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本王过两日就给你加鸡腿
闫焰进来向司徒夜汇报启程的事,恰好听到尹秋水说楠木盒的事,忍不住感叹:“想不到公主考虑得如此周全。”
司徒夜瞧了他一眼,手指在几上轻弹:“闫将军似乎很欣赏公主!”
闫焰一向耿直:“谈不上欣赏,只是觉得吧,这公主还有些良心。她能想到那些死去的军士,也是难得。”
“所以呢?”司徒夜剑眉微皱。
“所以,殿下,您要不要考虑以后的膳食给公主加点肉?”闫焰抓住机会提议。
“不考虑”司徒夜一口回绝。
“您还没有消气啊!”闫焰感叹,“您用得着跟一个女娃娃计较么?”
司徒夜扫视了闫焰一眼,用手揉了揉鼻子:“那就——继续计较!”
这边,尹秋水在问上官晴:“小五,我娘亲让准备的那些草药香囊也都收拾妥当了么?”
上官晴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鲜奶,抹抹嘴,答道:“都收拾好了,全用的上好的驱蛇虫鼠蚁的草药,这会儿估计快到驿馆啦!”
尹秋水点点头:“那就好。记得让刀哥给秦王通个信儿,就说过了曲城,会走一大段杂草丛生的荒地,难免遇着蛇虫鼠蚁,军士们带着这些香囊,可以驱虫,也可祛除瘟疫。”
“没问题”上官晴一口答应,随即问:“你自己干嘛不去说!”
尹秋水伸手扣了下上官晴的额头,“小五,我刚讲的一大堆你还没明白啊,如今我若和秦王走得过于亲近,会惹那些军士的憎恶,对秦王不好!”
这番话,自然也落入了司徒夜和闫焰的耳朵。司徒夜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闫焰颇有些为尹秋水鸣不平的意思,大着胆子狠狠地瞅了自家主子一眼,道:“殿下也别为难公主了,人家不挺为您着想的嘛!”
司徒夜嘴角轻扬,却道:“哦,我为难她了么?”
过了一阵子,刀哥果然来向司徒夜禀告药草香囊的事,并且呈上来两个,说是南宫公主给的样品,让秦王过目查看。
司徒夜漫不经心地瞟了几眼,吩咐闫焰道:“让军医去瞧瞧那些香囊,如果时辰尚早,就可以配发给兄弟们。”
闫焰正准备将那两只放在托盘中的香囊一并收走,阳光抛洒在了几案上,司徒夜眼光停留在那香囊上,突然道:“等等,这两只不用收了,就留给本王吧。”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终归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上官晴带着刀哥一行送尹秋水他们到了曲城边界,上官晴拿出一个大红色的织锦袋递给尹秋水:“喏,给你,我特意准备的礼物,很新鲜。不过,老规矩,现在不能拆,等过了曲城边界才可以哟!”
尹秋水一把拽过来放在车内的小几案上,“谢啦”,然后,伸手递给小五一个浅绿色的小方盒子:“这是我精心准备的,也得遵守老规矩,而且,一定要在马背上时才打开。”
上官晴接过来:“这么神秘?”
尹秋水:“嗯嗯,保证有惊喜。”
两个人都对着对方不怀好意地笑。
队伍出了曲城边界,尹秋水准备如约打开那红色织锦袋,想了想,对围坐在一起的孙嬷嬷、秋云和铃兰道:“我要拆礼物了,温馨提醒,为谨慎起见,大家都隔远点儿哟。”
铃兰正觉惊奇,不就一份礼物么,警惕性还需要那么高么!但颇有经验的秋云赶紧把她拉开,“铃兰姐,坐远一点,安全!”就连平日里老成持重的孙嬷嬷,也往后退了不少。
尹秋水打开袋口,看也不看,迅速倒过来,只听“咚咚”两声,几案上倒扑着一只巨大无比的螃蟹,紧跟着,一张纸条飘然而出,上面赫然写着:“预祝上官月横行西戎王宫。”那螃蟹,大约之前被上官晴点了穴道,刚撞到几案时碰巧打通了任督二脉,耀武扬威地举起两只巨大的钳子,舒展着八条腿横着爬行起来……
午膳是在野外,张掌事和紫藤小心翼翼提着食盒走向尹秋水的马车,却仍被司徒夜发现了,“打开,让本王看看!”
