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讲武德
今晚的月色依然皎洁，贸然出现在井口，以他的身形，万一井中有水，就难逃被直接投影上去的命运。
“你好，“确认自己的身影不会倒映在井中，江衍蹲下身，用指节敲了敲枯井的一块砖，“我来许愿。”
贪婪的情绪猛烈震荡了一下，枯井迟迟没有回复。
他又将告示板靠在井边，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神情困惑地敲了第二次:“怎么不说话?你不是……”
“帮校长解决了很多问题吗?”
此话一出，小树林的氛围再次发生变化。
如果此时有人往井中看，就会发现井水中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
黑发像海藻一般沿着砖块向上攀爬，不像井里沉了个人，倒像是水中泡着一张孤零零的脸皮。
“江衍。”
每说出一个字，就会伴随“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带有不可言喻的恐怖感。
被点名的江衍缓缓捏紧手掌。
许愿井可以对话，姑且算是预料之中。
但它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就不太妙了。
有些怪谈对应的能力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堪比神灵，江衍不确定自己够不够资格掌握这种类型的怪谈。
浑身肌肉都开始紧绷，就像漫步的鹿注意到林中凶恶的狼，不得不在精神高度集中的境地思考应对之策。
“你是高一(5)班新来的班主任，我说得没错吧。”那冒着“咕嘟咕嘟”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的一些事情。”
江衍掐着嗓子让声音变得慌乱，神情带有一丝佯装的紧张。
掐紧的手掌却一点点松开，眸中又出现熟悉的沉着冷静:“你怎么会知道我?”
看样子这口井确实“知道”他，却并没能跳脱副本的思维定式，对他的认知也仅限于副本给予的身份。
这就意味着，它只能看到日光下的故事，而对夜晚降临后发生的一切鞭长莫及。
这同时也意味着它不是江衍所熟知的规则怪谈，没有神灵的能力。
“我不仅知道你，我还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学生而来……”
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井中人脸拖长音调，“让我想想，他叫连红阁对吧?”
或许从某种层面上讲，他对于许愿井来说无非就是个热心肠的烂好人。
在新林中学唯一的烂好人，热衷于解决学生之间所产生的矛盾。
江衍很喜欢这个人设，并决定贯彻到底。
于是，许愿井满意地听到青年紧张的声音响起:“你有办法救他吗?”
“依照连红阁当下的命格来看，他本该在几天后死去。”
怪谈的长发已经在砖块上结成了一张蛛网，“延长将死之人的生命可不容易，这需要付出代价。”
这套玄学加持的说辞乍一听很是唬人，江衍却听得兴致缺缺，他一言不发，假装陷入了沉思。
许愿井不能像其他怪谈那样自由行动，想来它不会放过送上门来的猎物。
果不其然，见他没有反应，井中人脸总算进入正题:“不过，只要条件足够，我也未必不能帮你实现。”
他等得就是这句话，立刻问道:“真的吗?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骤然拔高的语调中带着激动的颤音。
要不是面无表情说出这话的人就是他自己，江衍都快要感动到了。
可惜的是许愿井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只以为他已经上钩，就连[怪谈百科]捕捉到的情绪也变得欣喜起来。
“你可知道，你们的校长为什么能够青春永驻?为什么新林中学总是会有学生意外丧命?”
井外的青年倒吸一口凉气，怪谈能够听到他不安的脚步声:“献祭学生，不是传言，是真的?!”
等待着许愿井回复的途中，他将手掌探向口袋里的纸条，指腹触到边缘的刹那，怪谈的声音和机械音同时响起。
“这就是延长寿命的条件，不过在充满神秘的新林中学，倒也不算难事，不是吗?”
[怪谈[许愿井]已收录。]
[任务进度:7/10]
记录着思路的白纸被捏成一团，江衍的唇瓣抿成一道寒意凛凛的弧度。
竟然真的只是这样一个荒诞到令人发笑的理由。
青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许愿井有些焦急，正欲继续引导，它扒在墙上的发稍却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异动。
因摩擦力而产生的细微振动正从井外传来，天空中的圆月好像遭了天狗的啃咬而一点点消失……
不对!
死白的脸上闪过错愕，它猛然意识到，那不是月食，而是……
它的反应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扭动的长发袭向井口，却只重重撞在一块板上，而井内已经一片漆黑。
井口被封上了!
而且还是用一块写着“优秀寝室评比”的告示板!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许愿井徒劳地用黑发一遍一遍冲击着告示板，但显然无济于事。
江衍听着井底怒火中烧的撞击声，仰头看向空中的满月。
孙冉曾说只有在夜晚许愿才有效，而新林中学的夜晚，他特意观察过，永远是一轮完满的明月，今晚也不例外。
刚刚他一边套话，一边就在想，这会不会也是死亡规则的一部分?
没有月光就没办法杀人什么的，还挺浪漫的。
“该死！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惹怒我的，难道你不想让连红阁活下去吗？”
失去月光，没了能力的许愿井再也忍不住了，它朝着青年持续输出脏话，同时不忘用指甲挠告示板。
怎么会有这么狗的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我老弱病残……
没有被垃圾话影响，站在井口边上的江衍轻声说道：“失去月光等同于失去养分，你说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向你许愿，你还能触发必死规则吗。”
随着青年话音落下，井口内疯狂挣扎输出脏话的怪谈彻底没了力气。
哪怕看似神秘莫测的校长，也没有想过在夜晚降临时刻专门跑到它这里，用一块告示牌堵住月光，威胁自己。
“你想怎么办……”
许愿井暂时屈服了，它不敢赌在没月光的情况下青年许愿会造成怎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