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浮尘(六)
天气日渐温暖,白马夜眼心里也跟着气温一起变暖。
前日实在没有忍住,在吃饭的时候,把叔父临行前说要娶缈的事说出来。缈听了点点头,满脸通红,既害羞又欢喜地看着白马夜眼;白马夜眼不禁轻握缈的手,傻傻地笑。
自从缈来到药铺后,房梁上陈年老灰和后院杂草瓦砾堆没有了,破水桶缺口碗盘被扔了,被褥的霉味消失了,叔侄两人的衣服干净了,药铺上上下下焕然一新。缈给这个家带来了从来未有的温馨,这个家不仅仅是只有叔侄之间耿直的父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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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有闲。
缈准备了一些糕点至布庄看望泉叔。
到后院,只见一个小厮耷拉着头坐在树下,有福眼睛通红坐在泉叔住房门口。缈心里疑惑。
“福哥,出什么事了?”缈问有福说。
“二叔去世了!”有福嗓音沙哑的回答。
缈一听,心里一惊,泉叔竟然去世了,太意外了;她快步进屋。只见泉叔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枕头旁有一些红色血斑,本来就瘦的脸此刻更显瘦骨嶙峋。眼泪止不住的从缈眼中涌出。泉叔自小一直对桑母女有所照顾,虽然他做事严苛、精明吝啬,但是为人周正、处事公平。在缈刚到默石宅院时,有些下人喜欢欺负桑母女,泉叔知道后,把欺负桑母女的人一通臭骂,自此欺负她们的人越来越少。这些年来,泉叔对母女在做事安排上亦有照顾,粗重活安排极少。往事历历,缈一阵伤心。
有福告诉缈,泉叔去世时,病情骤然恶化,腹痛胸闷,然后吐血而亡。布庄掌柜已派人至晋昌城告知主人和泉叔家人。
在布庄停留不久,缈回到药铺,将事情告诉白马夜眼。白马夜眼感觉此事有蹊跷,但人不在身边察看也不可知蹊跷之处,也不以为意。
缈一边等着父亲归来,一边等着主人那边的人过来处理泉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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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满怀春风的从晋昌城回来。
“口头婚约的事情已顺利解除了,剩下的就差泉叔回去后,到官府解除红契。”阿德进门第一件事就把喜讯告诉两人。
白马夜眼连忙过去迎接叔父。阿德将晋昌城的事简略讲给两人听,事情进展还算顺利,解除婚约后,在那里等了几日,打算将红契解除后再回镇寿。最后,却是默石老爷回到家里,而泉叔因感风疫停留在镇寿,不得已就打道回府。
“泉叔在两天前去世了!”缈告诉父亲。
阿德一听,大感意外,不住惋惜。
阿德在家歇了几日,置备一些婚庆用品,便动身带着白马夜眼和缈回到故乡荒谷。他们此行回荒谷,一是带缈祭拜母亲,二是在故乡亲人们见证下举行白马夜眼与缈的婚礼,招白马夜眼为上门女婿。看着女儿女婿,阿德感觉这一辈子已足够了,不再有遗憾。
婚礼后,稍住两日,阿德便带着女儿女婿返回镇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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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风尘仆仆来到药铺,阿德准备开锁进门。
从身后来了几个衙役带着一群人过来。“就是他。”两人将白马夜眼一左一右将双手反剪扣住,随后一人拿绳子将白马夜眼双手捆绑。
“你们怎么回事?放开我。”白马夜眼怒喊。
缈用力将抓着丈夫手臂的人推开,无奈力弱,无法将人推动。
阿德转身与领头的衙役理论。街面人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将不宽的街严严实实的堵死。靠近树的人不得不暂时爬上树看,在树上的人感觉看的更清楚,招呼相识的人也上树一起看,结果树上的人像果子一般爬满了树。
领头的衙役是住在附近的癞三,从小偷鸡摸狗,后来靠门路找了个衙役的差事,正好对了他的脾气。阿德生气的是那个从小不干好事的小无赖竟然无缘无故地来抓自家孩儿。两人不停理论,嗓门越来越大。
癞三不管阿德怎么说,今天一定要带走人。
“散开,散开。”癞三指着人群,让人让出一条道。而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癞三叫唤同僚要带人离开,阿德内心焦急,一把抓住癞三的前襟,对其一通臭骂。缈准备过去帮父亲,被一衙役挡着不能过去。白马夜眼想挣脱,却不得动弹。
“咔嚓”一声,站了七八个人的树枝断裂,上面的人连同树枝一起砸入人群。人群慌乱的散开,只见癞三和阿德被粗壮的树枝压着,其他人横七竖八的在地上吃痛叫唤。没有被砸的人过去把断的树枝搬开。