张掌事和紫藤,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颤颤巍巍打开了食盒,司徒夜微皱着眉:“这螃蟹怎么来的?本王不是吩咐过,只能给公主食素!”
张掌事恭恭敬敬地回答:“殿下,这螃蟹,不是膳房的,是公主身边的秋云送过来的!”
司徒夜瞟了一眼螃蟹,“螃蟹留下,其它的给公主带过去。”
“是”张掌事和紫藤赶紧把螃蟹挑出来,心里想着:“可怜的公主,还真是对不住啊!”
司徒夜正在剥蟹腿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气呼呼”的脚步声,是的,尹秋水来了,她带着一股子“本宫吃不了螃蟹谁也别想吃螃蟹”的气势冲到了司徒夜跟前,由于气势太汹汹,差点没刹住脚。
“秦王!”南宫公主凶巴巴地喊,但威慑力几乎为零。因为司徒夜正慢条斯理地啃蟹腿。
“那是本宫的螃蟹!”尹秋水再一次提高了声调。
“本王知道,但是本王也提醒过公主,近段时日只能吃素,今早的酱肉包已经算是破例了。要是让本王知道,膳房的人再擅自做主给公主加荤,那本王可要打断他们的腿!”司徒夜语气淡淡,顺势扫了一眼面前气势汹汹的女娃,瓜子脸更加明显了些,但是,这几日也只有委屈她,等过些时日再让她补回来,还是“肉包子”脸可爱一点。
“你……你……”尹秋水气结,“哼,我……我……我要生气啦!”
司徒夜身旁的闫焰、蒙旭,还有军医薛之时都觉这公主很有趣,天然自带了最少三分的孩子气,生气了还给大家提前打个招呼。薛之时在众人中年岁较长,忍不住道:“公主切莫生气,殿下也是为了公主着想!”
“为我着想?”尹秋水瞧着默默无言吃着螃蟹的司徒夜,心道:“吃只螃蟹罢了,你用得着这么姿势优雅,仪态迷人么!哼!”转眼却瞧见司徒夜佩在腰间的药草香囊,怒火竟消了大半。心思一转,细细思量起薛之时的话来,暗暗掐指一算:过不了多久就入了西戎境内,也不知气候、环境能否适应,所以呢,呃,迷人的冰雕真的是为自己着想?
思到此处,尹秋水索性坐到司徒夜的对面,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本宫想问是否隔两天就会进入西戎国境?”
“三天”司徒夜只吐了两个字。
“嗯嗯,西戎的天气,花草,树木,甚至水质是否和南苑有很大的区别?”尹秋水又问。
“是”司徒夜答了一个字。
虽然只有一个字,尹秋水却笑弯了眼,“本宫明白了,呵呵。曲城的螃蟹很美味,秦王若是喜欢,我让小五再送些来。”
“不必了”司徒夜擦了擦手,一双幽如深湖的眼睛盯着尹秋水,漫不经心地问:“本王听说这只螃蟹是上官晴送给公主的礼物?”
“对啊”尹秋水点头,心里还在偷偷感叹“这男人怎么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司徒夜问:“本王很好奇公主回赠了怎样的礼物?”
“这个么?”尹秋水贼兮兮地笑,“本宫就地取材,命人悄悄挑选了几只曲城驿馆里个头大、生命力强的蟑螂,并且附言,祝小五姐成为打不死的小强。呵呵呵,怎么样,这礼物是不是很特别,很有创意。”尹秋水一想到上官晴打开盒子那一瞬间,蟑螂爬出来,上官晴从马背上惊得摔下来的样子,更是笑得忍不住露了八颗牙。
“的确”司徒夜双眸盯着尹秋水,尹秋水赶紧收敛笑容,瞪着他问:“秦王这样看着本宫,是什么意思?”
