手,说:“你去忙吧,我来陪阿洛兄。”掌柜点点头,回到店铺里面。
“阿洛兄,你喜欢白瓷?”墫问。
“路过,感觉白瓷很特别,因此进来看看。”阿洛说。
墫带着阿洛在店铺里又转了一圈,然后邀请阿洛到家里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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墫的家在城北外,向北走了七八里地便到了。
墫家是一个大宅院,里面有大半用作仓库。一大家住在里面。宅院西边是窑炉和作坊,作坊西边是作坊里的帮工住宿生活的院子。再往西,则是他叔父家的宅院和作坊。
阿洛见过墫的父母和兄弟,闲聊一阵后,墫带着他到窑炉和作坊里去观览。
他们走到作坊门口时,墫指着远处溪边的一个小屋,屋旁有一个水车在不停转动。“那是研细瓷矿土的作坊,山里拉来的瓷矿土,先打碎,淘洗,再滤渣沉淀,干后就送到作坊来做瓷器。”墫简要的说一番。
走进作坊,东边的人在不停的揉搓瓷泥团,西边的人将揉搓好的泥团做成不同形状的瓷坯。
“做坯有三种方法,不同方法得到的瓷器叫法不一样,有圆器,琢器,镶器。”墫指着做瓷坯那边说,“第一排是圆器,后面分别是琢器和镶器。”
墫细细地和阿洛讲解如何制坯。
“这里是晾坯。”墫指着一排排放在房内的瓷坯说,“在这里晾好后,就送到上釉,不同的瓷器,上釉方法略有不同。”
接着他们来到一个房间,里面的伙计将上好釉的瓷器坯小心的放入瓷钵内。
“阿洛兄,这里是瓷坯装进匣钵;进匣钵后,接下来就是进窑烧。”墫讲解道。
他们来到窑炉前,伙计们正穿着厚棉衣戴着厚帽满脸汗的从窑内将装着烧好的瓷器的匣钵搬出。有些很热的伙计脱了棉衣,让身体冷一冷,然后穿上厚棉衣戴上棉帽从热的窑炉中取匣钵。阿洛问:“墫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热到窑炉取瓷器?”
“这样对瓷器好,乘热清出烧好的瓷器,然后装入新瓷,烧的瓷器比冷下来要好。具体因何这样,我也不知为何。”墫答道。
然后,他们从墫家宅院北门回宅。
“阿洛兄,请随意看看,喜欢什么,随意拿!”墫指着库房内的瓷器说。
阿洛笑一笑,摆摆手,道:“墫兄,您能让我进你的作坊门已实属万幸,实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墫笑道:“阿洛兄的智慧确实高,说实话,一般人还真进不了我家作坊。尤其是本地的同行,更是不能进,老话说同行是冤家就是这个理。我家的把桩师傅,在这里做了近四十年,传的徒弟也将继续在这里做下去。一般做瓷有七十二道,我家作坊增加了五道,变成七十七道。”
接着,墫简要的将七十七道概括的讲述给阿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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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墫后,阿洛回到客栈,开始整理录入游历见闻。与墫临别时,墫专门交代,游历不可将他家作坊描述过细,草草带过即可;阿洛承诺只写寥寥数句。
次日,阿洛到采矿地细细游览一番。
采矿伙计谈论着昨夜老七派人将把桩师傅和三儿媳抓回的事情。
“听说老七将把桩师傅绑去官府了?”长着络腮胡的采矿伙计对年纪大的伙计说。
“我也听我家老娘们说了,昨天下午将他们两人绑回来了。本来可以将他们扔河里的,老七心软,让他们跪一晚。打算今天一早送官府,他家老三又气又恨,给那对狗男女每人打了几巴掌。怕是以后老三再也抬不起头来。其他家看老七家把人绑了,也就不追究了,站在旁边看笑话。”年纪大的伙计说。
这时一个壮实的女人过来,说:“呸,你们就知道为男人说话。老七家的老三是什么德行,吃喝嫖赌哪一样不占?据说,把桩师傅和老三媳妇自小就有婚约,后来把桩家遇事穷了,荒了。老三媳妇父亲强退婚,为了钱财把女儿嫁到老七家。在老七家什么活没干,还常受老七媳妇白眼。”
络腮胡伙计盯了女人一眼,道:“去,到一边去,你这个克夫星,多什么嘴。”
女人一听,拿起扁担准备要打。络腮胡伙计连忙说软话求饶,然后拉着年老伙计到树荫另一边去。
阿洛坐在树荫下,喝了几口水,起身继续走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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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吃过早饭,结清房钱、饭钱、草料钱,阿洛牵着骆驼准备离开。
掌柜拿着一个包裹出来交给阿洛。
“阿洛兄弟,这是作坊墫东家让我在临行前交给你的。他特意交代在临行前给你,给早了,怕你退回去。而且交代一定要你收下,一些小小心意。”客栈掌柜说。
阿洛拿着沉甸甸的包裹,大感意外,连忙向掌柜感谢;请掌柜和伙计帮忙将骆驼上的东西重新平衡后,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