被砸得人陆续爬起来,没有受伤,只有阿德和癞三没有爬起;此时,阿德护着自己得前胸,癞三护着自己得腰。缈连忙招呼邻里将阿德抬进屋。衙役们两人押着白马夜眼,其他人抬着癞三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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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的伤,不是轻伤。
“德叔,你的肋骨已经断了五根,肺和脾可能也损伤了。”来的医师对阿德说。
阿德点点头,他自己知道情况不妙。想打官司告癞三,自己却理亏。
医师看了一张药方,然后将药方给阿德过目。阿德看后,让他就这样开。医师拿着药方走到药柜,逐次配齐。
阿德躺着养伤,缈一边照顾父亲,一边到监牢看望丈夫。
经打听,白马夜眼被捕与泉叔的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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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石得到布庄掌柜的信后,找王宫里的大医士询问有关泉叔死因的可能情况,又托朋友向镇寿主政官员下令要求细查。之后,亲自带着泉叔家属和一名大医士来到镇寿。大医士察看泉叔尸体,又将药方,所有的药一一过目。
“默石兄,药方和药经查看,药方和药都有问题。”大医士捋着花白的胡须说。
“良兄,请直言。”默石道。
“两张药方有些地方是相冲的,待会儿我一一解释给你听。”大医士说,“药里面,制首乌里面夹杂少许生首乌。两种虽是同种而异制,药性相差颇大。”
讼师在旁一一记录大医士的话。
接下来,仵作把泉叔的验尸情况一一说明,讼师在旁一一记录。
次日,泉叔家属带着讼师来到官衙,擂鼓鸣冤。
城令接到讼状,细读后,随即令师爷安排将两个医师和白马夜眼逮捕。当日,两个医师被投入监牢,白马夜眼由于外出,衙役们则在药铺等着他们回来。
默石将诸事安排妥当后,带着大医士回晋昌城。泉叔的外侄留下来打官司,其余亲属护送泉叔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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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夜眼与其他两个医师分开在不同监房。大头医师名和丁,另一医师名达多;和丁除了睡觉就是摇着大头在思考,达多则焦虑的在里面踱着步,累了就坐下休一阵。通过城令审讯后,他知道自己进监竟是由于制首乌中混有生首乌。白马夜眼心里暗自叫苦,怨怅卓伦叔提供的药材有问题,又懊恼自己没有亲自一一过目检视。
阿德在外听说后,托人到远亭关把吃官司的事告知卓伦,希望卓伦能过来帮助渡过难关。
送信人回来告诉阿德,卓伦不在远亭关,已将事情告知掌柜。
阿德躺在床上摇摇头,知道此难关难过。他的上腹隐隐作痛,肿胀越来越大,自己命在旦夕之间。
缈忍住内心的忧愁,不停的安慰父亲过一阵就会好;又安慰丈夫很快就会出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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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叔的亲属通过在国都为官的友人传话给城令,要求重判以寻公道。城令不想背负骂名,又则再过几个月他的任期即将到限,由是以各种理由拖至耕耘停讼,之后让继任来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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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病情恶化迅速,脸色苍白如纸,骤然消瘦。
阿德托人通知兄长过来交代后事,未及兄长到家。他已油尽灯枯,临去握着女儿的手交代要把白马夜眼救出来,强撑着将家里财物所藏之处尽数告知女儿后,闭上眼睛离去。
葬礼在阿德兄长的操持下,办的齐整有序,报丧,入殓,受吊,祭式,火葬。亲人们、邻里都来送他最后一程。在卓伦的打点下,白马夜眼带着镣铐在狱卒的看管下,携同妻子送如父亲一般的老丈人最后一程。
火葬毕,骨灰牌位供奉在药铺后堂。七日之后,伯父也告辞回乡,临行前,反复交代万事谨慎,有事托人传信至荒谷。
缈四处托人帮忙,大家都摇摇头,表示帮不上忙。
城令一直压着此事既不审也不判,在监的三人叫苦不迭,连泉叔家属也埋怨不已最后跑回晋昌待开审再回镇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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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夜眼在监中无奈的等待着。和丁与达多则杠上了,时不时地隔着栅栏指手画脚对骂一通,骂对方是个庸医,胡乱开药方。狱卒们也无聊的很,一旁笑嘻嘻地看着他们两人对骂;其他在监也苦中作乐一起起哄;原本枯燥愁苦的监牢有了一些乐趣。