“本王想提醒公主,西戎不同南苑,公主的这些小心思,在西戎宫里可用不得。”司徒夜道。
“嗯嗯,本宫明白。入乡随俗嘛!入乡随俗。”尹秋水用力点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说话,最后,尹秋水觉得眼睛有点儿酸,眨了几下眼,道:“秦王,我,本宫肚子饿了,本宫去用膳了。”
“嗯”司徒夜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尹秋水起身,连蹦带跳地跑开。
闫焰道:“这南苑公主挺有意思啊!竟然和殿下对视了那么久。我记忆中,还头一回见有姑娘能在殿下桃花眼下不脸红心跳的!哈哈,有意思!”
蒙旭道:“的确。难不成殿下的桃花眼到了南苑,就不灵啦!还是南苑的女人们品味不同?呵呵呵。”
薛之时摇头笑笑:“那是因为南宫公主心思纯净,不懂男女情爱。”
司徒夜懒得搭理他们,他只晓得,在和尹秋水对视时,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想伸出手去捏她脸颊的冲动,“娃娃”,他想起那种很可爱的人偶娃娃。
尹秋水欢天喜地跑回车内,稀里哗啦风卷残云吃完了所有的菜。孙嬷嬷见她不再挑荤去素,暗自高兴。倒是秋云,盯着尹秋水看了好一阵:“主子,您还好吧?”
尹秋水抹了抹嘴:“我,呃,本宫好得很!”
秋云问:“您可是无肉不欢地呀!怎么今儿吃素,都吃得那么开心?”
尹秋水满脸笑容:“哼哼,因为秀色可餐嘛!秀色可餐嘛!”
秋云好奇:“什么秀色可餐啊?”
尹秋水双眼已笑得只剩下点儿缝隙:“秦王,秦王,呵呵呵……”
孙嬷嬷轻声呵斥:“公主,请注意说辞!”
尹秋水转头对铃兰道:“铃兰姐,我说错了吗?秦王长得好看还是难看?”
铃兰白了她一眼:“公主,您要嫁的人是主上。”
尹秋水一副“我当然知道”的表情:“这是两码事。秦王长得好看是一回事,我,本宫将来会是秦王的小妈,这是另外一回事。铃兰姐,你不要答非所问,好吗?嘻嘻!”
铃兰听得一头黑线,尹秋水却自言自语感叹道:“小妈这个称呼,还挺容易上头的。”
一路无话,到了第三天,终于到了南苑与西戎的交界处。临近深秋,风也凉了些。队伍有序的前行着,忽然头马嘶鸣,原来,百米开外,军马列队,是一支百余人的南苑军队。司徒夜昨夜在驿馆,驿馆的官员早已通报于他,说是皇帝派了驻守边境的郭震将军,还有皇帝身边的孙公公,恭送公主出关。
司徒夜道:“可需请公主出来相见?”