缈也慢慢地适应了,内心不像事发时那么慌乱。她将母亲的骨灰牌位放在父亲旁边一同供奉,若有灵魂的话,两位老人可以一起聊聊天。她看着自己逐渐突起的肚子,害怕自己和腹中孩儿出意外,于是,请托豆婶帮忙临时找个亲戚女眷过来帮闲。豆婶也不想费神思考,直接让她家小闺女巧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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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来。
新的城令履新接印,停讼期满,翻阅卷宗,欲审理此案;而此案不算复杂,前任却一拖再拖,顿时觉得此事蹊跷。于是,他吩咐师爷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经过几日,师爷将事情调查的情况给新城令逐一详细剖析。了解情况后,新城令也不再啰嗦,即刻下令传唤,本案将在八日后审理。
衙役将开审的消息通知布庄,布庄掌柜当下派人到晋昌告知泉叔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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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期至。
缈站在人群第一排,看着城令审案。因是命案,都异常严肃的对待。
先是泉叔那边地讼师将事情的经过细述,最后请求将证据示众。新城令应允,随后,两名衙役将两张药方和白马夜眼的药铺药放在堂前。
看到证物,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新城令开恩让和丁、达多、白马夜眼将自己涉事过程说一遍。最后,请了数名医术高超的医师当众对药方、药进行剖析,说明,最后得到定论,三人都有小过,但不是蓄意害人,泉叔的死亡不是谋杀,而是各种因素凑在一起引起的。两个时辰过去了,师爷宣布休半个时辰宣判。
两曹在焦急等了半个时辰后,静静地跪在在讼堂听候城令判决,人群也在静待判决。
“晋昌人士泉,年时高,至镇寿行商,有疾。寻医和丁,镇寿人士,用药偏颇,理气不足,通泄有余;寻药白马,荒谷人士,给药有失,一道热忱,未及详察;医者达多,镇寿人士,开方未周,只见焦山,不见幽泉。若为寻常,人药无失;但遇不良机巧,山崩人逝。特判如下:医者和丁,偿银二百诸泉之家属,限十日内交讫,杖责六十,即刻行刑;药者白马,偿银二百诸泉之家属,限十日内交讫,杖责六十,即刻行刑;医者达多,偿银二百诸泉之家属,限十日内交讫,杖责六十,即刻行刑。有不满者,他日重审。”
听完判决,和丁、达多、白马夜眼当即表示信服,随后,泉叔长子也表示信服。随后画押,泉叔长子回布庄等待赔偿;和丁、达多、白马夜眼被带下去受杖刑,随即一片鬼哭狼嚎声响起。由于每户人家都事先打点,痛归痛,不至于杖毙。
缈听到判决,心中一是高兴,事情终于了结了,二来又是忧愁,二百银如何凑齐。她一面给丈夫送食送药,一边想方设法筹偿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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缈将用作库房的宅院通过牙人卖得七十银,库内的药材无人问津,只得托人搬到城南草房。剩下的部分只能将药铺也售出,而药铺房子还不如库房宅院价高,只是久住情深不曾搬离。正在发愁之际,缈想到卓伦过来的时候说,事情他也有责,愿意帮忙解决;于是,缈连忙托人到远亭关求助。
三日后,卓伦下面的布庄轲掌柜代卓伦过来处理此事。轲掌柜头发半白,眼角额头有少许皱纹,目光有神,谈吐不急不慢,说话有条有理。
刚见面,一番寒暄后,他询问缈有关审判的事。缈一一作答。
“卓伦东家这次给了我一百银。此时东家也是急需用钱的时候,四处凑措后只得一百银。加上你那边卖宅院的,还差三十银。”轲掌柜拿出一个方盒,将其交给缈。
“我们全家深谢卓伦老爷和轲掌柜的厚意,没有这些银两,这关恐不能过。剩余的空缺,准备将药铺售出,凑齐以付讫偿资。”缈感谢说。
轲掌柜听后,环顾四周说:“此药铺想必是阿德的一生心血,若干有其他值钱之物,可用其置换银两,比售出药铺更胜一筹。”
缈摇摇头说:“平常人家少有贵重之物,有几件传家之物,都是情重而价不贵之物。”
轲掌柜点点头,确实普通人家也不会有太多能够售出的珍贵之物。于是,便想祭拜阿德后,告辞回远亭关。虽然之前和阿德不曾见面,可是也听卓伦东家提起过很多回。当初心灰意懒,在好友扶波介绍下,到卓伦下面做伙计,从事布行商行,开始东西南北的奔波,一直在打听爱妻和爱子的消息。可惜一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缈领着轲掌柜来到父亲牌位前,轲掌柜端详阿德的牌位,然后被桑的牌位所吸引。
鞠拜完毕,轲掌柜问:“令堂的名与我的妻子一样,请问令堂是何方人士?”
缈连忙解释道:“我母亲出于镇寿本土,在早年已亡故。供桌上的是我的养母,莫无人士。”
轲掌柜一听,大惊道:“啊!能否详细述与我听?”
缈将桑收养她,他们在晋昌生活,以及桑去世的过程简略说给轲掌柜听。轲掌柜听完已痛哭流涕,抱着桑的牌位坐在地上不停的哭嚎。缈被眼前的情景吓的不知所措。过了半晌,轲掌柜情绪逐渐平复。缈搀扶他到外面坐着。
轲掌柜紧抱着桑的牌位对缈说:“你养母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妻子!”
缈一听,立刻明白了,轲掌柜正是离轲,连忙行跪拜之礼向养父请安。离轲将缈扶起后,又详细的问了很多桑生前的事情,缈一一详细讲述。离轲听着,听着,泣不成声。
“铭轩弟是否找到回家?”缈问。
离轲摇摇头。
“迟早会见面的,就像我和父亲一样。”缈安慰养父道,“母亲生前留给我一些东西,大部分都在晋昌,身边只带了一把梳子和发簪。”说完,到房内将梳子和发簪给养父。
离轲拿着梳子和发簪,睹物思人,告诉缈:“发簪是早年我们在游园路上买的,桑戴着很美,像花一样。梳子是她出阁时用的。”
这时,从外来了一个年轻人,招呼离轲要启程回远亭关。
离轲让年轻人稍等,将牌位交给缈说:“闺女,你好好在这里等待两日。叔父我回远亭关就回来。我这些年略有些积蓄,我回去将剩余的三十银取来。”
说完,离轲告辞回远亭关。缈出门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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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离轲来到药铺,带着一个包裹。他一进门便将包裹打开,从内拿出一个布袋。他将布袋交给缈,说:“闺女,这是三十银,把偿金凑齐。”
稍作歇息后,缈和离轲带着偿银到布庄请泉叔长子一同到镇寿府衙,在律吏的面前将偿银清点交给泉叔长子。缈画押,打点各狱吏后;两人扶着白马夜眼,一路缓行回家。路上不断有熟人向白马夜眼道贺脱离牢狱之灾。
当夜,离轲留宿药铺。
次日,离轲帮着缈一同收拾药铺,准备午后带着桑的牌位骨灰回莫无。白马夜眼带着伤在旁做些轻活。收拾后,白马夜眼陪着养父聊着家常。离轲对白马夜眼的名字有些好奇,问为什么叫白马夜眼?