郭震道:“无需,只是孙公公带了皇上的亲笔信和口信,需要亲自交与公主。”
司徒夜吩咐闫焰:“带孙公公去见公主。”
这边,郭震对司徒夜道:“秦王,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只可惜,不是在战场。”此前,南苑与西戎两军交锋,郭震和司徒夜对阵数次,虽阵营不同,彼此早有惺惺相惜之意。
“和亲”这种事情,对南苑武将来说是一种耻辱,江山的和平竟然需要用女人来换取。这感觉,司徒夜岂会不知,当年贺兰一役,西戎惨败,他的妹妹——司徒陌也是这样踏上漫漫和亲之路的。
司徒夜保持着沉默,却发现地图上此处应是杂草丛生的地方,如今放眼望去,竟是一片葱郁的绿,中间夹杂着白色的小花。
“此处原本是杂草荒芜之地,圣上命我等开拓平整,种植出一片葱莲,算是为公主送行。”郭震解释。
那边,孙公公神情凝重,将书信递与尹秋水,“公主,陛下的一片心意都写在这信里啦。陛下让郭将军他们,将这片荒芜之地遍种葱莲,权当对公主的祝福。陛下说,葱莲虽小,却能经霜经雨在深秋盛开,落地扎根,却能生命不息。”
孙公公耽搁的时间不长,不过嘱咐了几句话而已,可南苑和西戎的军士之间却弥漫着肃杀与紧张。待孙公公告别尹秋水,回到郭震一旁。郭震对着尹秋水马车所在方向,朗声道:“我等将士无颜面对公主,惟愿公主平安,千岁千岁千千岁。我等誓死守卫国土,为皇上尽忠,为公主尽忠。”说罢,策马扬鞭,率军离去。
天色有些阴沉,尹秋水的车内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葱莲在荒原上盛放,尹秋水根本连车帘都未曾掀起。
午膳毕,兵马皆在休息,铃兰却匆匆跑过来,神色慌乱,低声向司徒夜禀告说公主不见了踪影。“殿下,公主,公主该不会是逃了吧?”铃兰好紧张。
“她不会”司徒夜很笃定。“你,闫焰,蒙旭,本王,分头去找,公主大概心中不快,散心去了。”司徒夜略一思索,吩咐道,“不要让惊动其他军士。”随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四个人四散而去,司徒夜沉吟了一小会儿,往着来时路寻了去。好在葱莲小巧,四下景物也无遮挡,只是找了一会儿,确实未发现尹秋水踪迹。起风了,司徒夜的心也有点凉。好在他耐着性子又往下走了一小段,发现不远处有几株梧桐,居中的那一棵,树下有一个小小的浅紫色身影,不是尹秋水又是谁呢!
司徒夜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发现尹秋水倚坐在树下睡着了。眼眶有些湿润,有些微红,显然此前哭得伤心,手里还捏着信纸。司徒夜蹲下,轻轻推了推尹秋水,没有回应,便在旁边坐下,瞧见那信纸,想着大概是尹恒写给她的。恰巧信纸从尹秋水手中滑了出来,索性取过来看了一番。
过了一阵子,尹秋水咂了咂嘴,头一歪,靠在司徒夜的肩上,大约觉得冷,又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挤过来,硬是挤进了司徒夜怀里。司徒夜刚读完了信,尹恒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愧疚、关爱、无奈杂糅在一起,一代君王,也不过是不能保护女儿,只能眼看着女儿远嫁的父亲,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轻轻将信收好,将披风取下来盖在尹秋水身上。
闫焰转了过来,看见司徒夜怀抱着尹秋水,不得不提醒:“殿下,您干嘛又抱着她呀!”
司徒夜不以为意地一笑:“本王正在学着当爹。”
“当爹?”闫焰一头雾水。
恰好,尹秋水又咂了咂嘴,喃喃道:“父皇,我饿了,我要加鸡腿。”
司徒夜苦笑着对闫焰道:“这回明白了没?”
闫焰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主子,郑重地点头:“懂了!”心中暗忖:“这南苑公主还真是脑子构造与別的女子不同。这想让殿下当老公的有之,想让殿下当情郎的有之,把殿下当爹的,她倒真是头一个!”
司徒夜轻轻将尹秋水打横抱起,对闫焰道:“走吧,差不多了!”
深秋的风,有些凉而刺骨,尹秋水不自觉地往司徒夜怀里缩了缩,司徒夜瞧着怀中的女娃,看着路边随风摇摆的葱莲,想着尹恒信中所写:“惟愿吾儿平安顺遂”,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垂头一笑,对着熟睡中的小佳人低语道:“本王过两日就给你加鸡腿。”
一旁的闫焰有些担心起来,跟随秦王多年,他何曾见过秦王对女子这般模样!
司徒夜只知这葱莲在南苑寓意着坚韧,在西戎却有另一层含义……