白马夜眼将自己的身世和名字来历对离轲一说。
离轲激动的双手发抖,要看白马夜眼的膝盖处的伤疤。白马夜眼将伤疤给养父看后,离轲拉着白马夜眼的手激动的说:“孩儿,铭轩我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二十多年啊,我找了二十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了。”
离轲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缈也将桑交代的事一说,竟然都合上了。三人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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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轲又多住几日,将往昔自己对爱子的思念之情,还有坎坷寻子路一一述给白马夜眼夫妻听。之后,三人商定,先送阿德骨灰回荒谷安葬,再送桑骨灰回莫无。他们打算整理好后,三日后出发。不想第一日,在稍作整理后,夜里药铺竟无缘无故地着火。他们带着整理好的行囊匆匆离开药铺。出去后,他们发现整条街都乱了,有些大哭大闹,有些神情悲伤呆滞,有些望着火海束手无策。在手忙脚乱中,用水浇,用棍打,用拆房的拆房,最后用火好歹灭了。
三人望着一片焦黑的火场,药铺不再存在。白马夜眼哀伤地看着自己熟悉的家变成废墟。
“火是从榨油坊烧起来的。”走过的人讨论着昨晚的火。
“好像是榨油的老头累倒了,把灯打翻了。人也在火里没了。”另一个人说。
离轲安慰白马夜眼道:“人没事就好,以后再修新屋。”
于是,他们只能提前出发。白马夜眼牵着驼马,离轲坐在车右边,缈坐在车左边,离轲在缈座位上特意多加几层棉垫。从城北门出后,一路沿着大路往荒谷行去。
本来一日余的行程安排两日走完;傍晚,三人准备在山脚下安歇。
离轲在车旁照顾儿媳,白马夜眼到山上寻些柴火以备点火取暖。当白马夜眼在山顶时,看见五人骑马疾驰而来,感觉来着不善。白马夜眼扔下柴火,直奔山下。
五人将离轲与缈围住,其中一人用刀架着离轲,一人用刀架着缈,另一人牵着驼马;两人抽出刀准备上山对付白马夜眼。
“老实点,跟着我们回去见我家主人,否则,哼...”一个上山追白马夜眼的人大声说着。
白马夜眼手握一根粗壮的树枝当做武器,想与两人拼命。两人收起刀,一前一后围着白马夜眼。白马夜眼拿着手中的树枝向身前的人横扫过去。只见身前的那人向后一步,身体略偏,轻易的躲过去。白马夜眼又向身后的人横扫去,身后的人同样闪避。
白马夜眼前后打来打去,只是不能动别人一分。
天色渐暗,白马夜眼想着这个方法没有用,那就乱打一气吧。白马夜眼拿着手里的树枝乱打一通,没想到,竟然将身前的人,打了两棒。
“给他一点颜色!”被打的人说。
然后,白马夜眼身上被刀鞘啪啪的打了一阵。白马夜眼心想:“不能死在这两个贼人手里,父亲和妻子还等着我去救。趁夜逃走,明日想法救人。”
于是,白马夜眼向灌木丛中钻去,然后低头向山里跑去。两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追路难行,两人追了一阵,便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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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一宿,白马夜眼来到昨天的地点,望着空无一人的荒野。他心中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向天大喊一声,向前没有方向的奔跑。
汗水不停的留下,心仿佛要跳出胸膛,四肢麻木的像消失一般,他跑不动了。慢慢地,他的思想逐渐清晰,要找到那个歹人,要找到父亲和妻子;要让歹人付出代价,要解救亲人。
一路混沌走着,不自觉地来到已经是一片焦黑的药铺。着火现场已经恢复平静,有家可归的人已经离去,无家可归的人默默的在收拾烧毁的家园。
“这里怎么变化这么大,上次过去还是好好的。”一个高瘦小厮说。
“应该是着火了。老爷明天会过来吧?”另一个矮胖小厮说。
“本来今天回来的,由于多了两个人,行路慢一些。”高瘦小厮说,“听小福说,那两人还事多,出了各种幺蛾子。”
“希望老爷早点到,我们就可以早些回晋昌了。”矮胖小厮说。
白马夜眼一把抓住矮胖小厮问:“你们老爷是谁?”
矮胖小厮一脸惊讶地看着白马夜眼,说:“默......默......默石老爷。”
“你们老爷从哪里来?”白马夜眼问。
“从......从......若水来。”矮胖小厮说。
白马夜眼松开他的手。
矮胖小厮连忙甩甩手,和同伴急忙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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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首领见笑了,前番是晚辈无礼,乞请包涵。”阿洛向杜尔首领深作一揖。
“十三,和这位少年练练。”杜尔说。接着,一人从马上下来,示意阿洛到旁边去比试。
阿洛迟疑一下,然后拿着青瞳锏走到旁边。
十三没有多说话,“请!”拔出刀直接向阿洛砍去。阿洛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直接的比试武艺之人,连连闪避。
阿洛匆忙拔出青瞳锏,与十三比起武艺来。
十三的刀快而有力,经过两个来回的交手,阿洛明白这个对手很难缠。十三全力以赴的和阿洛比试,阿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十三挥着刀快如闪电,阿洛使的锏迅如明光;十三的刀如鹰隼凌厉,阿洛的锏如游龙灵矫;一旁观看的人,不停地喝彩。
两人打着打着,逐渐远离人群。
“你想一直打下去吗?”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入阿洛耳中。阿洛回过神来,原来十三在和他说话。
“不想,我看你一直不停手。”阿洛说。
“我们再打一阵,然后停手,再互相吹捧一番如何?”十三说。
“很好,此法甚好!”阿洛说。
两人又比试了一阵,慢慢地回到人群旁。最后,阿洛用锏一档然后向后退三步,说:“十三兄的刀法出神入化,在下有幸领教,真是莫大的恩惠。”
十三拱拱手说:“兄台,你的锏法用的也是如火纯青,在下以前还未曾遇到过用锏如此精妙的高人。”
接下来,十三向杜尔将阿洛的功夫一阵吹捧。杜尔听了高兴不已,邀请阿洛到山上一聚。然后,两名手下下马,将马让给阿洛与白马夜眼乘骑,他们则牵着骆驼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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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的山寨在荆林山的一隐秘之处,易守难攻;在关键的上山道上设了关卡和陷阱。
到了山寨里面,杜尔首领在主堂招待两位客人,聊了一阵后,杜尔吩咐手下待阿洛与白马夜眼到客房去休息,并准备宴席迎接客人。
两人在客房停留不久,便有人在敲门。
阿洛过去开门,来访的是十三。十三已经沐浴更衣后,比起刚才风尘仆仆,现在显得神采非凡,俊朗堂堂。
“阿洛兄,现在和在下出去聊一聊可否方便?”十三说。
“十三兄多礼,现在在下方便!”阿洛答。
十三带着阿洛来到客房旁一处幽静处。
“阿洛兄,你武艺高超,在比试过程中,好几次都可以伤我,可是你都没有继续发力。在下特来感谢,对你的武艺佩服五体投地!”十三说完,忙作揖。
“十三兄,见笑了。比试不能当真。”阿洛连忙将十三扶起。
在一番交谈后,知道十三年已二十,自幼好武,去年打死同乡恶霸后,逃亡至杜尔首领下面,目前在杜尔下面顺位第七头领。杜尔首领安排他专门对付难办的刺头。
“十三兄,在比试的时候,你是故意越打越远吧?”阿洛问。
“我看你为人仁厚,不想和你打下去了。和你先说好,然后在杜尔首领面前吹捧一番,杜尔首领是爱才、好客之人自然不会为难你们。”十三说。
“多谢,十三兄暗助我们过难关!”说完,阿洛对着十三深作一揖。
“哈哈,能得到阿洛兄这样的朋友,实乃幸事。”十三扶住阿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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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首领带着下面六个头领夜里宴请阿洛与白马夜眼。
宴席间,首领和头领气度豪爽,不拘小节,说着自己的故事和碰到的奇事。阿洛也将自己游历过程的事情说与众人。
“你说的,白大人我父亲很有印象,当年我父亲在晋昌边的昌山与昌湖的绿林游走,其他的官员半遮半掩也就糊弄了。而白大人不依不饶,将我父亲的头儿捕,山寨也拆了,不得已三三两两抱团到别处讨生活。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做大了。看了我还是要感谢白大人的。”杜尔首领打趣的说,然后哈哈大笑。
“无巧不成书!”阿洛应道。
“我们虽不是良人,但是我们不是歹人。”杜尔说,“我这边有规矩,一、不反抗不动刀;二、动刀不滥杀;三、劫富不劫贫;四、取财只取五分。”
其他头领跟着一起附和,大赞杜尔首领有德有为。
接着,白马夜眼将他最近一些的事说与众人听,众人听了无不惊叹如此的巧合。
六头领大声道:“巧,太巧了。半月前,我们得到消息说有富户带着钱银要路过,我们派了五人去劫道。最后,我们劫错,富户走了别的道。我的手下带回一老一少,老的叫离轲,少的有身孕叫缈,一问不是富人。打算第二天放人走,谁想少的动了胎气,不能行动。就在东寨曲抱住处修养。今晨曲抱送两人去镇寿。在两位来之前。”
“难怪曲抱叔今晨过来道别要与友人一同回乡。”杜尔首领说。
白马夜眼一听,激动的想立马要去追,最后在众人劝说下次日出发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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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十三带着阿洛与白马夜眼一同骑马去追。一路打听相问,终于在镇寿城下找到他们三人。
缈见到白马夜眼,喜极而泣,离轲直呼上苍恩德护佑。
阿洛不随白马夜眼等人到城南草屋,打算与十三一同回荆林山后,再游览荆林山一番。
在城边小茶铺,饯别阿洛和十三,几巡茶后,就此告别。
白马夜眼紧握阿洛的手,纵有千言万语,却只能沉重的道出“保重”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